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父。”
布衣和尚停下稳健的步伐,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任由鼻尖充盈着淡淡的檀香味。禅房内的老和尚坐垫子上,双眼闭着,脸上看不出一丝急躁,只有平静和安详,默默地敲着木鱼诵经。
“你下山去罢。”老和尚神色不悲不喜,只是淡淡地说完,继续诵经。
那布衣和尚面上十分平静,在诵经声中转身,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出乎意料,禅房内,不知是谁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
布衣和尚挑了早已准备好的包袱,踏出数年只有他一人独居的僧房,略带薄茧的手指抚上门框,关上了门。虽然他修心多年,心境早已没有没有波澜,况且这是早已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心中这时却有了丝丝惆怅。
门外不远处围着的尽是寺中和尚,往日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面孔,或大或小的聚在一起,布衣和尚合上眼睛,耳边的私语是他早已习惯的了。
“佛祖保佑,静圆大师父总算将这个杀人犯逐出了寺中。”说话的大和尚看向布衣和尚,眼中尽是那厌恶。
“杀人犯?师兄,寺里怎么会收留……”小和尚看着身旁比他高了好几头的大和尚,迟疑地问道。
“你是新来的吧?”那大和尚先是问了小和尚一句,在小和尚给予肯定的答案,了然一般的对着他说到,“这人大约也就是你年岁被送进来的,那时候他就杀过人……”
“小时候?那他后来也杀过人?”小和尚扬着头,脸上满是不解的表情。
“没有,怎么了?”大和尚想了想,回答了小和尚又问他道。
“大师父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若是悔改……”
“额,真是的,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小孩子懂什么。”出言打断了小和尚的话,大和尚一边说着就转身走了。
小和尚看着大和尚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他为何就生气了,小和尚不解的摇了摇头,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布衣和尚,嘴里轻轻呢喃着也离开了。
“奇怪了……”
布衣和尚双手合十,目光低垂,在寺中一片嘲讽厌恶的注视,渐行渐远的身影,出了山门,最终消失在山间的青石台阶上。浓雾弥漫在山间,遮挡住了往日的所有,布衣和尚只记得那日,山上的晨钟并未响起……
数月后,天秦国都,霖陵。
天秦先帝崇敬僧人,早年命人在临近国都的一处宝地,修筑一寺院,名为护国寺。泠帝登基后的数年前,曾有一场持续月余的大雨,使得到护国寺的必经之路,变成绵延数里的江水。泠帝祭天后,经国师观星,下诏命此名为乌江,护国寺亦更名为乌江寺。
之后一直连绵的大雨竟然停了下来,从此乌江寺的香火不断,常年都有国都内的皇族贵戚往来。而且乌江寺周围景色绮丽,有着传奇色彩的乌江便是一绝,引得霖陵内的公子小姐常来此游玩,文人墨客更是在此留下不少笔墨。
同往日一样,乌江之上,一舟独行。舟上,一摆渡人身着斗笠蓑衣,低低地压着斗笠全神贯注的划桨,一闭目养神的抱剑男子,两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一着紫裙,且身姿妩媚,不作妖娆自有媚态,懒懒地靠在抱剑男子的身上。另一个年少的少女,穿着大红的的长裙,面纱之上一双桃花眼微眯着,活像一只会勾魂摄魄的妖孽。
“这天气虽是热了些,但先生将斗笠压得如此低,不怕走错了路?”紫裙女子状似无意闲聊,问起那渡人。
“小人自小生在此处,就算是蒙眼,都一样可以将两位小姐渡到江岸。”摆渡人又扯了扯斗笠,极为自信地回答道。
紫裙女子笑了笑,再没有说什么,依旧靠在那一言不发,只管闭目养神的男子身上,红裙少女更一直保持缄默。一时间,船上竟出奇的沉默,只有风拂过耳边的声音,和摆渡人划桨的水声。
小舟行至湖中,风吹起红色的裙摆,微眯的桃花眼中冷光乍现,一直沉默的倾九颜突然那摆渡人发难道,“先生如此不愿露出真面目,难不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自上船起,倾九颜一直观察这摆渡人的一举一动,这人虽然已经多加掩饰,但还是露出了马脚。心下暗道,要怪只能怪这人运气实在不好,竟然在这种地方被他们碰个正着!
好似对她的问题早已见怪不怪了,斗笠下的人只是有些不好意的笑了笑,回答道,“时常有贵人渡此,小人生得貌丑,若不加以遮掩,怕是会冲撞了贵人。”
紫裙女子好似准备看戏一样,柔若无骨地靠在男子身上,带着调笑的声音,直叫别人的男人听了软酥,“那小女子倒是有了一个疑问,多日以来,先生又为何一直跟着我这朋友?可是阁下对我这朋友心怀倾慕?”
那摆渡人默然,低下头,什么也没回答,好似没听到一般,没有了生息地继续划着小船。没听到那摆渡人的回答,又隔着斗笠也看不出他的表情。
紫裙女子觉得有些无聊,打了个哈欠,目光流转,到了倾九颜身上,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着红裙少女魅惑一笑,假意叹息道,“唉,你若是心仪我这朋友,那你怕是没戏了,她啊,其实……”
“绿水!”
“我这朋友来头可不小,可是名动天下的大美人,这霖陵中人人尽皆知,烟暖阁的颜老板,倾九颜。”见倾九颜出声,绿水唇上勾出得意的笑容,面纱下朱唇妖娆,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
倾九颜没好气的送了她一个白眼,真是都对这个没正经的女人无语了,她还以为这女人要口无遮拦地把那事说了出去。
就在两人说话间,都没注意的时候,一直闭目的抱剑男子,突然拔出长剑挥向摆渡人。那摆渡人动作不慌不忙,看似缓慢,却每每都能恰到好处地让开剑锋所指之处。
对于抱剑男子处于下风,两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吃惊,绿水又靠在了倾九颜的身上,表情似笑非笑。倾九颜看到摆渡人身法奇异,并且武功明显高于抱剑男子,这让她看起来跃跃欲试。
“阿九啊,你看大块头什么适合会败下来?”绿水把玩着垂在倾九颜身前的长发,面纱下的红唇勾着不怀好意的笑,问道。
“现在!”一把夺回绿水手中的头发,倾九颜猛地一脚将抱剑男子踢落水中,扯下面纱,倾九颜笑的邪肆,露出那张美艳绝色的脸。
红裙佳人,裙角随风飞扬,气势凌厉,犹如那直至战死方休的绝代战姬。如果要形容绿水的美,是惑世的妖娆,属于妖精的媚惑。那倾九颜定然就是美得魔魅,魔得放肆,仿佛随时都会令人中一种名为心甘情愿的毒。
“这么慢吞吞的,想必实在是不过瘾的,正好,我也想向先生讨教。”手下一抖,衣袖中掉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被倾九颜握在手里,抱拳一礼,“先生可要仔细了,小女倾九颜,请。”
江上暖风拂过,吹乱她的发丝,倾九颜红裙飘舞,如同一朵在风中盛开的绝色花朵,却有着凌厉的气势。另一人划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两人相对而立,之间距离不过一两步,
看着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绿水也不管掉在水里的抱剑男子了,拢了拢有些被吹乱的长发,微微后退一下。
毕竟,这船上的地方实在是小得很,她可不想被他们误伤到了。虽然阿九出很少与人动手,况且这次另一个也是高手,让她觉得有趣极了,但是要被两个高手误伤到了,那可就不有趣了。
倾九颜的唇角带笑,红裙飘扬绝色倾城尽化作凌厉狠毒,手中匕首毫不留情,刺向那看似毫无准备的摆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