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刊时间]公元1902年6月17日。
[创刊地点]天津法租界。
[创办背景]
《大公报》由英敛之创办。英虽是满人,但其思想上属于改良立宪派。他将报馆设在法国租界,并借天主教徒的身份和法国领事的支持,获得了比其他报馆相对安全一些的有利条件。他在创办《大公报》时,就打算像梁启超那样“著论求为百世师”,加之有外国传教士和法国领事“支持”,乃使该报以“敢言”著称。成为中国北方最有影响的报纸。作为改良立宪派报纸,它主张君主立宪,反对封建专制,但也反对革命。辛亥革命后,英敛之对办报失去了兴趣。1916年,他将《大公报》出售给曾是该报的主要集资人——皖系财阀王郅隆。在王主持期间,《大公报》成为亲日报纸,因经营不善,1925年停刊。
1901年1月清政府以光绪皇帝的名义下诏,宣布“更法令、破旧习、求振作、议更张”,由此开始了晚清最后十年所谓“新政”时期。
随着国内肃杀的政治空气渐渐松动,维新派人士重新抬头,被压抑了三年之久的戊戌思潮再度涌动、倡言改革的报纸在各地纷纷出版,其规模和声势很快超过了戊戌时期。与此同时,报人们的办报观念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在西方新闻学说的影响下,他们认识到报纸的主要职能不是替朝廷“宣德达情”。而是监督政府,向导国民。他们迫切希望能够成为中国的“第四等级”,为推动社会变革与进步发挥更大的作用。
天津《大公报》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创刊的。
[作者英敛之小传]
英敛之(1867~1926),笔名英华敛之,满洲正红旗人,“家世寒微,生长陋巷”,22岁时入天主教,接触到一些西方的社会政治学说。知道那里“民权充盛,民智开通”,很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够取法泰西,走向富强。戊戌年间,他曾撰文对康有为的维新主张表示赞佩。变法失败后,他“感痛郁结,情不能巳”,在1899年10月著文说:“去岁政治维新,痛革旧习,精神为之一新,风气为之一变,海内归心,邻国耸听,莫不翘首企踵,快睹中兴之始。乃不幸风波陡起,地覆天翻,……今已一年,丛脞日甚,变乱日深,平心细问,果强盛于前乎?抑败坏于前乎?……今朝廷苟犹有自强之意、自保之心,必须幡然改辙,新政重兴。”1901年春,天津紫竹林天主教堂总管柴天宠等人欲集股办报,邀英敛之主持共事。经过一年多的筹备,《大公报》于1902年6月17日创刊,英敛之自任总经理、撰述、编辑诸职,总揽言论和经营的全权。存世有《英敛之先生日记遗稿》。
[创刊词译文]
我们同人们早就打算于1902年5月在天津创办大公报了。大家推选由英敛之来经营大公报。
大公报的办报宗旨在于提倡良好社会风气,提高民众意识。利用西欧的学术弥补我们的不足。对于我们的浅陋既担心又惭愧,这就是命名“大公报”的原因。
在中国徒有其名、毫无其实的事情比比皆是。今天这份报不会出现自我标榜、夜郎自大、假公济私的情况,它是秉乘是是非非、原原本本公正的。也许我们创报初期也可能会像人小的时候一样,幼稚,缺少历练,遗漏许多东西,但久而久之或许能取长补短、推陈出新、自然折衷。
现今大公报首次问世了,自以为有必要为此作个序言:什么叫大公?忘掉自己就是大我,没有私心就是为公。
本报不会以自我为中心,刚愎自用;也不会流于世俗,颠倒是非。报道那些有益于国民有助于学术的东西,其他偏激歪谬的言论不是我们所选择的,猥邪琐屑的事是我们所鄙弃的。希望海内外的有识之士能够加以教诲,以发扬我报宗旨,开启民智,简化陋俗。我的同仁们应当奋起自我鞭挞,坚持与人为善共同扩大大公无我的志向,这是顾名思义不至辜负所学的。但愿能移风易俗,国富民安,没有天灾人祸,百姓安康,这样我们也就如愿以偿,如此,我们的心也能得到宽慰了。
[焦点评析]
从《大公报》的创刊词中,我们可以读到当时有志之士对开民智之急切心情。庚子国变,激起八国联军侵华的直接原因就是以慈禧为首的清政府愚昧无知,对近代国际外交规则一窍不通。清政府公然派兵攻打列国驻华使馆,这在国际法上无异于向全世界宣战。开明之士鉴于中国民智未开,急切地想开风气、启民智。所以我们今天再读这篇创刊词时。感觉犹如在读一段政治宣言。
该宣言强调:“不会出现自我标榜、夜郎自大、假公济私的情况”,《大公报》只刊登新政时事和救国良策,不登那些无关国是、琐碎无聊的八卦新闻,只“报道那些有益于国民助于学术的东西”。并在该报附录书籍中刊登议论时政的文章和新译西方作品。如此宣言难道不像一篇匡扶国难,救亡图存的政治纲领吗?
报纸创刊后第五天,就发表题为《论归政之利》的论说,公开要《大公报》女记者吕碧城。英敛之时求慈禧撤帘归政,说只要“太后”期的《大公报》派女记者吕碧城到欧美采一归政,就有八利:“中外利。满访,开中国报业之先河。
汉利,民教利,新旧利,宫闱利,草野利,君子利,小人亦无不利。”对于慈禧搞的所谓“变法”,《大公报》认为名不副实。“此次变法,虽日力祛偏私,实事求是;其实仍是因循敷衍之故态,毫无精神予其间。恐泄泄沓沓,仍沿从前之陋习。既未将旧日之熏染,~一痛加湔洗,又未将旧日之秕政,凡可以涣吾民心、阻我进步者,一一锄之务尽,成与维新。亦不过稍涉皮毛,欺饰耳目,藉以塞责。若是者,仅得谓之变名而已非变法也。”它要求清政府进行真正的改革,除了吏治、军事、实业、教育等方面,还必须改革政治体制,变封建专制政体为君主立宪政体。
1903年8月18日(农历六月二十六日)光绪皇帝寿辰时,《大公报》在报头旁边用大号字登载祝词:“一人有庆,万寿无疆;宪法早立,国祚绵长。”在当时国内的报纸中,《大公报》鼓吹立宪是最起劲的,影响也最大。1905年4月,该报出至一千号时,以“振兴中国何者为当务之急”为题悬赏征文。结果中头奖的三篇中有两篇皆以立宪为言。其中一篇写道:“居今日而欲振兴中国,采五大洲之良规,剔四千年之积弊,贫一变而为富,弱一变而为强,其必以君主之国而行立宪之法,最为当务之急。”英敛之对这次征文活动十分自豪,说“此举为中国日报绝无仅有者”。
《大公报》从创刊之日起,就对迷信活动展开批判。创刊词认为,像那些“歪谬的言论”、“猥邪琐屑的事”都“不是我们所选择的”。因此,《大公报》每隔数日,就发表一篇文章,以科学知识为武器,批判各种迷信邪说。对于统治阶层的迷信活动,《大公报》一直不断地进行揭露和指斥。1903年,慈禧蛊惑于所谓徐桐托梦,下令重修庚子事变中被拆毁的京师都城隍庙。当此事仅为传言时,《大公报》亦惊亦疑,斥慈禧“说梦话”。不料传言竟成事实:“某太监传云,皇太后日前夜间得一奇梦,梦见徐桐人入,奏明太后,新奉玉皇敕旨,作为都城隍;而任都城隍竟不能保护京师,以致联军入内,现已革职等语。太后梦醒,次日即传旨饬建城隍庙。刻下鸠工重建,另塑木偶矣。”《大公报》评论道:“本馆于此无关大局有误愚民之事,本不登录,唯此事经某太监所传,梦虽无据,而重建都城隍庙确有其事,姑妄记之,以见中国人信邪之心至死不悟。”所谓“信邪之心至死不悟”,明骂“中国人”,实则痛斥慈禧。
1903年,《大公报》向剪辫易服这一风俗改革的禁区发起冲击。它以征文的形式,在报上展开对这一问题的讨论。认为“今当此二十世纪吾国眼帘初启光明一线之时代,吾遽欲为四万万同胞当头振一警钟,日:必剪尔辫、易尔服,举亚洲数千年圣王之制作、吾祖宗二百数十年之留遗,不惜芟剃之,毁除之,以尽从欧俗为快。”1904年,清政府练兵处准备仿照日本军服式样改换新军服制。由于发辫不适于洋军装,练兵处内部曾有准予改换军服的士兵剪辫的议论,但遭否决。而《大公报》再度就剪辫问题展开讨论,认为发辫是野蛮的标志。
此外,《大公报》还反对妇女缠足,提倡女学;主张改革婚嫁和过年风俗;反对赌博,倡导体育运动,等等,充分实践了它在创刊之初所宣布的“但愿能移风易俗”的宗旨。
《大公报》创办之日,正是清政府日趋腐败、帝国主义列强加紧侵华、中华民族灾难深重之时。《大公报》创刊词标明办报的动机与意义:“提高民众意识,利用西欧的学术弥补我们的不足。”
早期《大公报》的政治倾向是鼓吹君主立宪,但却以“敢言”、“替劳苦大众说话”和报风严肃而受到读者欢迎,成为华北地区颇有影响的报纸。
《论归政之利》敢于在西太后头上动土,劝西太后改恶从善;并敢于揭露社会矛盾:“今天下疲困极矣,水旱连年,盗贼蜂起,暴敛横征,亘古未有,农不得耕,工不授器,商不获利,而士亦不能专一学业……”表现出作者英敛之对劳动人民悲惨命运的同情心与人文关爱。
而在《大公报》首发的《开发智法》的短文谈道:“要使吾邦富强,必先开吾邦之民智;要开民智,则必须设议院以伸民权,兴社会以倡民智。”作者英敛之借《大公报》的欧风美雨,提出了通过教化倡导文明、以文教发达社会的思想。这在当时不啻是大吕洪钟之声。而大公报百余年不衰,也当因其初衷底蕴根深蒂固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