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辈既贫窘,能闭户读书为上,农、圃、渔、樵、孝养二亲,亦上也。百工技艺,自食其力者次之。万不得已,慵工度日又次之;惟有虏官不可为耳!古人版筑、鱼盐,不亏志节,况彼在安平无事之时耶?……为贫而仕,抱关击柝,亦不足羞。惟有治民管兵之官,必不可为。既为虏官者,必不可来。既为虏官,虽眉宇英发气度娴雅,我亦不以为孙。 《朱舜水集》卷四《与诸孙男书》中华书局1981年版 第45—46页
居家教子,第一在择端方道谊之师,教以嘉言善行,俾习闻习见,庶立身行已,一轨于正。 李颙《四书反身录》卷一《大学》上海扫叶山房印行民国十四年出版
所读之书,自五经四书、性鉴衍义外,不可泛及天文谶纬、《水浒》、《西厢》,一切离经叛道,邪秽不正之书。所交之人,自德业相劝,过失相规良友外,不可滥及缁流羽士,游客营丁,扶鸾压镇,妄谈休咎,一切异端左道、偏颇不正之人。所讲之言,自身心性命、纲常伦理外,不可语及朝廷利害、官员贤否、边报声闻,并各人家门私事。不可出入公门,不可管人闲事。立身行己,以小学为金镜,惜寸阴,戒佚游,坚其志,强其骨。务思所以自树,宁孤立无助,不可苟同流俗,宁饥寒是甘,不可向人求怜。信命安义,以礼自律,如是则德成品立,不愧须眉。 《李二曲全集》卷十九《家戒》 上海扫叶山房印行民国八年出版第9页
贤哉,鄂邑王母李夫人之教子,世之须眉丈夫,号称善教者,有所弗若也。世之善教者,不过教以举业,期以科第,以图富贵利达已耳。乃夫人之教其子王生心敬也,则异是,盖自心敬能食能言,即教之以正,一言一动,弗纳于邪,务令内谨心术,外谨行履。心敬凛遵母教,年幼不群,年未弱冠,由庠食饩,文名籍甚,邑人喷喷叹羡,咸称夫人为有子,莫不起敬起仰,期以巍科。夫人则谓人生要当以圣贤为期,科第固所藉以进身,德业尤所本以立身,苟德业不足,即幸掇巍科,跻朊仕,非所愿也。于是过听虚声,误以为予于圣贤之道,似粗有所闻,遣心敬远离膝下,俾从余学。其内外亲眷,及邑之素爱心敬者,恐于举业有妨,交讽互阻,譬引百端,夫人持意弥坚,终不为移,脱簪珥以资继晷。心敬每归觐省,随促之旋馆,戒曰:“德业弗成,学弗底于圣贤,吾耻见汝,汝亦何颜面见汝妻孥及邑之故旧耶?念之念之,无忝尔所生。”诏导谆至,悉出世俗恒情之外。既而以从事场屋,终分精力,遂命弃诸生,俾一意斯道。 《李二曲全集》卷一九《母教》上海扫叶山房印行民国八年出版
人家富贵两字,暂时之荣宠耳,所恃以长子孙者,毕竟是耕读两字。子弟有二三千金之产,方能城居,何则?二三千金之产,丰年有百余金之入,自薪炭蔬菜鸡豚鱼虾醯醢之属,亲戚人情应酬宴会之事,种种皆取办于钱。丰年则谷贱,欠年谷亦不昂,仅可支吾,或能不致狼狈。若干金以下之业,则断不宜城居矣。何则?居乡则可以课耕数亩,其租倍入,可以供八口。鸡豚畜之于栅,蔬菜畜之于圃,鱼虾畜之于泽,薪炭取之于山。可以经旬屡月不用数钱。且乡居,则亲戚应酬寡,即偶有客至,亦不过具鸡黍。女子力作,可以治纺绩,衣布衣,策蹇驴,不必鲜华。凡此皆城居之所不能。且耕且读,延师训子,亦甚简静。囊无余蓄,何致为盗贼所窥?吾家湖上翁,甚得此趣。其所贻不厚,其所度日,皆较之城中数千金之产者更为丰腴。且山水间优游俯仰,复有自得之乐,而无窘迫之忧,人苦不深察耳。果其读书有成,策名仕宦,可以城居,则再入城居。一二世而后,宜于乡居,乡城耕读,相为循环,可久可大,岂非吉祥善事哉?张英《恒产琐言》 丛书集成本
或问训家之术,罗豫章曰:“南邻万斛之家数十人,入孝出弟,文行忠信,口不绝吟于六艺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篇,闺门之内,肃肃如也,闺门之外,雍雍如也,如是而家有不日盛者乎?”读此语,恍若置身仁里,令人徘徊而不忍舍去。张伯行《困学录集粹》卷六 丛书集成本
朱子训其子曰:“起居坐立,务要端庄,不可倾倚,恐至昏怠;出入步趋,务要凝重,不可剽轻,以害德性。以谦逊自牧,以和敬待人,凡事切须谨饬,无故不须出入。少说闲话,恐废光阴,勿观杂书,恐分精力。早晚须自检点所习之业,每旬休日,将一句内书温习数过,勿令心少有放佚,则自然渐近道理,讲习易明矣。”教小儿之法,莫过于此,亦已尽于此。为父兄者,不可不知;为师长者,不可不知。 张伯行《困学录集粹》卷四 丛书集成本
传家以忠厚为本,不忠厚而能传家者,吾未之闻也。守身以谦谨为本,不谦谨而能守身者,吾未之闻也。 张伯行《困学录集粹》卷四 丛书集成本
(谓叔父曰)天之爱我也至,我无以酬之,是负天也;人之待我也厚,我无以报之,是负人也。若天人交负,还成个什么人?我平日讲学,原是讲明道理,以便身体力行之也。若白里只管讲,行时却不照著这个道理行,讲他何用? 张伯行《正谊堂文集》卷六《书·上叔父》丛书集成本
(蔡氏家矩),夫矩,所以为方,宫闻诚能度长絜短,于是乎神而明之,吾见其斟酌损益,务求情理之当,而得人心之安,上而祖父高曾,下而家人妇子,以致于居乡居官,举凡宏纲细目,准之而宜,推之而国而天下,无不肆应而允协。 张伯行《正谊堂续集》卷四《漳浦蔡氏家矩序》丛书集成本
世学弗讲,礼制日湮,士大夫苟图温他,一切宜家睦族,飨亲保子孙之道,蔑若罔闻,因而逾闲荡检,刷方破圆,而里巷无识之夫,溺于时趋,转相仿效,恬然不以为怪。然则风会之升降污隆,非儒生之责而谁责与?勖哉宫闻。尚以其身为一家观法,即以其教家者而移其治于官,吾知上下四旁均齐方正,无不得之分愿也。矩之时义大矣,勖哉宫闻。 张伯行《正谊堂续集》卷四 《漳浦蔡氏家矩序》 丛书集成本
(谓叔父曰)叔父处事,还有个最要紧的法,只是要把便宜处让与邻里、乡党、亲戚、朋友,我自家却吃些亏,这便是圣贤处世道理。至于某弟,更要大破情面,向他痛切言之,令其翻然悔悟,痛改前非方好。昔司马温公与侄帖云:近除门下侍郎,忌者无数,而独以愚直处其间,如一黄叶在烈风中,几何不堕。是以受命以来,有惧无喜,汝辈当识此意,倍须谦恭退让,不得恃势作不法不公事,扰官司,凌小民,使乡人厌苦。不然,则我祸起于汝辈,而汝辈亦不免也。某弟今已三十余岁,年纪不算小,处己待人,应事接物,俱宜讲究。闻家下诸事皆未妥,待人亦刻。昔程大中夫人戒诸子呵责奴婢,曰:“贵贱虽殊,人则一也。”其弟何不体人情如彼?叔父代我劝他,著他持身要谦谨,存心要忍让,这才是做人的道理。朱夫子居家四本:“读书起家之本,勤俭治家之本,和顺齐家之本,循理保家之本。”某弟于四本俱失,宁无虑乎?司马温公,宋一代大儒也。身居侍郎,犹且小心谦谨,我既无侍郎之尊,所处之地,更甚于温公之时,他若不循道理,不止害我,连他都害了。他纵不爱我,独不爱他自己也?若能改过,吾家之幸也。 张伯行《正谊堂文集》卷六《上叔父》丛书集成本
冠履服饰,不必为崖异。长短宽狭适中者可久。 申涵光等《琼琚佩语(及其他四种)》《荆园小语》丛书集成本
创业垂统,为其可继后世。子孙贤不肖,难以预必,能继果不能继,是有命焉。君子行事,只斤斤在道理中,尽其在我而已,即不必念及子孙,亦应如此。乃身无贻谋之善,而责望后人,或预为意外之防,而多方设备,何其愚也! 申涵光等《琼琚佩语(及其他四种)》《荆园进语》丛书集成本
治家之道,正身率下,威严为主。《易》云:“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言家长严正,则卑幼守法懔然,如治一国。嘻嘻终吝,不必有甚大恶,只一家嘻嘻,便是必败之遭。试想嘻嘻二字,是何规矩?是何气象? 申涵光等《琼琚佩语(及其他四种)》《荆园进语》丛书集成本
智而多财,则损其智愚而多财,则益其愚,是以财遗子孙者,皆所以害之也。呜呼!自古及今,知之者几人哉? 申涵光等《琼琚佩语(及其他四种)》《荆园进语》丛书集成本
和睦劝俭者家必隆,乖戾骄奢者家必败。此理如操券,断断不爽,且验之甚远。 申涵光等《琼琚佩语(及其他四种)》《荆园小语》丛书集成本
隐恶扬善,于他人且然,自己子弟,稍稍失欢,便逢人告诉,又加增饰,使子弟遂成不肖之名,于心忍乎? 申涵光等《琼琚佩语(及其他四种)》《荆园小语》 丛书集成本
父母有过,子犹几拣,谕亲于道,心无欺慢。弟有过,岂容背讪,面吐衷肠,谁能离间。匿怨门友,良朋所患。一人作伪,一家习惯,骨肉手足,诣张为幻,人而异情,大豕之豢。魏象枢《寒松堂集》卷一○《庸言》丛书集成本
余见嗜酒之人,生子不解人事者颇多。其步履语言,常如沈醉状。后亦不能成立,揆厥所由,盖因醉后受孕之时,心神不灵,精气从而昏乱,安得具有先天真性哉?况父母贪淫恶暴奸狡狂悖之心存于中,其精气俱无所主,凡所生育,必非善良,可类推矣。魏象枢《寒松堂集》卷一○《庸言》丛书集成本
败家子有两种:淫荡赌博,骄奢纵佚,花费祖父之赀产者,败其家门也,此则愚顽不读书之人为之;妨贤害国,罔上行私,贪赂肥家,害人利己,辱没祖父之名节,败其家世也,此则聪慧能读书之人为之。不可不辨。 魏象枢《寒松堂集》卷一○《庸言》丛书集成本
去官之后,即为乡人,自应还故乡,依先陇。曾见罢官者或居宦游之省,或籍流寓之方,不知人尽可官,独遭运会。绵绵先德,钟萃一身,幸得禄养,钓游之地,亲所不忘。不则,宰树茔田,均当料理,何忍一盂麦饭,委之他人?且邻里皆非素习,过从类属新交,非有香火之情,又乏葭莩之谊。设遇缓急,谁复相关?子孙皆贤,尚能自立,倘才质未能过众,又孰与董率而抉掖之?熟筹全局,请为诵五柳先生归去来辞。汪辉祖《学治臆说》卷下丛书集成本
《易》曰:“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然吾见家人嗃嗃,而操切太过者,不但不吉,凶悔随之。吾见妇子嘻嘻,而和易近人昔,岂特不吝,家道兴焉。总之,治家以和平两字为主,即治国亦何独不然。
权归于上者,但愿贤子孙,子孙多良,其家乃昌;权归于下者,不可听奴仆,奴仆执柄,其家将陨。 钱泳《履园丛话》七中华书局版第18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