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夏天,素不相识的人们从各地给法布尔寄来了物品和汇款。法兰西人民不愿意看着一个闻名国内外的昆虫学家,在年迈的时候仍然和贫困相伴。
面对着捆成几捆的汇票和数不清的物品、来信,法布尔心情激动,回忆的列车载着他驶回了人生旅途中的一个又一个站台。
童年期盼的转盘游戏。
罗纳河畔的流浪生活。
清贫的教师职业。
迪律伊的无私援助。
……
他想起那次女子科学讲座之后,教会势力要把他赶出阿维尼翁城,但是全家无论如何也凑不出搬家的费用,真是一筹莫展!这时,旅居法国的美国哲学家穆勒,慷慨地伸出友谊之手,给他寄来几千法郎,解了燃眉之急。
……
法布尔用了整整一个夏季,坐在一张小桌旁,把汇款和物品一一退还,来信一一作复。
他用的这张小桌子,还是他和玛丽结婚时添置的家具,它已经为主人服务了六十多年。经过主人几百万次的读书写作,它已经和它的主人一样衰老了。桌面上毫无光泽,到处是墨水的印迹和笔尖无意中留下的点点划痕。
桌子周围,地板上的漆磨掉了,围绕桌子留下一圈凹痕。这是他思考问题时沿桌子踱步踩出来的。
莫非,生命要把它的思索永留人间?
对于那些不具名的馈赠和汇款,法布尔把它们分送给析里尼安的贫苦农民。
生活,对于法布尔确实很残酷,金钱这个东西,也真的曾经百般地折磨过他。现在,这个从贫困中煎熬过来的人,却在金钱面前毫不动心,实在是最可宝贵的。
时间的脚步艰难地向前迈动着。1915年,法布尔已经92岁了。5月的一天,法布尔俯身窗前。
窗外,紫金香清香扑鼻;远处,布谷鸟声婉转悠扬,析里尼安春意正浓。触景生情,法布尔想到了他的花园——昆虫实验场。这是他最心爱的地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由于身体的原因,他竟有两三年没去了。
他走出房门,决意要到实验场去。
啊!难道这就是他数十年心血的结晶:小径上杂草丛生,藤蔓疯长,荆棘遍地。
连紫金香都被遮盖住了。
园子里的春天被荒凉淹没了。
是的,析里尼安大自然的春天迟早会过去,紫金香也将随着季节的变迁而枯萎。
法布尔一言不发,愁云爬上了老人的面颊。
回到家里,法布尔病了,从此卧床不起。
夏天带着绿色远去了,悲凉的秋风穿过窗子,在屋子里畅通无阻。这年的10月11日下午6时,法布尔因尿毒症而与世长辞,享年92岁。他留下的是为科学献身的精神和那部二百多万字的史诗般的《昆虫记》。
一个春天过去了。
又一个春天过去了。
一个秋天过去了。
又一个秋天过去了。
许多个春秋过去了。
法布尔坟地上的草,老了又青青了又老。
在圣·莱翁,法布尔的出生地,那座小小的院子里,站着一个老人。他身子斜倚在一个树桩上,穿着一件旧大衣,口袋里鼓鼓囊囊地装着标本匣子,头上戴着宽边毡帽,一只手拿着放大镜,一双眼睛通过镜片盯住一只昆虫。一张饱经沧桑、和蔼仁慈又有活力的脸,嘴角上有一种不易描绘的辛酸的褶纹。——多么逼真的雕塑啊!
院子里的蜜蜂、蝴蝶围绕着老人飞来飞去,有的落在老人的手上,有的落在老人的帽子上,恋恋不舍,不愿离去。
它们是在怀念自己的朋友,它们是在安慰这老人的灵魂,它们是在歌唱他不朽的生命;它们也在感谢高明的雕塑艺术家,给它们留下了它们永远怀恋的法布尔老人的形象。
而此时,阿维尼翁的法布尔学院校园里,学生们也许正三三两两,在校园的小径上散步,也许正在观察校园里的植物和昆虫,也许正在阅览室里,阅读着一部不朽的巨著——《昆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