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重归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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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清时有味

风在窗外呼啸,屋内很安静。听得见桌上闹钟走动的声音,这声音如同我的心跳。

总算又能读书了。

久违的文字如同阔别世纪的亲人,当浸透着墨香的文字重新铺陈在我面前,我满怀着感恩与膜拜的激动,将头颅与思想深埋于字里行间的历史与情感之中,如同丧家之犬又回到了自己的家园,一种与文字相依为命的情感贯穿阅读的始终,在这个寒冷而有风的冬季,文字以其公正的姿势关怀着我,温暖着我。

我一直认为自己并没有特别的生存技能,阅读与写作是我存在的惟一理由。然而,为了一家人能有自己的住房,为了不再让孩子跑很远的路上公共厕所,我不得不在三年时间里弃文从官,而我付出的代价就是,不再读书也没时间读书,连续不停地喝酒与应酬,日复一日地去上面开会或召集下面开会,酒肉使我的体重三年里骤增二十八斤,那形销骨立的清贫文人形象越来越远。我倒并不过分在意自己的形象歪曲,让我悲伤的是,阅读量急剧下降,艺术感觉和语言感受力迅速衰退以至于迟钝,虽说也挤空闲写了一些小说、散文、评论的文字,但连我自己都觉得那些文字就像经营很差的酒店,每天生起烟火,以维持其名存实亡的门面。这是一种自我装饰,惟恐别人说我“文将不文”了。

该喝的酒不该喝的酒都喝过了,再也听不到那些错别字和病句很多声音了,每天吃朴素而简单的饭菜,心静如水地坐在桌前与哲人思想家文学家们重新对话,这种阅读盈满了宿命的感觉,我感受到某种神圣的召唤和上苍的关怀。

喝着清淡的茶,手中的劣质香烟袅袅缭绕,我就想起了一些古代的事情,我并不欣赏陶渊明那种“好读书,不求甚解”的随意,也不认同欧阳修狂读诗书而后又酩酊大醉地放浪形骸。

法国新小说派作家克洛德·西蒙与世隔绝地在小乡村种植葡萄而对诺贝尔文学奖无动于衷,这些因文而非人的做法在这个时代并不可取。柳宗元到蛮荒之地永州,却极正义地写下了《永州八记》,永州是比不上滁州的,所以我更尊重柳宗元。我说这些,是想说明我不会进入虚无主义的境界,远在香港中文大学的一位同学要我读《庄子》,我说庄禅哲学我一直领悟不好,更爱读儒家的书,“知其不可而为之”激励了我也挫伤了我。我一直很敬佩孔子在“礼崩乐坏”的时代,周游列国为“克己复礼”而四处奔走呼号,想象着他潦草而凌乱的胡须在先秦的风中一路飘扬,心想神往。我想我即将开始的写作肯定是以“用世”的态度来对这个世界进行发言。这几年的生活经历无疑将成为我重要的素材。

青菜豆腐的生活是具体而真实的平民生活,我本布衣,又一介书生,对物质从来就没有奢望,这使我今天仍然能以宁静的心态去阅读。

难得清闲,难得简单,难得朴素,更难得阅读。只觉得现在的阅读多了许多经验的成分,阅读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人生经验的实证和还原,这大概就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