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依旧在一片透亮的水底,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很诡异的画面。
那是一座城市吗?
隐约中,她看到了一座古朴的城市,有街道,有房屋,还有宫殿。
这些建筑都是用大块的石块构成,街道不算宽广笔直,但依旧能辨认出来,房屋上爬满了青苔,房顶满是碎石片层层叠叠组成,古朴、宁静……毫无生气。
这是一个水下古城吗?
兰晶玲不禁想到千岛湖水下古城,狮城和贺城。
千岛湖的水底古城是因为当年修建水电站而长埋于水中,可这座古城,却四处弥漫着诡异和神秘,它与狮城、贺城在众目睽睽之下淹没不同,它不知是哪里来的古城,在某个浩劫中沉没,或许,在那厚厚的淤泥之下,埋藏着数不尽的尸骨,以及冤魂……
是冤魂将她带到了这儿吗?
刚才那只就是传说中的水猴子吧!她能感觉到水猴子并没有想要她的性命,难道,它的出现仅仅只是为了将她带到这被遗忘的古城吗?
水猴子已经不见了,没人能回答她的疑惑。
她不敢轻举妄动,仔细观察着四周,渐渐地水里出现了一些游动的影子,像一条条大鱼在水中快乐地游动着。
是谁?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盯着她?
这不是幽灵,她十分确定,幽灵的阴气,在这群欢乐游动的人们身上丝毫没有体现,她尝试着朝他们挥挥手。
对方也朝她挥挥手,友好和善良地笑着。
他是谁?她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来了。
这个男孩长着一张病态的脸,他似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直保持着十六七岁的模样,微卷的头发软软的在水中飘荡着,那双妖冶的琥珀色眼睛,一直盯着她的方向。
他认识她吗?
兰晶玲晃了晃脑袋,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很多事她已经不记得了。
男孩朝她游来,挥动着手臂形成一道蝶泳,她看着男孩优美的曲线,这俨然是一条鱼儿。
可是他不是鱼!
“你是鲛人吗?”她望着他,感觉和鲛人不太一样,鲛人有尾巴,他有双腿,他有鲛人不曾拥有的东西。
男孩停在她面前,望着她笑道:“我不是鲛人。”
“哦……”这一点她也猜到了:“你是水鬼吗?”
他伸出手,于她一个安定的眼神:“你摸摸看。”
她不确定地探出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触碰,是真实的肉体,她捏捏皮肤,发现皮肤跟水一样冰凉,再碰碰他的手腕,她感受到了一阵脉搏的跳动。
砰砰……
他是人吗?
可是,人怎么会不惧怕水呢?
良久,男孩收回了手,他笑眯眯地对着她:“女孩,多年不见,你长大了。”
多年不见!
她猛然睁大了眼睛,多年……
多年不见,究竟指的是哪一年的事呢?擦肩而过的人那么多,她又能记住谁呢?
看到她一脸的懵懂,他微微一笑,十分绅士的模样:“你一定是忘了我吧!”
也对,他们并没有正面接触过,当初在鄱阳湖上相遇,在风浪中邂逅,在危机关头瞟过对方一眼。
这话说的,这孩子看起来比她年纪都小,当年……当年他一定是个小屁孩吧!
“我不记得你。”
“鄱阳湖。”他试着提示。
“鄱阳湖……”风浪之间,一艘红白相间的冲锋舟落入她的眼,船上的人都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除了他……
一个男孩泡在水里,与漩涡做斗争,不断地推着小舟远离中心。
那回眸的瞬间,那双眼睛!
“你是那个男孩?”她想起来了,是他,是石赞天故事里的小男孩——科依。
石赞天为了他,在鄱阳湖边苦苦等待了十年!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还有,当初究竟怎么回事?”她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的,此刻只想得到真相。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吧!”他眼神闪烁分明有鬼,为了逃避这现实转移话题,“你的手里的东西,能不能交给我?”
“你是指……”
“宇石。”
她抬起手臂,手掌中落着一块黑乎乎的西汉铭文碎片,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宇石。
“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需要它救命,救很多很多人的性命。”
他不像说着假话,兰晶玲有些动摇,毕竟这家伙对他们而言无非就是一个扑朔的老古董:“它怎么能救人?”
虽然知道宇石具有神力,她也不吝啬送给科依,可是,总得换回一些线索吧!
“它落在正确的人手中便能救人,我无法解释,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待我救人之后,宇石一定会还给你。”
“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你究竟是不是科依,这些我都不了解,但,冲着你一颗救人的心,我不介意将它给你。”
信任令水中盛放一道阳光,科依看着她,被她的字里行间感动着:“你真的……真的愿意相信我?”
“没什么愿不愿意,你若骗我,你若有心将宇石抢走,我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科依突然失声笑道:“没想到你心里是这样想的,你害怕我伤害你,所以不如先跟我打好交道。”
“你这个人说话挺直接。”
“我一直都这样……”他接过宇石,眼神不自觉柔和了许多:“对了,我师父他……他还好吧?”
提起石赞天,他的眼中闪现许多的留恋。
曾经在一起相处的时光,还是个孩子的石赞天带着他这个孩子,虽然,他的年纪不见得比石赞天小。
他喜欢跟在石赞天的身后,一口一个师父地叫着他,跟随他在田间地头里进行考古挖掘,因为贪玩将现场弄得一团糟,被石赞天大声地责怪着,曾经,他还以为会跟着石赞天很久很久,直到遇见了鄱阳湖!
他发现了阿修罗的秘密,那一刻,他已不是科依。
兰晶玲心里有气,如果科依还存在,他为什么不出现呢?苦苦让石赞天在鄱阳湖耗费了十年的光阴。
她摇头:“他过得不好。”
“不好?他……”
“为了你,他在鄱阳湖沉寂了十年!人生最美好的十年!”
如果科依没有出事,石赞天的路一定会不同,或许,他现在已成为某知名的考古学家,站在学术的最尖端,过着优越富足的日子,或许他已经娶到了美丽的妻子,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世美满。
“请帮我说声对不起!”紧握着手中的宇石,他愧疚地低下头。
“我不会帮你的,要说也得你自己说。”
科依的眼眶湿润了,可他在水里,怎能出现眼泪?
“好,我一定会当面跟他解释清楚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三天之后!”他有些焦急地抬起头,望着身后,好似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正召唤他回去。
兰晶玲点点头:“那好,三天之后,希望你信守承诺。”
她并非故意为难他,她知道石赞天有心结,心结不解,石赞天永远都无法开始新生活。
他点点头:“恐怕还得你们来找我。”
“找你?”
他转身离去,身体柔软再度成鱼:“来抚仙湖,我的人会等着你们……”
说完后,他彻底消失了,面前沉寂的古城也消失不见,她漂浮在水中,发现水面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周围的温度不断升高,可对她而言并没有任何印象,只是一阵铜铃声正叮叮当当在远处响起,似召唤着她。
叮铃铃……叮铃铃……
文疯子变换出一只彩色的铃铛,在半空中摇响,刚才水猴子溜走了,一道黑影往岸上蹿走,兰晶玲的魂魄暂时是安全的,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招魂。
兰晶玲的脸色越发惨白,呼吸也越来越弱,石赞天守护在她身旁,一口一口做着人工呼吸。
她跟随着铃铛声,像一个等待投胎的鬼魂,慢慢踩着河底的鹅卵石朝岸上走去,眼睛露出水面,黑暗中有一只七彩的喜鹊在面前飞舞着,当双脚离开水面,喜鹊消失了,她看到了文疯子焦急的脸。
石赞天正趴在她的身上,朝她的嘴里送气,过了一会儿便开始按压胸腔,而她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七彩铃铛摇响得更为剧烈了,文疯子眸中放光:“是她!她来了!”
石赞天傻愣在那儿,对着河岸张望着,她来了,她在哪里?
漩涡不断放大,她的身体被扭曲成一根细细的麻绳,于七彩铃铛化成的光环中旋转、再旋转,挣扎了一番终于睁开双眼。
他的唇正轻轻触碰着。
她突然睁开眼,吓得他不知所措。
别过脸,她的脸颊恢复了血色,扑哧一声吐出一口黑水:“咳咳咳……”
她都快咳死了,哪里还管害羞不害羞啊。
文疯子见到她醒来立刻收工,串珠再度变成一颗小小的戒指:“你终于醒了。”
“我……我……”
文疯子有意撮合两人,眼神瞟着石赞天说道:“有个人啊担心死了,差点就随着你一起去了……”
这话令石赞天不安,难道文疯子看到了那一幕吗?看到他为了她撞向崖壁?
不,不可能,没人知道他心里的秘密。
兰晶玲好不容易喘口气,却没心思与他们斗嘴,她面色凝重地望着石赞天:“我刚才见到了科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