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战争版:未完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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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他们来到五连时,连队战士们刚刚搞战术训练回来,都忙着在宿舍外边的洗脸池旁洗涮着。看到团长陪着一位首长来了,互相探询着。由于李亦农刚调到师里不久,好多战士还不认识他。

李亦农和王煜等人直接进了连部。看来,已经有人刚刚通知了,连长李大有和指导员周西南显然已有准备,他们衣帽齐整,给李亦农敬礼。通讯员很快端上了用搪瓷缸子沏的茶水。

“你就是周西南吗?我读过你写的一篇小说。”李亦农呷了一口茶水。茶水带有一点儿苦涩味儿,不知是李大有还是别的什么人探家从家乡带来的土产。

“写得不好,请政委批评。”周西南笑着说,脸有些微红。

“不瞒你说,你的那篇小说,在发表不发表的问题上,我还起过一点作用呢!”李亦农豁达地笑着。

“咱们李政委的爱人是报社的编辑。”王煜给众人介绍着。

“你的小说反映的事情,就是写一个节约标兵连队是个假典型的事情,有生活依据吗?”李亦农向周西南发问。并注意听他的解答。

“有生活依据……不过,文学作品,您是知道的,总要加工和虚构一些……”周西南正要继续往下讲,却被王煜插话打断了:

“李政委今天到团里来检查工作,特别关心你们连,你们把连队工作向政委简单汇报一下吧。”

“好吧,”周西南摊开一个笔记本,似有些不安地说,“事先没有通知,我们也没做汇报的准备……”

“不要紧,我不是来听汇报的,就是来看看你们,”李亦农笑望着周西南,“咱们还是随便扯扯吧,呵?我看你还是谈谈连队战士们的思想状况吧,据说,现在连队工作不好做?”

“是呀,政委……”李大有接上了话茬儿,“这会儿的兵难带多喽!文化水平高,大道理都懂,又经过‘文化大革命’的‘锻炼’,你讲一句,他能回你三句!不像我刚当兵那会儿,都老老实实,也没那么多思想问题儿。”

“噢……”李亦农沉吟片刻,转向周西南,“你看呢?你这个当指导员的。”

“我看,现在的战士们的成分同以前是大不相同了。时代前进了,形势变化了,我们的带兵方法,特别是我们的思想政治工作的方式也应该研究改进。我觉得,只靠硬性灌输的教育方式,已经不行了。特别是近几年来,部队遇到了许多新问题,像社会上一部分青年当中存在的信仰危机在部队战士当中的反映,还有连队战士入党、提干两项制度改革的决定,还有党的现行经济政策上的改变,农村社队实行了生产责任制,一些军属家庭缺少劳动力等等这些情况,都容易使战士们产生各种各样的思想问题。这就给连队的政治教育带来一个新的课题。可惜,在这方面,我们连也没解决好。”周西南两眼望着李亦农,诚恳地讲了这番话。

“还没解决好,意思就是说,你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已经在开始摸索可行的办法啰?”李亦农敏感地发问。

“是的,只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周西南点点头,语气含有谦虚的意思。

“谈谈嘛!”李亦农表现出很有兴趣。

“应该想些办法。前一段时间我们分析了一下连队战士的思想、心理特点:这些战士都是二十岁上下,有些年轻人好胜、好奇、好美等共同特点,而经过十年动乱,他们又有许多新特点,比如善于思考、不轻信盲从、厌恶空话、讲究实际;同时也缺乏自信心、理想志向模糊,是非标准不清等等。我在连队搞了一次‘民意测验’出了几道题,什么‘你热爱哪一项工作?“你在八十年代里有什么打算?’等等。从结果看:有的想学一手技术;有的说有打算管啥用?打算也是白打算,我想开汽车又不让我去。根据摸到的情况,我抓住三个问题:一是青年人应该树立什么样的理想,二是当理想与革命需要发生矛盾时怎么办?三是如何引导战士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成绩来。我根据这三个问题做了准备,然后给全连上了一堂政治课,这堂课的题目是:《志向、职业、成功》。”

在周西南叙述的时候,李亦农不由得仔细端详起他来:这位年轻的指导员,看上去二十五六岁。一张普普通通的脸,高高的鼻梁,线条分明的嘴唇,两只眼睛透出聪颖、富于感情的闪光。他最初给人的印像是少言寡语,不善辞令,但是,当他讲到他认为感兴趣的事情时,简直是一副充满自信的、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的神态。也许这是个很不错的指导员——李亦农心里暗暗想道。不过,不知什么原因,李亦农感到这个年轻人并不让人那么喜欢,也许是他显出的超出一般年轻干部的过多的成熟和一种似乎谦虚,然而实际上却包含着坚定的自信(或者说是自负)在李亦农的心理上引起的作用?不管怎么样,李亦农虽然从感觉上不怎么喜欢他,可是,对他的印像之深和对他的注意程度已经是不同平常了。

“上了一堂什么课?《志向、职业、成功》?”李亦农问周西南,“嗯,名字满不错,效果怎么样?”

“反映不错,战士们都翘大拇指,叫好!”李大有在旁夸起了自己的战友。周西南不置可否,只淡淡地一笑,平静地望着李亦农。

“叫好吗?那当然好喽,”李亦农说,“不过,据我了解,你们连有个叫高满的战士,前些天思想问题还拧成一个大疙瘩,你们当指导员、连长的应该比我知道的详细。”

“是的,高满,二十一岁,高中文化程度,河北怀来人……”周西南背了一遍高满的履历,补充说,“他在入党、提干问题上的压力较大,有些思想情绪……”

“是不是他有个对像,来自恋爱方面的压力也不小?”李亦农有意考问着周西南,他想知道周西南对战士究竟熟悉到什么程度。

“他的对像叫杨庆兰,是经媒人说合的,谈了好几年了,希望高满能在部队提干,以后她好随军出来。我们做了些工作,但是,您也知道,这些问题,是不可能通过一次政治教育课或两次谈话就能解决的,可是情况在好转。”周西南回答着李亦农的问题,不禁为李亦农对一个战士的情况居然知道得这么具体而感到纳闷,可自己又不好意思探问究竟。

李亦农看出了周西南的心思,笑着说:

“你是不是奇怪我刚调到师里不久,就认识你们这个连的战士?其实很简单,小高在师医院住院,而我的女儿李婕在师医院当护士。是我女儿把小高的思想问题反映给我的,所以,我找小高谈过一次话。”

“谢谢政委,”周西南高兴地说,“您帮我们做了工作。”

“用不着谢,我是个师政委,多接触一下战士有好处。”李亦农微微笑着说。

“政委……”周西南犹豫了一下,开口说,“下午我正好要给连队上一堂政治课,这堂课的题目是《怎样对待恋爱婚姻问题?》如果您能参加一下……”

“下午政委有别的事儿,以后再说吧。”王煜不客气地打断周西南的话。一个小指导员给战士上政治课,让师政委来听,这是什么意思?他居然敢开口,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没什么可解释的,这个人可真有点儿不谦虚,目空一切!

“我没有别的意思,”周西南似乎觉察到王煜对他不满意,便对李亦农解释说,“政委到我们连来不容易,您的政治工作经验一定很丰富,我是想请您指点指点。”

“老实说,我下来也是向战士们学习的,”李亦农说,“政治课我不但给别人上过,也需要多听听别人讲课。现在的年轻人好像一听政治课就头疼,所以,要把政治课讲活,讲到战士的心坎儿里去,让大家听得有滋味,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跟听评书似的,那可不容易哟!”

“政委,您给我们的政治教育提出了高标准,我们一定努力。”周西南诚恳地表示。

“这样吧,下午我就不听了,我确实安排了别的事情,……”李亦农望望周西南有点失望的神色,笑笑说,“没关系,我留下一个全权代表,”说着,李亦农给众人介绍高贵善,“这是咱们师的笔杆子,新闻喉舌。留下他会比我起的作用更大。好吧,小高?”

“是。”高贵善答应着。但他心里却有点遗憾——他惦记着自己正在赶写的一篇理论文章,已经快收尾了,下午加把劲儿就可以写完,但是这一留下来就搁浅了。不过政委的指示不能不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