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缪尔·约翰逊
最明亮的欢乐火焰大概都是由意外的火花点燃的。人生道路上不时散发出芳香的花朵,也是从偶然落下的种子自然生长起来的。
设计一场欢乐是难如愿的。如把一些有聪明才智的人士和妙趣横生的幽默家,从遥远方邀请来会聚一堂。他们一到便会接受赞赏者的欢呼与喝采。然而他们面面相觑,沉默吧,心中有愧,说话吧,又有点顾虑;人人都觉得不大自在,终于愤恨起给自己施加痛苦的人了,乃决意对这种毫无价值的欢乐聚会表示冷漠态度。酒,可以燃烧起人的仇恨,也可以把阴郁变成暴躁,直到最后大家都弄得不欢而散为止。他们退到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去发泄自己的愤慨,但谁知又在那儿被人们注意地听见了,于是他们的重要性又得以恢复,他们的性情也变好了,便用诙谐的言行,使整个夜晚充满喜悦。
快乐总是一种瞬时印象产生的结果。最活跃的想象,有时在忧郁的冷淡影响下,也将全变得呆钝;但在某些特殊场合,又需要诱发心情突破原来的境界,驰骋放纵。这时就用不着什么非凡的巧妙言辞,只消凭机遇就行了。因此,才智和勇气必定满意地与机遇共享荣誉。
其他种种快乐同样也是不可确知的。心境不佳的补救方法一般就是变换环境;差不多每个人都经历过旅行的快乐,就是这种快乐使期待得到满足。从理论上说到这一点,对旅行的人来说是没有什么困难的。阴影和阳光由他任意支配,他无论歇于何处,都会遇上丰盛的餐桌和快活的容颜。在出发日期到来以前,他便一直沉溺于这些向往之中。然后他雇了四轮旅行马车,开始朝着幸福的境界前进。
才走几里路,他就得到教训,知道行前是想象得太美了。路上风尘仆仆,天气十分闷热,马跑得慢,赶车的又粗暴野蛮。他多么渴望午餐时刻的到来,以便吃饱了休息。但旅店拥挤不堪,他的吩咐也无人理睬。他只好将令人倒胃口的饭菜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然后上车继续赶路,另寻快乐。到了夜晚,他找到一间较为宽敞的住所,但是,总比他预期的要坏。
最后他踏上故乡的土地,决意走访故旧谈心消遣,或以回忆青梅竹马的情景为乐事。于是他在一个朋友家门口停下来,打算以出人意料的拜访来得到乐趣。可惜,他要不是自报家门,主人就不认识他了。经过一番解释,主人才记起他来,他自然只能受到冷淡的接待和礼节上的宴请,于是他不得不匆匆告辞,另访一位友人。不料那位朋友因事外出,远走他方,眼见房屋空空,只好怅然离去。这种意料不到的失望真叫人懊恼不已,原因在于未能预见到。后来他又走访了一家,那家人因不幸的事个个愁容满面,甚至都把他视为讨厌的不速之客,好像认为他不是来拜访的,而是来奚落他们的。
找到预期要找的人或地方很不容易。凭借幻想和希望绘出美好画景的人,将得不到什么快乐;希望作机智谈话的人,总想知道他的声誉应归功于什么私见。希望虽然常受人欺骗,但却非常必要,因为,希望本身就是幸福,尽管它常遭挫折,但这种挫折毕竟不比希望破灭那样可怕。
我的菜园只是施舍,不求报偿,我看见蜜蜂一群一群地吸饱了花露随风飞去了,我很乐于布施,因为天下一定有人能吃到它们的蜜。人生的辛酸多矣,天下能多一点蜜糖,总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