书城宗教六祖坛经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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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顿渐品(2)

神会听了这一番话后,就向六祖顶礼,忏悔谢罪。

六祖又说:“你如果心里愚迷,不能见性,可向善知识问取见性之路;如果心有所悟,就是自见本性,可以就此依法修行。你既自己愚迷不见自己的心性,却反来问我见与不见。我见性,我自己知道,岂能代替得了你心中的愚迷?你如果自见本性,也不能代替我心中的愚迷。为什么不去自知自见,却来问我见与不见呢?”

神会听了,再向六祖顶礼一百多拜,请求大师恕罪,从此服侍六祖,不离左右。

有一天,六祖对大众说:“我有一样东西,没有头也没有尾,没有名也没有字,没有后也没有前,大家还识得么?”

神会挺身而出说:“这是诸佛的本源,也是我神会的佛性。”

六祖说:“已经跟你说没有名没有字了,你还叫它作本源、佛性。你以后即使有个茅蓬存身,也只是个将佛法作知解会意的人。”

六祖大师示寂后,神会前往京城、洛阳弘扬曹溪的顿教法门。著有《显宗记》,盛行于世。

六祖眼看各个宗派的人问难佛法,都心存不善,于是就把他们集合到座下,怜悯地对他们说道:“学道的人,对一切善恶念头都应当尽行除却。当善恶都不去思量的时候,这种境界无以名之,假名为自性,这无二的自性,就叫做真如实性。在真如实性上建立-切教门,言下就应该见到自己的本性。”

大家听完六祖大师的一番开示后,都虔诚顶礼,请求事奉六祖为师。

第4:讲话

一、南宗的禅与北宗的禅有何不同?

禅宗自西天二十八祖达摩东渡来华,衣钵传法,历经慧可、僧璨、道信、弘忍;弘忍门下又分南宗与北宗。

南宗以六祖惠能大师为中心,北宗以神秀大师做代表。南宗、北宗一向纷争,如同兄弟阋墙,因为彼此对于修行的方法,认知不尽相同。惠能大师认为心性本净,本来是佛,识心见性,即可顿悟成佛;神秀则认为佛性人人本具,但为客尘所覆,故须透过时时修习,拂尘除垢,才能成佛。南宗的禅重在顿悟,北宗的禅主张渐修,所以有“南顿北渐”的说法。因此,谈到南宗的禅与北宗的禅有何不同,其实就是要了解顿悟的分别究竟在哪里?究竟有什么不同?

实际上,“法本一宗,人有南北”,人有南方人、北方人,但是,法没有南方的法、北方的法。因此,六祖惠能大师初见五祖的时候,五祖问他从哪里来,惠能回答:“从岭南来。”

“岭南是獦獠,獦獠没有佛性。”五祖弘忍说。

惠能大师即刻反驳说:“人有南北,佛性哪里有南北呢?”

“法即一种,见有迟疾。”法只有一种,真理只有一个,但是,众生在修行的次第上,有快有慢。因此,佛法本来没有顿渐之别,只是众生的根机有钝有利,所以说“人有南北,法本一宗;人有利钝,法无顿渐”。

六祖大师行于南方,驻锡在曹溪的宝林寺,神秀大师住在北地的荆南玉泉寺,当时人称“南能北秀”。南宗、北宗本来可以各自发扬光大,我们也不必为他们分南、北二宗,但是在修行方面,惠能大师以顿悟为宗风,神秀大师以渐悟为入门,所以有“南顿北渐”之别。

有人问:“禅门的要旨,本来无是无非、无冤无亲,但是,为什么‘南能北秀’有水火之嫌?为什么南宗、北宗如同楚汉之争?为什么顿渐门下彼此如同冤家对头呢?在佛法里,大家都是修行的人,为什么要如此的计较、分别呢?”这是因为修行的人,我执易破,法执难除,甚至“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有时候,为了真理,为了佛法上所证所悟,互不相让。如果你要他把生命布施给你,他可能愿意,但是,要他放弃自己所悟的佛法,断然不肯,因为他把真理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南宗的禅所以称为顿门,当然有它特别的内容与特质。以下约略举出几点,说明惠能大师的禅门宗要。

◆六祖惠能大师排除知解上的分别,他不喜欢从知识上入门。因此,一般认为惠能大师本身不识字,其实他是不从分别上入门,他主张“不立文字,彻究心源”,所谓“识自本心,见性成佛”。

◆六祖惠能大师的南顿,其理论与实践,都将禅宗具体地中国化;他让中国的禅,实际上有了开花结果。南宗的禅,讲究“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是佛,佛是心,心佛无二”。既然是心佛无二,我们有心,心里有佛,当下即是,何必还要再另外去追寻呢?所以六祖大师说“平常心是道”,生活即是禅,你在生活里,穿衣、吃饭都是禅。所以,有人问禅师:“你是怎么样参禅呢?”

他说:“我穿衣、吃饭。”

“哪一个不穿衣,哪一个不吃饭啊!”

禅师说:“你吃饭,挑肥拣瘦,吃得不甘味;你睡觉,思来想去,睡得不安心;你穿衣,计较美丑,穿得不欢喜。我们参禅的人,当吃饭就吃饭,当睡觉就睡觉,当穿衣就穿衣,所谓平常心是道。”

◆南宗建设了棒喝的机用和接话的简速。“棒”始于六祖打神会,“喝”始于马祖接百丈;南宗在师资课徒方面,有时候说法让你开悟;有时候给你一拳、一个耳光,这都是教育。甚至扬眉瞬目、嬉笑漫骂,无一不是在说教。南宗禅在接待方面,非常简单、迅速,不拖泥带水。

◆分派立宗,宣扬宗风。南宗六祖惠能大师的门下有五家七宗:南岳怀让禅师门下出“沩仰宗”、“临济宗”;青原行思禅师门下分“曹洞宗”、“云门宗”、“法眼宗”,是为“五家”。临济门下又分“黄龙派”、“杨岐派”,合称“七宗”。于是“五家七宗”各立门户,各有家风。

◆南宗对于师家教育有特殊的方便。例如,有时候说:“你缘不在此,你到别处去参访。”有时候,十年、八年不和你讲一句话;有时候,十年、二十年,只叫你做苦工。这种种特殊手段的应用,其实是用心良苦,无非是要让你悟道。

总之,南宗的顿有别于北宗的渐。至于南顿北渐,顿渐究竟有什么分别?

所谓顿教,顿就是突然,这里面没有时间,没有过程,是当下的,是即时的、迅速的、直接的,好像石火电光,就是那么一刻,一下就悟了,不容许你思想,不容许你犹豫,不容许你考虑。你分别、犹豫,那就不是禅了。

所谓渐教,渐,它是有次序性的,有连续性的,如时钟,滴滴答答,持续地向前进行。

实际上,修行本来没有顿渐,学佛要想一下子就一步登天,那是不可能的,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所谓“万丈高楼从地起”。因此,一般来说,理上有顿悟,事上要渐修、所以,过去的禅师们有很多人都是先悟后修,他先觉悟,悟了以后要修,修道以后,还要再慢慢体证。因此,顿渐应该要相互包容,不管是顿门或是渐门,应该“方便有多门,归元无二路”,永明禅师的四料简,就把修行分为:渐修顿悟、渐悟顿修、顿悟顿修、渐修渐悟四种。

不管是渐修顿悟、渐悟顿修,或是顿悟顿修、渐修渐悟,大家应该互相包容,应该容许异己的存在,因为这个世界不是一个人所有的,大家应该共荣共存。因此,过去禅门的顿浙纷争,并不是六祖惠能大师和神秀大师的纷争,六祖大师对神秀大师十分尊敬;神秀大师也经常派遣弟子到惠能大师座下参学,甚至推崇他才是禅宗的嫡传。可以说,祖师们并没有纷争,而是门徒们所谓“满瓶不动半瓶摇”。因此,希望今后佛教的门徒们,要体谅师门的苦心,大家要相容相忍,共同为法为教争光。

二、神秀与惠能之间,彼此有什么评语?

前面讲过,禅宗自菩提达摩五传至弘忍,其下分“南能北秀”。“南宗”主张“直指人心,顿悟成佛”的顿悟教说;“北宗”则重视“息妄修心”,强调“渐修渐悟”。后来,顿渐一直纷争不已,能、秀的门徒也势如冤家,各护其主。现在我们就从《六祖坛经》来看看这两位一代大师,他们彼此之间各有什么评语。

首先,根据《传灯录》记载,神秀禅师的徒众经常讥讽南宗的惠能禅师说:“能大师不识一字,有何所长?”一个做苦工、担柴的苦行者,他凭什么资格能做到祖师呢?

在这个世间上,很多人“同行相忌”,甚至在佛教里,有时候也是彼此互不尊重。譬如,有一个人很会写文章采弘扬佛法,就有人批评说:“他只是能写写文章,不会讲述,也不善于言语。”

这个人一听,赶快学习讲经说法,等到会讲经说佛法了,又有人批评说:“某人只是讲讲说说,如同瘸和尚,能说不能行。”

这个人听了人家这样的批评,他很着急,赶快修行。但是还是有人批评:“某人只是能修行,不会办事。”

喔!赶快学习办事。又有人批评了:“只是一个事务僧,他也不会英文,也不会日文,不能宣扬国际的佛教。”

总之,不管他如何努力,别人就是批评,嫌他这样不够,说他那样不好。所以,在佛教里面,有一句话说:“要得佛法兴,除非僧赞僧。”同样的,我们今天的社会,要有一种“与人为善”的心理,只要别人有一技之长,总是难能可贵,你又何必一定只寻他的短处,不赞美他的长处呢?假如有人问你:“你是不是就是万能呢?”你该怎么回答?

六祖惠能大师当年隐藏在猎人群中达十五年之久,他随缘安住,自我肯定;及至后来龙天推出,说法度生,人天敬仰,然而还是有人批评他说:“一字不识,有何所长?”

但是,神秀大师并不是如此说法。神秀大师告诉徒众说:“惠能大师他是得到无师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师五祖亲付衣法,岂徒然哉!吾恨不能亲自去亲近,虚受国恩。汝等诸人毋滞于此,可往曹溪参决,他日回复,还为吾说。”由此可见,神秀大师虚怀若谷,他对六祖的禅法更是肯定、推崇;而惠能大师对于神秀大师也是十分尊崇。例如,神秀大师曾派弟子志诚去亲近他,他曾经这样对志诚说:“汝师戒定慧,接引大乘人;吾之戒定慧,接最上乘人。彼此悟解不同,见有迟疾”其实,悟道都是一样。六祖惠能大师也是如此地推崇神秀大师。

我们从《高僧传》里,也可以看到过去很多的高僧大德,有时同门同辈纵有所争,也是在法上一点就通,一点就破,沟通以后,彼此哈哈一笑。不像弟子们,不惜为法争,甚至演变成意气之争。

有一天,定山禅师与介山禅师同行,定山禅师说:“生死中无佛,即无生死,”意思是说生死中,假如我们的佛性不灭的话,就没有生死。

介山禅师听了以后说:“生死中有佛,即不迷生死。”也就是在生死中,要是有佛,就不会迷于生死了。

二人争论不已,就问大梅法常禅师,大梅禅师回答:“一青一熟。”这两个问题,一个比较究竟,一个即将究竟。

定山禅师接着问:“哪一个比较究竟?”

大梅禅师就回答说:“青者不问,问者不青。”意思是说,你老是追着问,老是这样计较,就差了那么一点。

所以,介山、定山两位禅师虽然在佛法的悟解上,意境不同,但是经过大德们一指点,他们都能有所体悟。

又如马祖道一禅师,有一次走在路上,他把脚伸在路的中央。刚好隐峰禅师推着个车子要经过这一条路,到了马祖道一禅师的前面,赶快说:“请你收足。”请把脚收回去,我的车子要过去。

马祖道一禅师回答:“已展不收。”我的脚已经伸出来了,我不会再收回来。

隐峰禅师便说:“你已展不收,我已进不退。”于是就推着车子辗过去。这下子便把马祖禅师的脚辗伤了。后来,马祖禅师回到法堂,拿了一把斧头,对大家说:“刚才是哪一个人把老僧的脚辗断了?请出来。”

隐峰禅师立刻向前,伸出头来,放在斧头的下面,意思是:“你砍吧!”马祖哈哈大笑,反而赞美隐峰禅师能够直下承担,能够勇者不退。

所以,过去的禅师们,有时候,从表面上看,怎么徒弟冒犯师父?其实是师徒接心,是表示直下承担。甚至禅师们彼此之间,看起来好像是纠纷,实际上他们是在论道。这一点我们应该要认识、了解清楚。

说到法争的问题,在《高僧传》里还有一段记载。有一天,耽源禅师对仰山禅师说:“南阳慧忠国师传给我们一个很好的宝物,他画了九十七个圆圈圈。现在我把南阳慧忠国师所画的九十七个圆圈圈交给你,你要好好的收藏,作为永镇山门的法宝。”

仰山禅师接过这九十七个圆圈圈,立刻用一把火把它烧了。耽源禅师就很遗憾地说:

“唉呀!可惜!可惜!这一门学问只有少数人会,你烧了,岂不是可惜吗?”

仰山禅师就说:“不要可惜,什么九十七个圈圈,我一看就知道了,这个圆圈不可执著。如果你懊悔了,那没关系,我再多画两本给你。”

为了一件事情,两个人有不同的看法,一个要保留,一个要不着痕迹;一个从“有”上觅法,一个从“无”上开始,彼此也是互相包容。

黄檗希运禅师有一天游天台山,遇到一个禅师,彼此谈笑相得,于是结伴同行。两个人走啊走的,忽然遇到一条河,河水暴涨,也没有桥梁。这个时候,黄檗希运就把自己的草帽、拐杖挂在树上,面对着滔滔的流水。另外一位禅师就跟黄檗希运说:“我们一同渡河,如何啊!”

黄檗希运就说:“要渡,你自己先渡好了。”

那个禅师立刻把衣服一撩,就过去了。在渡水的途中,又回过来向黄檗希运禅师招招手:“过来!过来!”

黄檗希运生气地骂道:“呸!你这个自了汉。”

表面上看起来,黄檗是在和他计较,批评他,骂他自了汉。实际上,他们是在较量禅功,说明禅要自度度他,不是自己逃跑,如慈航法师的遗嘱说:“若有一人未度,切莫自己逃了”

唐朝的药山禅师,有一天在庭院里打坐,身旁坐了两位弟子,一个叫云岩,一个叫道吾。他忽然指着院子里一枯一荣的两棵树,问:“这两棵树,是繁荣的好呢,还是干枯的好呢?”

道吾回答说:“繁荣的好。”

药山再问云岩:“干枯的好呢?繁荣的好呢?”

云岩说:“干枯的好。”

这时,正好有个姓高的侍者经过,药山又以同样的问题问他:“干枯的好呢?繁荣的好呢?”

侍者回答说:“繁荣的任它繁荣,干枯的任它干枯。”

所以,后人有诗说:“云岩寂寂无窠臼,灿烂宗风是道吾,深信高禅知此意,闲行闲坐任荣枯。”道吾的禅风,他欢喜荣,将来是光辉灿烂的;云岩禅师喜欢枯,他的道风就是冷淡、寂寞的。

顿的任他顿,渐的任他渐;神秀的归于神秀,惠能的归于惠能,一如“繁荣的任它繁荣,干枯的任它干枯”。因此,《六祖坛经》讲到顿渐,虽然我们很赞美惠能大师,但是,我们也钦佩神秀大师。因为,所谓学佛要“行解并重,顿渐一如”,我们应该要有这样的看法。

三、因何要说志诚禅师是盗法之人?

志诚禅师本来是神秀大师的弟子,奉神秀大师之命,到曹溪惠能大师的座下,“随众参请,不言来处”。

有一天,被六祖惠能大师发现他是从神秀那里来的间谍,是来偷听盗法的,因此,六祖惠能大师就问志诚禅师:“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来做什么的呢?”志诚禅师照实回答。

六祖再问:“你为什么来这里盗法呢?”

志诚禅师回答说:“未说即是,说了不是。”我没有报告之前,你可以说我是盗法,但是我刚才已经跟你讲明了,我是从哪里来,为什么而来,我已经自首了,应该不是盗法。

在佛教里,讲说佛法,弘扬教义,叫做说法;把自己所知所证的传给后人,叫做传法。甚至于住持传位给下一代,也叫传法。如果不是公开的传法,叫密传;如果不是公开地来参学求道,而是私自来学习,就叫盗法。盗者,就是“非其所有,窃为已有”;志诚禅师“不言来处”,后被六祖惠能大师和他的门下发现、识破,所以说他是来盗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