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黄昏,下起薄薄的雪来,我穿了大衣,在校园里无目的的走着。我看到肃杀的夜色,想到初出国时的我,再看看现在几年后我;想到温暖的家,再联想到我看过的人,经过的事,我的心,冻得冰冷。
——三毛
乡愁,是孤独的远行者断肠的心殇。
有时会在宿醉后心中没来由的空荡,好似有一种淡淡的伤怀,就在那里。有时会在狂欢中没来由地哭泣,好似有一种隐隐思念,就在那里。有时会在电影散场时没来由地凄惶,好似有一种牵挂,就在那里。
我们想去触摸,想去探寻。为什么会有这样无端地不安?因为友情,不,那不是朋友会带来的情怀。因为爱情,不,那不是爱情会给予的隐然。那是一种淡淡的,莫名的,隐约的,不强烈,却总是不会散去地,是一种愁苦。
后来我们明白了,那是乡愁。
是在一种无论多么长的光阴亦不会感觉熟悉的空气。是一种不管如何美好的弥香也形容不来的味道。是一种纵是焰火般的热烈也烘烤不出来的温暖。那时思念,亦是因为思念而起的愁闷。
离家久了,便是这样。
那时三毛离家已有四个年头了。她找到了一份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在伊利诺大学。
开始有男同学约她出去喝咖啡,吃“唐纳子”甜饼。三毛也只是默默的跟了去,只是当那男同学未经她同意便将车开到美丽的校园湖畔时,三毛便已经无心与他花前月下。不知是怎么了,爱情于那时的三毛好像已经索然无味。只是直接地拒绝了,连托词也是没有说地。于是在爱情的月光下,只是演绎了一场两个年轻男女分账的诙谐剧。除此之外,什么也是没有的。
也许只是她感觉疲敝,也许只是她也无心爱情。所有事情看起来都是淡然无味。在美国的那一段时光,我想三毛只是一个在旅途中走累了的行者,她渴望的也许只是安定吧。
天下间有多少异乡人,都是这般。在永远陌生的空气中,慌恐的心所期许的也许只是在天际另一端的小屋中,那一盏昏黄而温暖的灯光。
尽管后来又有一位那样好的男孩子,他是三毛堂兄的同学。第一次相见,便带着午餐,一块丰富的三明治,一只白水蛋,一枚水果。此后,每天都是如此。
后来,有一日,那位男同学过来再来送饭时,突然说:现在我照顾你,等那一年你肯开始下厨房煮饭给我和我们的孩子吃呢?只是这样一句话,三毛有些不忍了,亦是有些不坦然了。只是还是没有说什么,从那之后,看那人的眼光便开始躲闪起来。
有些时候,我们的心会被占据。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情愫,就那么萦绕在心间,满满的,总也不肯散去。也是因为这样,我们在心中便是空不出一分地方来接纳,或者说是容下,任何一份东西,莫说是不情愿的,纵是有意的,也是枉然。
彼时三毛的心中,应当已经满是对家乡的思念。她怎会有心去风花雪月,怎会有心去海誓山盟。于是爱情就只能在那里,不忍伤害,不愿接受,有些尴尬的,一直被搁浅着。并非是个无情的人,只是心已是这样的,奈何不得。
于三毛而言,乡愁已是心中抹不去的一片缭绕的轻雾。她在那个时候,所渴望的只是一份淡然的情怀,一种熟悉的安定。这种期许,不关乎爱情,似乎任何一种感情在这种忧愁面前都是无力的。
听到清风吹来,摇曳着枯叶哗哗作响。那都是思念的心绪在倾诉一般,慢慢地磨折着漂浮的心。三毛啊三毛,你在那异乡的桦树下,想的应是叶落归根的缅怀吧。
三毛,清瘦的女子,披着散乱的长发,默然的行走在凄冷荒凉的肃杀之境中,那样令人心酸。她想要那一份白开水式的温良疼爱,那是母亲的软语嗔怪,是父亲的语重心长,亦是熟悉的空气中那一种好听的乡音。
后来三毛结识了一对美国夫妇,他们没有子女。所以一直将三毛看作自己的孩子,对她十分疼爱她。
那年感恩节,三毛被请去他们家里吃大餐。饭后,夫妇二人十分兴奋的对三毛宣布了一个与他们而言天大的好消息——他们决定收养三毛,并将在过世后,把有遗产都给三毛。条件便是三毛一生都要守护在他们身边,当然这其中包括不能婚嫁。
那对夫妇只是觉得,庞大的遗产便是最好的馈赠,在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此相比拟。然而三毛只是这样觉得:
“这样残酷的领儿防老,一个女孩子的青春,他们想用遗产来交换,还觉得对我是一个天大的恩赐……我这时候看着这两个中年人,举得他们长得那么丑恶,优雅的外表之下,居然包着一颗如此自私的心。我很可怜他们,这样的富人,在人格上可是穷的没有立锥之地啊。”
后来,三毛不动声色离开了那美丽的洋房。只是,从那时起,便是再也没有回去过。
与这个美国家庭交往,于三毛而言,只是为了太过思念家的温暖,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想法。
只是为了一丝暖,如此简单,却如此难得。
有时太过思念,就会开始臆想。三毛在美国家庭的事情上,怕是就是如此。
她独自行走在寂寥的园中,骨子中都是寒凉。那么令人怜惜的女子,我多想是行走在三毛身旁的路人。我要情切的说上一句的——归来吧,归来吧。
坚韧如三毛,自由如三毛,铿锵如三毛。但是,那又如何呢,思念才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的。它有时便是切肤的疼痛,让人不堪忍受。何必要忍受——归来吧,归来吧。
行走在街道间,听那一扇落地窗中传来的节日欢歌和相拥的亲人们甜蜜地笑语,怎能不思念,怎会不思念啊。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我们总是碌碌在异乡的尘土中,或是为了前程,或是为了生存。夜深人静时,才敢任思念流窜。苦楚啊,心酸啊,悲戚啊,何故要如此,何至于如此。故乡有广阔的田野,有无边的土地,容得下你的。莫要自苦了,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