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旺沙位于崇明岛最东端,1949年之前就有农民前往小规模的套圩、垦殖。1964年10月,上海市农垦局组织队伍到东旺沙开始筑堤;11月,崇明三万多农民前往围垦,到次年春节,筑成一万三千六百米大堤。2月17日,崇明岛东部突起暴风,风卷“拜年潮”,损毁长堤。崇明岛本地的民工从3月30日起,历时两个月,在寒风冻雨中重筑一条三千七百五十米长的堤岸,6月又筑堤一千五百五十米,9月底再筑大堤两千八百米,一年之中,三次围垦,三次筑岸,共得滩地17000亩,并建立前哨农场。
1968年12月,陈镇、五滧的农民,再上东旺沙新涨滩地,是次围垦中以灯杆港堵坝工程最为艰巨而惊险。1969年1月10日晚,北风呼啸,寒雨如锥,气温降至零下5度,围垦者在滨海野外,赤脚穿草鞋,肩担百余斤泥块,穿行于芦桩之间。当时大汛将临,如堵坝不及,新筑长堤大坝将毁于一旦。11日晚,堵口开始,狂风、暴雨、大潮冲击柴排,四根粗麻绳被冲断,面积达四百平方米、六千斤重的柴排似野马脱缰,被潮水挟裹而去。农民工以及驻地解放军跳进激流拖回柴排,合拢时激流汹涌,出现柴排翻转而人亡的险情,又有二十余人跳上柴排抢堆草包和沉排,终于合拢,灯杆港大坝从此成为中流砥柱。
1973年,裕安、五滧、合兴人民公社组织农民又在东旺沙垦得土地六千亩。
1975年,前哨农场再垦新涨沙地三千亩。
老鼠沙位于崇明岛西南沿,由老老鼠沙、西阴沙、东阴沙、拦门沙组成,其中老老鼠沙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期,老鼠沙离崇明岛本体一公里至二公里,渐涨渐大,渐行渐近,到六十年代中期与崇明岛连接。滩地高程大多在三米六米至四米之间,与江南白茆港相对而望,茆谐音猫也,加之其沙状若老鼠,崇明岛西部的农人便以老鼠沙名之,形象生动至极。
1941年,有黄姓、倪姓等雇二十五户农民到老鼠沙套圩,垦得土地二百一十亩,三年后圩破田毁。
1943年,又有二百名农人登沙围垦种水稻,次年农历六月底,大潮,堤岸冲决,四百三十亩滩地毁于一旦。
1968年至1970年开始有组织的小型围垦,每一次围得土地二百亩至五百亩不等,土地归芦草办事处管辖。
1971年春,在老鼠沙的先期围垦获土地七千四百八十八亩,同年秋,大规模围垦开始,由十七个人民公社组成的三万二千余人的围垦大军,割芦草两万五千担。搭环洞舍、简易工棚数以千计。是年12月8日,围垦工程全线开始,大堤经拦门沙、西阴沙、老老鼠沙、东阴沙接长江南沿,全长一万七千三百五十九米,并有七处拦港大坝共两千零七十八米。堤顶高程七米二,顶宽五米,外坡一比三,内坡一比二。是次围垦,做土方三百三十四点五万立方米,围得土地三万六千一百一十二亩,围后建新建副业场,即今之绿华镇。
围垦老鼠沙时,不经意间留下的大坝截流后的一处存水洼地,现在是崇明岛上与西沙湿地相邻的面积最大的淡水湖——明珠湖,与北湖遥遥相望。
1973年2月,在老鼠沙东仓房港外口深泓处又筑大坝,围得土地与水面共六千亩。
1981年,又围垦土地两千四百二十三亩。
团结沙位于崇明东部,陈家镇东南、白港外沿,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露出水面,当地农民开始称之为甲鱼沙,1971年起改称团结沙。这个新兴的沙洲与崇明本岛之间隔一水泓,长十余公里,最深处五米,最狭处宽仅八百米。
1979年3月,数千民工开始了白港至团结沙之间的促淤大坝第一期工程,1980年12月完工,完成土方十三万零三百四十四立方米,抛块石二万三千七百一十八点六立方米,扎沉梢屏五万一千一百三十三只,沉叠柴排三万六千三百一十一立方米、芦竹排一万四千零九十一立方米,坝长一千九百零七米。第二期工程1982年初开工,6月竣工,完成土方44600立方米,抛石三千一百八十五立方米。两期工程结束后,筑成促淤大坝二千五百米,1984年底,坝上游淤涨至高程二点七米至二点九米,坝下游沙地淤涨至高程二点九米至三点六米,团结沙遂与崇明本岛接壤。
一个可以统计的数字前文已经表述:从1956年至1984年,崇明岛共围垦了土地六十一万二千五百六十点七亩。
一个无法统计的数字是,从唐朝武德元年的西沙、东沙,然后是姚刘沙、三沙、平洋沙,崇明岛人总共垦拓了多少土地?后来又全部付之流水?我们只能给出的一个时间段,是唐而宋而元而明朝万历年间的1586年,历经四个朝代,崇明岛涨坍无定,崇明人垦拓不止,而与涨坍无定和垦拓不止如影相随的,则是千家万户、男女老少的漂流、逃难,从一个坍没的沙洲,逃到一个涨出的沙洲上,套圩、筑堤、垦荒、播种,一切从头开始,总是从头开始,其中的苦难、艰辛,只能以筚路蓝缕来形容了。
明万历三十二年即1604年时,崇明岛上的户口数是两万三千七百二十三户,以一家五口计,人数为十一万八千六百一十五人,距县城新建之年正好十八年。也就是说,在十八年中,崇明岛人在新迁的长沙上又开辟了可以养活十一多万人的耕地,以及与耕地相配套的一系列河、沟、堤岸、道路等工程,又一次建立起了自己的家园。
此后,崇明的发展以人口及可以推算的耕地而言,是匪夷所思的,到清乾隆十八年即1753年时,岛上人丁已达六十三万七千九百五十七人,至光绪五年即1879年,崇明的人口一直维持在六十三四万的水平上,没有大的起伏,以1910年即清宣统二年为高峰:六十七万零八百八十四人。
养活这么多人,除了垦拓,几乎年年不断地在新涨出的沙洲边沿套圩、围垦,获得土地之外,别无他途。垦拓,已成为崇明人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在近千年时间中的漂流,则是生活常态,都说长江奔流入海,都说崇明岛是世界第一的河口冲积沙岛,那兴衰往事在水天一色中依然若隐若现,而今日之崇明的一千多平方公里的一厘一毫一丝一忽,都是在寒风冷雨中垦拓而成的啊!
漫步今日之崇明岛的城镇、乡村、人们已经很难看到围垦的痕迹了。尽管这是一个孤悬江海的沙洲,现代化的气息也日渐浓厚,从县城的上岛咖啡馆到连接每一个乡镇、每一个村子的水泥路,红花绿树、青瓦白墙互为掩映,初来者无不以为崇明岛从来就是这样的,或者说想不到崇明岛那么大、那么美!
能够回想围垦岁月的,在岛上也都是六十岁以上的人了,此情只待成追忆啊!
崇明岛上有两个著名的村落,一为前卫村,一为瀛东村,这两个村落都是由当年的围垦者组建起来的,可以说是崇明岛上最年轻的村庄,咸潮与荒滩的气息却也已经相去甚远了。前卫村,位于崇明岛中北部,是1969年在长江北支滩涂上围垦,1970年建制的滩涂小村,全村有土地两千零二十四亩,村民二百一十二户。三十多年后,行走花园洋房间游人已经无法想象围垦者吃咸水,走泥泞小路,点煤油灯的情景了。拓荒之初,种盐碱地,村里人均年收入不足二百元。
前卫村有“农家乐”,就在农民的庭院中,农家菜鲜美之极,还有供游览的“瀛洲古村”,是崇明岛传统农舍的缩影,那些纺车、织布机、独轮车、水车实物,会把人们的思绪拉回到男耕女织的典型场景中,距今也不过就是半个世纪的岁月,这个世界变、变、变,总是离不开变啊!一代又一代人的脚步总是在匆匆忙忙地往前走,从现代生活中得到的全部物质的享受,却又无法阻挡人们对往日简单生活的回想……
瀛东村位在崇明岛最东南端,是沙洲最早迎接旭日东升之处。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这里还是一片荒滩,从1985年起,这里的农民两次围垦得地四千二百亩,建设了一个以淡水养殖为主业的新村,1989年正式得名为瀛东村。
瀛东村有渔家乐,这里的鱼塘一排又一排,行走村中,左也是鱼塘,右也是水面,村民既农又渔,饭是农家饭,菜是渔家菜。倘是游者,还可在东湖垂钓。对我来说,最有兴味的是渔具展览,从网到钩、枪,使我重回捞鱼摸蟹的少小时代……
绿华镇则是在崇明岛最西端了,也可以说是老鼠沙旧地。如今西沙湿地一堤之隔的当年滩涂,为树木、花果遮掩,这里是崇明岛最著名的柑橘之乡。而在这最西端的一家农户的平房,依旧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格局,户主是种橘的一对夫妇,还有几只警觉而胆怯的黄狗,大狗被拴着,因为它曾偷吃过邻居家的一只鸡。
绿华镇面对着长江的西来之水,浩茫一派,长无际涯,又分作两股水道一南一北,南为主泓,北为北支,沿崇明岛向东,汇合于东滩,那就是东海了。
县城是崇明岛的象征,但,在千年垦拓中建立起来的星罗棋布的村镇,却是崇明岛的细节,细节的生机灵动才有崇明岛的万千气象,才有货物交流、车船往来。崇明不是北方、南方的大平原,有通衢大道,在古代十几户、几十户人家拥有的一个小镇,却也是天天有早市,人群往来,市面热闹。这些小镇同时还是周围农人交流、传递信息的公众空间,从种子化肥到男婚女嫁,农村一切的生活琐事都包括其中了。所以,每一个早晨、每一个上镇去的农人,很可能去时挽个空篮子,回家时篮子依然是空的,但他们都兴高采烈,跟熟人打招呼时嗓门很大,好像老白酒喝高了似的。崇明岛的一天就是这样开始的,还有的农民把自己种的时鲜蔬菜,自家养的鸡、鸭生的蛋挑到镇上卖了,然后再买回油、盐、酱、醋。每一个小镇都会有一个杂货店、一家肉枱、一家豆腐店,稍大一点的镇上还会有一个茶馆店。肉枱前面总是看的人多买肉的人少,吃肉、吃红烧肉,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到。豆腐店门口人来人往,乡下的农人可以用黄豆换豆腐、百叶……大约两个多小时后,这一天的早市就到尾声了,小镇的清晨是热闹而且温馨的,但没有农人会在镇上久留,他们要赶回家吃早饭,然后下地干农活,也许是插秧,也许是割稻……
以小镇为中心的崇明岛上农耕时代的生活方式,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渐渐式微,但至今仍然有迹可寻。不过,小镇的衰落看来已是不可改变,我们只能怀念那些曾经容留过不知多少足迹与笑容及流水账一般天天如此,却又每个早晨都是新鲜的只有一条街的小镇。
到1924年,崇明的村镇情况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