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赌局
黑色的保时捷风驰般的往楚天麟别墅开去。马路旁的行人,在汽车一闪而过后,全都惊愕的长大嘴巴。这个人不要命了?居然开的那么快。
忧兰,忧兰。夕月握紧方向盘,心里不断的呼喊着。
硕大的客厅,楚天麟沉默的坐在沙发上。
落地时钟,秒针滴答滴答的响着,像是在倒数一样。阳光从窗户洒下来,将地板打的晕黄无比。
不久。
“楚天麟!”一声急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夕月奔过来:“忧兰在你这里,对不对?”。
楚天麟低着头,没有应答,四周有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回答我,她是不是在你这里?”
时钟滴答滴答的响着,气氛异常的沉默压抑。
半晌,楚天麟抬头,俊美的脸紧绷着,他看着夕月,褐色双眸有着令人心颤的冰冷:“是又怎么样?”
“……”夕月愣住,他是第一看见楚天麟用那种眼神望着自己,一时间他似乎不认识他了,以往即使和楚天麟起再大的冲突,他尖锐的眼神里总是能找到一种不计较的宽容。但是现在,那种冰冽的眼神,冷酷到没有任何一点感情。
“……她在哪个房间?”他沉下气问。
“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找她,我要和她解释清楚。”
“解释?”楚天麟冷冷的看着他,“你能解释什么?”
“……这和你没有关系,告诉我她现在在哪个房间?”
“你不会知道的。”楚天麟断然拒绝。
夕月闻听,双眸一紧,随后他转身欲往楼上跑去。
“站住!”楚天麟低吼一声,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敢上去,这辈子你都别想见到她。”
“楚天麟!”他转身,愤怒的望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看来我是太高估你了,连那种不堪一击的保证都会相信。”
他慢慢的逼近他,“不会让她伤心,不让她流泪,更不会让她后悔嫁给你,这句话的保质期短的还没有超过两个星期!”
“我……”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时讲的多么信誓旦旦,永远不会让她知道真相。”楚天麟强压住怒火,“那现在这些又是什么?”
夕月沉默不语,半晌。“……是一个意外……”他的声音很轻。
“意外?好一个意外!这个意外的代价是让她淋雨倒在马路上,让她高烧几天不退,让她不停地说着她是玩具,甚至让她患上‘强迫症’!”楚天麟低吼道,声音里有着不能控制的暗怒。
夕月惊讶的愣在那里,强迫症?什么意思?思绪仿佛一下被冰冻住了。
“……你说什么?她患上了‘强迫症’?”耳朵有些嗡嗡作响。
“今天下午佣人打扫卫生的时候,抹布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结果她拼命的洗脸,拦也拦不住。医生诊断她患上了强迫观念里的强迫洗涤,因为某些强烈的精神因素引起的。”他尖锐的看着他,夕月怔在那里,身体僵硬无比。
“她洗脸的时候,不停说很脏,如果有脏东西他会不喜欢……他喜欢的脸不能有一点点脏东西……”
突然心脏处传来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撕裂掉整颗心,连皮带肉,鲜血淋漓。夕月的脸色煞白:“她在哪个房间?”他按住楚天麟的肩膀,声音有着刺痛的哀求,“……告诉我……她在哪个房间?”
钟摆机械的一摆一摆,死寂的大厅里。
那句无力的哀求将原本强硬的心瞬间软化了下来,他绷着脸,沉默不语。
“楚天麟……算我求你……她在哪里?”他握住楚天麟的肩膀,眼里有着无力的惊慌。
楚天麟闭上眼睛,似乎不能忍受那种眼神。他发短消息让他过来,是因为他知道只有夕月才能治好毕忧兰。但是当真的看见夕月的时候,他又后悔起来,他不知道他的选择是否正确,他不知道让夕月见到毕忧兰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严重,他们会不会因此被毁掉。但是……看到夕月如此无助惊慌痛苦的样子,担忧难过又一次涌上心头,他真的无法忍受夕月这般痛苦。
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
“二楼倒数第三间客房。”
“谢……”第二个谢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夕月便奔了上去。
楚天麟望着他的背影,眼里黯淡无光。
******
昏暗的走道。
门旁,红木古董架子上摆着一个陶瓷花瓶。
夕月握着金属门把很长很长时间,他深吸一口气,但是仍没有力气转动它。
她就在这个门的另一面……见到他,她会怎么样?而他该怎么去面对……
不安和慌张在身体里面扩张,力量似乎被抽掉般,他一下下想要转动把手,但是却都没有动。刚才发疯一样的找她,但是当真的知道她在这里以后,却又不敢进去了。夕月自嘲了一下。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冷风。
脑海突然闪过楚天麟刚才说的话,
“意外?好一个意外!这个意外的代价是让她淋雨倒在马路上,让她高烧几天不退,让她不停地说着她是玩具,甚至让她患上‘强迫症’!”
黑黝的双眸猛的一缩,他用力的握紧把手,随后推门而入!
乳白色的墙纸,房间里有着一种素净的美。
毕忧兰躺在床上,身后垫着一个枕头,她望着窗外,眼里平静如水。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柔柔的光线撒在她身上,一时间有种朦胧的会消失的感觉。
当听到门开启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回头。
紫褐色的眼眸迷离如雾,当触及夕月的面容时,似乎有一道雷电在眼里炸开。
她的身体骤然绷紧。随后惊讶快速从眼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能沁入椎骨的寒意,她看着他。
半晌,
冰冷地说道:“滚。”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夕月的全身狠的一颤!
阳光下,她的脸仿佛被镀上一层冰雹,寒光从眼里射出,她面无表情的说出那个字,语调平板没有起伏,但是却蕴藏着深入骨髓的恨意。
一时间夕月有种世界崩塌的感觉!
他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
他怔怔的望着她。
房间里,除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外,静的令人窒息。
很久很久。
“忧兰……”他沙哑的呼喊。
身体仿被电流击中了一般,毕忧兰突然一颤。
“对不起。”他很艰难的出声,话语里有着强烈的颤抖。
风将窗帘吹起来,真丝在空中轻盈的飘荡。夕月慢慢的走过来:“忧兰……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
“滚!”毕忧兰骤然打断他。话语里有着强烈的冰冷和厌恶!
夕月愕然停下,呆愣在那里。
“你没听见吗?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我”
“滚!我不想再看你!”声音骤然提高,毕忧兰对着夕月吼道。
那一句低吼像是一道霹雳,瞬间在夕月脑海里炸开,同时也将他停滞的思绪全部激醒!他俯下身,用力的抱住毕忧兰,像是紧箍咒般紧紧的将她锁在自己怀里。
“你听我讲,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爱的是你!不是她,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我很清楚,你不是替身,不是的!”他用力的镇住怀里不断挣扎的毕忧兰,“一开始我买下你,的确是因为你张的像她,那个时候我甚至惊呆了,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就像她从天堂回来一样。但是……在真的接触你后,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把你当作她。”
“我不要听!放开我!!”毕忧兰吼道,他又在撒谎,又要骗她,她不要再听了!
“忧兰,是你让我彻底将你们区分开来的!她很乖很听话慵懒柔弱的像只小猫。但是你不一样,你表面上冰冷坚强,但是心里却十分脆弱,就像玻璃球一样,看似牢固但一松手便会摔得粉碎。”夕月紧紧的抱住她,像是在用整个生命在拥抱,“也许就是那份脆弱的坚强,我发誓要好好的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你不是替身,没有一个人会为替身付出那么多的爱。我爱的是你!”
夕月用力讲内心的感受说出来,但是心慌和不安让他有点语无伦次。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冰冷的声音从怀里刺出来,毕忧兰僵硬靠在他怀里,“不是替身?夕月,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对我付出的所有的爱全都是因为这张脸!”
“不是!不是的!”
“你撒谎!如果没有这张脸你还难道还会爱我?”
“会!”他坚定的说道,仿佛在立誓一般。
“好!”她抬头望着夕月,眼里明亮的令人心惊,“那你现在就去拿把刀在我脸上划一道伤疤!”
“什么?!”夕月震惊的望着她。
“怎么?舍不得吗?你不是说对我的爱不是因为这张脸吗?那如果我破相了,你也不会在乎不是吗?”她眯起眼睛,咄咄逼人的望着他,“如果你做的道,那么我……就相信你。”
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一样,夕月惊讶的说不出话。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
很久以后。
夕月僵硬的说道:“我……做不到。”
毕忧兰一颤,眼睛彻底暗了下来。
“任何伤害你的事……我做不到……”
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身体里爆发出来,她双手一推,骤然将夕月狠狠的推开!
“给我出去!出去!!”她用力的将夕月往门外推去,那股力量像是濒临死亡时灵魂爆发出来的最后的力量,她知道她疯了,没有一个人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就在她脸上划上伤痕,她知道这种疯狂的条件根本不能证明什么的。但是当看见夕月踌躇犹豫的表情时,内心如同被一个火炉在烈烤着一般,仿佛他的犹豫就是证明了自己的感觉,他爱的果然是这张脸!
“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出去!!”毕忧兰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出去。夕月震惊,在还没有来得及解释阻止的情况下。
他被一股巨大力量推了出去!
门旁的红木古董架子被骤然绊倒,陶瓷花瓶在坚硬的地板上炸开成花!
碰!
门被重重的关上!
走廊里顿时一片死寂!
血迅速地从夕月的脚上涌出,尖锐的陶瓷碎片将他的脚划出一个很深很长的伤口。昏暗的灯光下,他用力的一次次拍打着门:“忧兰!忧兰!你开门,不要这样,开门!!”门被拍的啪啪作响,如同一个个皮球爆裂的声音。毕忧兰一头倒在床上,随后将头蒙在被子里,她不要听!不要听!就这样让他离开,彻底的远离自己的世界!
夕月用力的拍着门,苦苦的一遍一遍呼喊,但是门的另一边除了他拍门的回音外,一点动静也没有。
血不停的从他脚上流下来,他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一遍又一遍呼喊着。
“忧兰,开门。只要你开门,无论怎么样都可以,我拜托你……听我解释,你把门打开……”他想撞开门,但是房门似乎异常的牢固,越来越心急,绝望慢慢的在心底蔓延开来,冰冷如同藤蔓开始缠在整个身体。
渐渐的,拍门声越来越小。
脚上能支持身体的力量也再变小,像是个棉布做的,越来越软。他无力的靠在门上,一点一点地滑向地面。
鲜血浸满了裤管,殷红的液体在地上逐渐蔓延开来。夕月坐在地板上,无力的靠着门。原本黑黝的双眸暗淡无光,如同一堆死灰。
她是不是不会原谅他了……
是不是……
永远都不会了……
撕裂的裤管,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碰了一下伤口,钻心刺骨的痛!手指沾满了鲜血,夕月望着那片殷红,随后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微笑。
忧兰……
我们来打个赌好么?
他低头舔掉手指上的鲜红,苦涩的芬芳在嘴里化开。
赌我的血流枯竭之前,
你会不会开门来见我……
轻轻地从口袋里取出许愿瓶,他凝视着它。
如果我输了……
那么……
我会永远从你的生活里消失……
夕月倚在门口,他无力的收紧手掌,许愿瓶躺在手心里:“忧兰……你相信奇迹吗?”
沉寂的走道,他的声音有种空落落的哀伤:“曾经……有一个小男孩,他本来有个很幸福的家,虽然妈妈很早就走了,但是他还有他爸爸和哥哥……男孩很爱他们,一直觉得会一辈子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但是……在他5岁生日那天,男孩的父亲亲口告诉他,从那天开始他不再是男孩的父亲,哥哥也不再是哥哥,他必须完全地和家族脱离关系。并且一生都不能踏入本家半步……”
夕月苍凉的微笑着,“那晚,男孩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有很美丽的花园,美的就像童话里仙境。但是在男孩眼里,那里却是一个生不如死的地狱。每天,他必须接受很多残酷的训练,但是无论再苦再累,男孩都咬牙忍过去……那个时候男孩一直觉得爸爸和哥哥会来看他,所以每天训练结束,他都会固执的在门口坐着等着。但一直到最后……他们也没有来过。男孩渐渐明白……他被抛弃了……”
窗帘悠悠地飘荡,那苍凉的声音如同一把无形的箭,穿过房门,穿过被褥,直直地穿进毕忧兰的耳膜……
“从那天开始,男孩就变了,变的很坏很残忍。10岁那年当他杀第一个人时,心里居然没有任何一点恐惧感,他每天沉溺在训练中,似乎只有在那些血腥的训练里才能找到他活着的价值……直到一天……他遇见了她……”
黑黝的双眸似乎被蒙上一层薄雾,他迷茫地望着那摊越渐扩大的鲜血,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男孩在门口遇见她,当时候她已经没有知觉了,浑身冰冷的倒在雪地里。男孩将她救起,只是他不知道命运也在那一刻开始改变了……女孩很乖很听话,总是弱弱胆小的缩在角落里。虽然她有着被人唾弃的过去,但是男孩一直觉得她有一颗世界上最纯净的心。女孩让男孩重新相信爱,重新找到家的感觉和温馨。但是……命运却在这个时候给男孩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毕忧兰将被褥蒙的很紧,滚烫的温度充满狭小的空间。
她的脸晕红晕红,屏息僵硬地听着……
“那天男孩因为一笔非常重要的交易要谈判,所以他把女孩留在家里。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面对他的是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女孩没有逃出来,她呛死在这场大火中。那个时候男孩觉得整个世界都倒塌了,他想过死,想陪着女孩一起离去。但是最后,报仇的信念支撑了男孩,他发誓,他一定要他们血债血还……”
恨意无力地在他眼里闪烁,突然他发现这些所谓的恨在此刻是多么的苍白无用。他握紧许愿瓶,一种疼痛至极的麻木感。
“……就在男孩报仇的过程中。一天在路上,他突然瞥见另一个女孩。那个时候他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这个世界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像到他错以为女孩没有死……”
毕忧兰的身体骤然一紧,夕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男孩回来以后,找到了女孩的资料,并且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把女孩带进了自己的生活……男孩曾经担忧过,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正确,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了,他不想伤害女孩,但是女孩此时就像男孩唯一的一根活命稻草,他没有办法的死命抓住她……”
地上的血越来越多,殷红的颜色仿佛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玫瑰,红的妖艳。夕月靠在门旁,他无力的抬头,望着没有光亮的天花板:“男孩初次接触女孩的时候,心里很失望……因为女孩没有她的温柔和乖巧,她很冰冷很尖锐也很……敏感。女孩会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冷漠的回避,虽然嘴上总是得理不饶人,但是心里却不愿意伤害别人。她总是自以为很坚强,什么问题都习惯一个人顶着……也许就是这一分倔强,它让男孩越来越不安……因为……渐渐的男孩发现他似乎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待女孩了……他开始害怕女孩知道事实的真相,怕她会受伤,怕她会憎恨男孩……他彻底慌了……”
死寂的心湖荡起一阵阵涟漪……眼泪无声的从毕忧兰的眼角流下,她僵硬的躲在被子里,嘴唇被咬的很紧很紧……
“男孩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只是渐渐地……噩梦开始变了,原先那个漫天的大火慢慢地变成女孩知道真相后的情形。他知道他爱上了女孩,起初他也以为是因为女孩的脸,但是当和女孩去月池的那天,望着坐在池潭边的女孩,当画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时候,他彻底知道,他爱上的是女孩,仅仅只是女孩……”
身体越来越冰冷,如同出在一个极寒的冰窖,夕月将身体卷紧,但是寒冷依然如同龙卷风一般席卷着整个身体。他用力的吐着字,如同在用尽身体里所有的精力:“那个晚上……他决定最后一次去那个房间……虽然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一年多,虽然他矛盾这样的举动会觉得自己是个负心人……但是……男孩必须把那段记忆埋进心里,他要忘记她……他伤害了她,他不能再伤害女孩……他不能让女孩不安……虽然没办法将那段记忆忘记……但是他不会再去碰那段记忆……只是……没有想到……一直担心的问题……最后还是出现了……”
听着夕月那几乎绝望的声音,毕忧兰的心像别人在硬生生地撕裂一般,她已经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她只知道……那令人揪心的话语里,她感到夕月深深地、沉重如巨石般的后悔。
“女孩……不愿意原谅他……她再也不相信男孩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把女孩伤透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无力,越来越轻。视线除了模糊地白茫茫地一片,他看不清任何的东西。
“他真的爱上了女孩……不是因为那张脸……真的不是……女孩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吗……能再相信他一次吗……”
许愿瓶哀伤的躺在手心里,血浸湿了手背,殷红下,发出最后的刺眼的光亮。男孩屏息的期待,但是良久良久,门都没有开启。
“忧兰……我……”
夕月勾起一抹苍白的微笑,门后静的没有任何一点声音,他的心也伴随着那份死寂渐渐往下沉,往下沉,沉入那绝望的万丈深渊。
这场赌局……
看来……
他输了……
夕月闭上眼睛,空落落的忧伤弥漫在整条走廊,血花开在身下,一种眩晕的幻美。
“我爱你……对……不……起……”
昏暗的灯光似乎一下子发白,整个世界苍白的可怕。
死寂一般的眼眸。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心却如同海啸般卷起巨涛骇浪。
他真的爱她吗?那个一直柔和的笑,可以融化整个世界的微笑,真的……是为她绽放的吗?
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下,空气里仿佛有着一粒粒哀伤的种子,吸入身体,随后生根发芽。
“我爱你……对……不……起……”
很轻很轻的一句话,但是她听见了。
仿佛突然被电击到一般,她的身体骤然一颤。风从门缝里吹来,带着那句愧疚、后悔、和期望的话语,悠悠地缓慢地弥漫在房间里。
“我爱你……对……不……起……”
他的声音渐渐淡去,消失在门的另一头。
她骤然奔下床!
门突然开启!
血红如同魔鬼一般迅速钻进毕忧兰的眼眸!!
发白的面容和殷红的鲜血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震惊的呆愣在那里。
脑子仿佛被抽空。
白如冰雪的面容,他闭着眼睛倒在门旁,手里紧握着那许愿瓶,美丽瓶子,月牙孤单的躺在里面,仿佛一个苍凉的微笑。
她摇着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身下的大片血,他怎么了?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他到底怎么了?
眼泪惊慌地从眼角流下,她感觉整个世界在慢慢崩塌。
“月……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她无力地摇着他,而他像是一个布偶软软地瘫在那里。脚上触目惊心的鲜血依然往外流,她惊恐地望着毫无生气的他,恐惧突然在心里炸开。
“月……月!!”她拼命地呼喊他,用力地摇着他,仿佛看见死亡的影子。
曾经——
那个强大的可以为她撑起整片天的男人,但现在……却绝望的倒在血泊中。
她仿佛可以看见他倚在门旁吃力的祈求她的原谅,及时受伤,及时流尽鲜血,依然固执地坚定地等着她……
前所未有的恐惧充满整个灵魂,她不停的颤抖、。血浸湿了整个双手,她拼命地按住那伤口。
一切仿佛如同噩梦一般,他闭着眼睛,苍白的、无神的这样睡着……仿佛永远不会醒过来……
她用力的按住伤口,殷红的鲜血浸满了她的手,红红的,如同着火一般。她失控的流着泪,颤抖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他一直都在努力,即使已经伤痕累累不堪一击却还在努力。
他闭着眼睛,一脸煞白。眉尖有着一抹钻心刻骨的痛。如同那个夜晚,他皱眉望着她,想要解释想要挽留但是却无措的不能动弹……
为什么……
为什么她没有发现……
其实痛苦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她抱着夕月,突然声嘶力竭的开始尖叫,风静静的从门内吹来,白茫茫的光线打在他们身上,她失控地不停的尖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空荡荡的走廊里,她绝望地拼命地喊。
突然,冰冷的手指慢慢握住她的手臂。
她停住尖叫。
阳光似乎从很远处透进来……
他慢慢的睁开眼睛,一抹很淡很淡的微笑在嘴边荡开,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吃力地望着她,眼里有着深深的愧疚和后悔:“对……不……起……忧兰……”
轻的如同一阵风,眼泪静静地从她脸颊淌下,她望着他,黑黝的双眸里有着刻骨的歉意和忧伤,突然她用力的抱住他:“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是个混蛋,我不该这么固执,不该这么死心眼,月,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不要。”
他静静的微笑,嘴角的笑容仿佛如同柔和的月光。
“你……原谅……我了……”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随后在许愿瓶上滴落成花,风静静的吹,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他的手慢慢从她手臂滑下:“傻瓜……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空荡荡的走道,他挂着一抹笑,再一次沉睡过去……
血之花静静的开在两人身下……
走道的尽头,一个沉重的影子。
楚天麟僵硬的站在那里……似乎站了很久,似乎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
昏暗的光线,他仿佛被埋进了黑暗里。好几次他都想冲过去,但是他知道,那个世界他是不能去打扰的。
血泊中的两个人,她紧紧的抱着他。眼泪默默地流进他的胸膛。他微笑着,安静柔和的挂着一抹笑。许愿瓶被握在手心里,没有沾到一点血色,柔美的月牙儿躺在里面,如同那抹微笑一样。阳光似乎能透过墙壁。
他们仿佛是一幅世间最美丽的画……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透明的输管,红如生命的血液从毕忧兰的手臂慢慢流进夕月的身体,灼热的红色,像是要将身体内所有的精力全部输给他。
毕忧兰躺在床上,她握紧夕月的手,凝望着他。
屋外。
楚天麟看着输血里流淌的血液,殷红的颜色有些刺痛他的眼睛。
他从来不知道,他们爱的是那么辛苦。
他望着毕忧兰,很久以后,才转身离开。
阳光穿过云层,一缕缕明媚的光线从天空射下来。世界突然明朗起来。阴暗许久的心灵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们会幸福的……
许愿瓶安静的带在毕忧兰的脖颈上,闪着眼泪般晶莹的光亮。
很美……很绚烂……
是的……
他们一定会幸福的……
******
“你说我会不会穿第三次?”毕忧兰望着镜中的夕月问道。
“会啊,等我们十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就再举办一次。”他微笑的整了整她衣领的蕾丝花边。
“这种丢脸的事情我可不做。上次光拍照就要了我半条命。”
“那个时候你就穿给我一个人看啊,然后让我比一比你有没有更漂亮了。”
毕忧兰看了夕月一眼,好笑的说:“过十年都成老太婆,不变丑就很好,不要奢望变漂亮了。”
“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他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红晕悄然在她脸上浮现,她还是不太习惯这些亲昵的动作。
“喂,你们要在这里卿卿我我到什么时候啊,外面都等得不耐烦了。”狼影倚着门,开玩笑地催促道。
“刚开始就给你打断了,来的真得不是时候。”夕月假装生气。
“不急,我看等会你们想结束都没法结束。”狼影戏谑笑道。毕忧兰一听,脸突然发烫,尴尬的低下头。
夕月望了望毕忧兰:“小狼影,你可不要欺负忧兰啊。”
“我有吗?”狼影夸张的表示不满,“嫂子,我刚刚有欺负你吗?”
毕忧兰的脸“嗖”的一下窜红,她尴尬的咳了一声,低声道:“没有。”
“哈,看到没。月,你有点保护过度咯。”
夕月失笑,有时候狼影真的很像个孩子。
教堂座落在郊区,鲜有人知道,所以肃穆静谧。
大厅内,来宾已经全部就座,楚天麟、治灵分别坐在第一排。婚礼请来的人很少,除了一些寂月门上层领导人之外,没有对外宣布过。
祭坛上的蜡烛分作八排,每排之间,用鲜花间隔着的。唱诗班安静的站在旁边,司琴开始演奏音乐。
夕月在圣坛前站定。他身穿一席白色礼服,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快乐和幸福。
进场音乐响起。
大门被缓缓打开。
几位身穿天使服的孩子们欢乐的走进来,她们手捧着美丽的鲜花。走在最前面的孩子,他捧戒指,脸上有着喜悦和紧张,他小心的向着夕月走去。
半晌,毕忧兰挽着狼影进场。
长长的裙摆被孩子小心的提着,毕忧兰捧着花束,许愿瓶安静的挂在胸前。
楚天麟凝望着毕忧兰,在她擦身的瞬间,他的身体骤然绷紧。
夕月从狼影手里接过毕忧兰。
他微笑的看着她。
“在这个特别的时刻里,我们众亲戚、朋友聚集在上帝面前,是为了见证新郎夕月、新娘毕忧兰在上帝面前,在神圣婚约中,结合成为一体。”
夕月和毕忧兰并肩站在牧师身前。
牧师庄严的问道:“夕月,你愿意娶毕忧兰作为你的妻子吗?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你都愿意爱她、安慰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寂静的大厅,夕月凝望着毕忧兰,这一刻他们的生命仿佛已经被连接在一起,期望很久很久的幸福终于在心底绽放成花。
半晌。他发誓般的说道:“我愿意。”
教堂外。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一旁。
车门慢慢打开,白色的裙角突然被风吹起。
“毕忧兰,你愿意嫁给夕月作为你的丈夫吗?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你都愿意爱她、安慰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温馨。
毕忧兰微笑的看着夕月,轻声说:“我愿意。”
烛光静静地晃动,人们微笑,深深地祝福他们。
“现在你们二人在上帝面前和会众面前互设誓约。”牧师庄严的宣布道。
夕月取出戒指。
他凝望着毕忧兰,执她的右手,宣誓道:“我夕月愿意娶毕忧兰成为我终生伴侣、我唯一的真爱……”
他庄严的宣誓,低沉醇厚的声音在整个大堂荡开,他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
她微笑,心里荡起从未有过的幸福。
所有的一切仿佛在顷刻都消失了,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夕月提起她的手。
戒指闪烁着醉人的光亮。
突然,
大门被推开。
刺眼的阳光从外面射进来。
夕月停下,疑惑地望向门外。
那一刻,他震惊地放大双眼。
心脏仿佛突然停止了跳动。
门外,她站在那里。
长长的发丝被风吹起,白色的连衣裙飘飞在空中。阳光柔柔地撒在她身上,空气仿佛盛开出一朵朵透明之花。
毕忧兰震惊地看着她。
她微笑地向他们奔来。
白色纯美的裙角在风中荡开,阳光从身后照来,她仿佛有一双美丽的翅膀。
“月~~”她轻轻地呼喊,言语里有着兴奋和喜悦。
楚天麟、狼影、治灵全部震惊地站起来!
“月~”
她轻盈地跑着,嘴角有着乖巧、柔和的微笑。她凝望着夕月,紫褐色的眼眸里似乎有泪光在闪耀。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定格了。
戒指悄然地从他手里滑落。
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又凄凉的弧线。
她是天使吗……
从天堂回来的天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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