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对我来说《史记》是个童话王国,语文课本偶有其中段落,都是饶有兴味的故事。记得读《毛遂自荐》课文时,同学们经常用“先生坐”这句话进行调侃。关于司马迁生平,只知道他的身世不幸,对于“宫刑”不甚了了。
青年时,对我来说《史记》是个文学宝库,既有小说式的铺述,又有散文式的抒怀;既有一气呵成的大篇,又有老健简明的短章;既有诡谲旖旎的隐喻,又有慷慨激昂的直陈。笔致婉丽,准天之极。我无数次地背诵屈原行吟泽畔与渔夫那段幽怨藏玄的对话,孤寂吟之以当友,快乐吟之以当琴。
壮年时,对我来说《史记》是中国的一段历史,这段历史,上自炎黄,下至汉武,大致是中国文化的发韧期。司马迁选择了一二百个侧面勾其大概,勾勒得系次井然,条分缕析,淋漓跌宕,机势沛然,中国历史原来如此,信然信然!对司马迁深邃之见地与扛鼎之笔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年了,再读《史记》,它再不是童话,不是文学,也不是单纯的历史,司马迁勾勒的是一幅画图,我们的先人就如图中刻画的那样在政治舞台和社会舞台上表演,表达他们的喜怒哀乐。而我们就是由他们蝉脱蝶化出来的。我们读《史记》其实是读我们自己,是在满足我们最基本的需求——寻根。
没有什么比《史记》更能让我们详尽了解那段历史了。
然而,并非读《史记》就一定能完整地了解那段历史。
因为司马迁面临一个无法克服的障碍——时代局限。
像司马迁这样的天才,仍要受到时代的窒碍。司马迁非神,他对历史的理解不可能精准无误。要全面了解那段历史,我们必须超越司马迁,寻找出《史记》言外的价值。
这就是本书的初衷。
本书是我对《史记》的解读以及对那段历史的思考。我借用司马迁提供的史料(只取“本纪”、“世家”、“列传”三部分),表达了我对那段历史的个人理解。我想,正是那一段历史,基本奠定了中国人的国民性与行为方式。
王文元
2004年7月5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