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蛟龙在水面上鱼跃前行,快要到岸边的时候忽又钻入水中,然后遁形而去。
小船依靠惯性继续滑行,速度渐缓,最后平稳地停在了牌楼跟前。
盼英跳下小船,用粗麻绳将船头与牌楼的门柱系在了一起,然后带领一行人沿着石板路走上了白沙滩。
难以置信,韩苍惊奇地望着周围一派浓郁的海岛风情,一幢幢四方形的白色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各个岛屿上,岛上的街道全都由鹅卵石铺成,沿途还摆有各种花圃,并且还会看到那些难得一见的热带植物。
每座岛都由一条栈桥相连,那些脸蛋青涩的星兆者在桥上站成了一排,她们穿着蓝色的道服,宽大的裤管与裸露的胳膊,正在练习如何在水面上行走,偶尔会有一两个学姐从水面上散步经过,她们都会投以羡慕的目光。
此时,忽然有一位星兆者从另一座岛上飞快地踏着水面向这边奔来,她每次都只用脚尖轻点水面,身体向前伸展,几乎与水面平行,她一头长发与腰上的绸巾一同在身后飞舞,就像蛟龙的尾巴在不断扭摆着,而她奔跑的姿态,实则比蛟龙更多了一分柔美与轻盈。
当她经过的时候,栈桥上的那些星兆者纷纷发出赞叹的声音,可她毫不在意,继续向牌楼这边的主岛飞奔,最后一踏溅起了些许水花,她就像出水蛟龙般飞到了空中,一个灵巧的翻滚,然后轻盈地落在了柔软的白沙上,没有溅起一粒沙子。
她甩了甩冷棕色的长发,一双深邃的眼眸正盯着韩苍一行人,冷冷地说:“你们也来了?”
原来这正是碧水学园的陆舒瑶。
“嗯,来了。”朱灵点了点头,淡然道。
陆舒瑶审视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看了眼夏小晴,最后落在了韩苍的头上,不禁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犹记得自己在上次比赛中利用占星眼所看到的景象,事实上她有预感这一届战国榜的选拔琉璃会派这个既不是天启者也非星兆者的怪人来竞争排名,因此她对于韩苍的敌意显得格外强烈。
韩苍被她锐利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经过了上一次的比赛,他也非常清楚陆舒瑶在碧水学园中的地位以及星兆者中的实力,说她是第一也并不为过。
他还注意到陆舒瑶的服装与刚才见到的那些星兆者区别很大,她今天穿了件两色拼接的道服,一半是青色,一半是白色,领子两边还用金色的缎带作修饰,青色的衣摆上绣着金丝图案,形状是八瓣莲花,白色的衣摆上印有水墨图案,形状是吐水蛟龙,腰上系了条长长的孔雀蓝绸巾,面很宽,刺有四个金字,分别为“潇”、“洒”、“巾”、“帼”。
陆舒瑶发现韩苍正盯着自己腰上的绸巾看,不屑地笑了一声,随即闭上了眼睛,看也不看这一行人,大步流星地向岛上继续走去。
“噢…”朱灵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恍然大悟道,“原来她排第七啊。”
韩苍也顺着朱灵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在陆舒瑶道服的背面,还刺着一个朱红的“柒”字。
他不解地问:“那是什么意思?”
朱灵把手抱在胸前,耸耸肩说道:“那表示穿着那身衣服的人在战国榜上的战力排名,当然咯,并不是每个有排名的人都能享受这种待遇。”
韩苍疑惑地皱了皱眉毛。
“虽然能够在战国榜上留名已是非常不易,毕竟它代表的是所有天启者与星兆者中实力最强的二十人,但排在第一到第九之间的人,与排在之后的人,战力却可谓是天壤之别。因此,战力排名能够进个位数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无尚荣耀的事情,并且,获得实力认可的同时也将获得身份的认可。排在前九位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身穿特别订制的服饰,就像刚才陆舒瑶的那身装束,从款式到颜色,都是只属于战国榜排名第七的她所独有的。”
听着朱灵的一番解释,韩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且最重要的是,战国榜的前九位,每一位都拥有一个专属四字。”这次说话的是盼英
“专属四字?”韩苍回头看了看她。
“‘潇洒巾帼’,还记得阿瑶腰上系的那条绸巾么?”她问。
韩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好像那条绸巾上是有这四个字。”
盼英笑了笑,说:“没错,那个就是专属四字。前九位每一位都获得了一个四字,它既是一种称号,也是一种标签。四字并不代表身份的高低,而是相当于古人表字的作用。就拿陆舒瑶来说,因为她是碧水学园的年级级长,又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同时还是一位女性,所以便用‘潇洒巾帼’这四个字来称呼她。”
韩苍在脑子里重新整理了一下刚才听到的消息,按照朱灵与盼英的解释,能够在这个战力排行榜上排进前九位的人,不仅可以拥有个性的装扮,还能够获得一个独有称号,以陆舒瑶为例,她今天穿上自己的专属衣服,以战力排名第七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么连起来就是——
战国榜第七位,潇洒巾帼,陆舒瑶。
韩苍发出一声不屑的哼笑,嗤之以鼻道:“就为了件破衣服跟名头,那么多人争个头破血流,这不一群脑残吗?”
朱灵啧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在网吧里为了个什么破‘钻石’通宵打游戏难不成就英明神武了?”
韩苍跟吃了闭门羹一样,十分憋屈地说:“我那是被人拉去打了打罢了,不就上次比赛前一天去了一晚上么,我那还是拿别人号玩的。”
盼英看着这两个年轻人相互斗嘴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暗自又不得不佩服朱灵对于他们这个世界中那些条条框框的了解,看来二小姐的确有要将这个女孩子培养成接班人的打算。
她拍了拍手,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开口说:“好了,咱们别在这里耽搁了,赶紧继续往上走吧。”
于是朱灵跟韩苍跟在盼英的后面,走上街道,沿着一条笔直的上坡,朝位于岛上最高处的那座庙宇走去。
——
这是柳家为数不多的一间圆形茶厅,墙面漆成了暗红色,悬挂着几幅风景画,屋子中央摆着一套粉红色的天鹅绒沙发椅,面朝敞开的窗户,帷幔在风中摇曳,这是间漂亮的茶厅,但却弥漫着一股寂寥的气息。
柳玲珑渐渐地走进了这间屋子,环视周围,发现一切还跟从前一样,只是壁炉的台子上少了铺满的玫瑰花瓣。小的时侯每到玫瑰花开的季节,她跟姐姐都会去花房里把最新鲜的玫瑰花采摘下来,分成瓣,铺在台子上,然后点燃壁炉,不一会儿,玫瑰馥郁的花香便会溢满整个房间。
“这间屋子,自从你跟小莉不在家住后,就再没开窗通风过了。”身后突然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爸——”柳玲珑回头看了一眼,担心地问,“您的病还没痊愈呢,要不我去把窗关上吧?”
“不用——”父亲抬手叫住了她,拄着枴走进了房间,来到沙发边,手搭在了靠背上。
轻抚着沙发靠背,昔日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眼前,他淡淡一笑,说道:“我这条命,本来二十多年前就该结束了——”
”爸!“柳玲珑听了赶紧厉声制止。
可父亲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继续笑著说:“若不是你带来了碧青石,恐怕咱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聊天了。”
她听了尴尬地笑了笑,安慰道:“都过去那么久了,您怎么又提起来了,都说了没事了。”
父亲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感叹道:“小莉虽然老大不小的,却变得越来越固执,越来越任性,有很多地方你还要多包容她,相信等到她知道真相的时侯,一定能够理解你的。”
柳玲珑听了,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自嘲道:“阿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个半死,非杀了我不可。”
“不会不会——”父亲笑著摇摇头,说,“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是柳家的恩人,只怕她明白一切之后,会记恨我,会恨她自己的命运,到那时,还请麻烦你多费点心思了。”
柳玲珑无奈地啧了一声,劝道:“唉唷,爸——您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我太久没回家来看您所以您才想出这个法子故意说这些来埋怨我么?那我以后一个周回来看您一次总可以了吧?”
父亲听了自然是开心地笑了,但却又同时摇了摇头:“我听盼英说,你派了你们学校的一个男生去参加在小莉学校举行的选拔?”
“嗯。”她点了点头。
父亲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问道:“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么?”
柳玲珑望着窗外的景象,若有所思地说:“那个孩子——从我第一次在孤儿院见到他——我就知道是他——只有他能够继承地之琉璃的力量。”
父亲只是沉默地点点头,什么都没有再说。
风忽然变强了,吹得那些帷幔开始乱舞,插在茶桌上花瓶里的百合花也都东倒西歪的。
等到一阵风过去,帷幔渐渐地飘回原位,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止,屋子里就只剩下柳玲珑一个人在默默地思考着,她的表情似比平日里又多了一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