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群这一回还真是食言了。冷西从头到尾都没有回来打过一个电话。哄完了女儿,他下楼。老爷子还没有走,正襟危坐,脸色有些沉。
“子群——”老爷子沉声含着他的名字,“刚刚文舒和我说希希的妈妈回来了。”他开门见山的说道。
高子群微微蹙了蹙眉,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老爷子怔怔的看着他,白眉挑了挑,“子群,我从来不插手你的事,当年你和秦家小六为了一块地闹得满城风雨,只不过缘起一个女人。你和文舒从小就有婚约,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高子群默默不语,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老爷子语重心长,儿子是他的骄傲,做什么事都是出类拔萃的,可是偏偏在感情上出了岔。他不能让儿子走上自己的老路。
“我知道文舒和乔羽的事儿,你心里有疙瘩,那毕竟都是以前的事儿了,何况乔羽都去世这么多年了。”老爷子微微叹息一声,“你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做事怎么还不顾后果。”
高子群双手交握,他的表情微微凝重起来,似乎酝酿了许久,嘴角才轻轻的动了动,“爸,其实我和文舒没有结婚。”
空气瞬间就冻住了。
高老爷子双眼惊愕在那儿,似乎在回味儿子刚刚说的什么话,他嘶嘶了两声,“你说什么?”
高子群一瞬不瞬地对着父亲的那双深凹的眼睛,“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登记都是幌子。文隽——也不是我的孩子。”
“孽子!”高老爷子简直怒气冲天,他颤着身子站起身来,“这就是你这几年折腾的好事!”他重重的顿了顿手中的拐杖,敲到地砖上,砰砰作响,恨不得一棍子抡上去,打醒他。
“你们结婚七年,你现在告诉我,你们没有结婚?高子群,你让我怎么样相信你?”
他重重的喘着气,“婚姻大事岂有你们这样胡闹的?”
高子群的目光沉沉,脸色也很不好看,他微微眯了眯眼。“我很抱歉。”
老爷子无奈,“是谁的主意?”
高子群没有犹豫,“我。”
老爷子是给生生气走的。
高子群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夜风从外面吹进来,窗帘随风摆动,掀起来波浪般的弧度。
寂静声中,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来,显得很突兀。高子群快速的拿起来。“查到了没有?”
孙诚呼了一口气,“高总,冷小姐现在人在医院。”
高子群的脸色瞬间冷下来。
孙诚赶紧说道,“是冷小姐的弟弟出了事,被一伙人打了,情况有些严重,现在还处在昏迷状态。”
高子群呼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闭上眼开倚在沙发上,心中有些无奈,冷西啊冷西,你现在是自顾不暇了,还怎么要抚养权呢?
冷西坐在走廊的木椅上,米色的风衣上沾了不少斑斑点点的血迹,已经干涸了。她脸色尽是疲惫。
楚航拎着咖啡和点心走过来,“你一个晚上没有吃东西了,先吃点垫垫肚子。”
冷西下意识的接过来,只是拿在手里,并没有动,她的脸白得如同纸。
楚航抿了抿嘴角,“小西,我在这人看着。十二点还没有过就表示今天还没有过去。还来得及。”
冷西的睫毛微微的颤了颤,慢慢的抬起头看着病床上的冷量,眸色越发的深沉了,内心的剧痛无法抑制。那是她的亲弟弟,从小跟在她屁股后面,暖暖的喊着她“姐姐——姐姐——”
等到他渐渐长大,开始直呼她姓名。她忘了,冷量已经不是孩子了,他已经渐渐长大。
这几年他一直在做什么,冷西从来没有细问过,心里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悔恨。
她想哭,可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冷西微微眨了眨眼,慢慢的起身。
“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也不要让希希感到遗憾。”楚航说道,因为他知道遗憾一旦铸成,或许这一辈子都无法挽回了。
“谢谢你。”冷西不知道除了这两个字,她还能说什么。
“傻丫头。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么客套的,快去吧。”楚航笑说道,表情状似轻松。
看着冷西渐行渐远的背影,楚航微微撇过脸,侧脸的线条难掩的痛苦。
夜深人静,怕是这一晚上许多人都静不下来吧。
冷西下车站在高家门前,微微驻足了一会儿,她牵了牵嘴角,紧了紧手里头捏着的礼物盒子。现在的她每走一步都充满了疲惫。
高子群看到她似乎没有太多的惊讶,大厅里只开了一盏吊灯,他的眼里闪着几分不明的眼色。
他上身的衬衫扣子已经开了三颗,衬衫袖口精致的袖扣微微闪烁着,衬着他的脸色更加的暗沉。冷西忽然发现这样的他似乎比平日里的他少了一份咄咄逼人,在往日如果这种的情况的话,他定然好不了冷嘲热讽。
而现在他只是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什么。
“希希睡了吗?”冷西酝酿着开口,声音就像是被呛了无数的黄沙一般嘶哑。她没有看向他的眼睛。因为刚刚的惊讶与担忧,她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睛暗哑无光。
高子群的目光渐渐落在她手上,终于还是开口回答,“刚睡着,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冷西点点头,慢慢的抬起步子。越过他的身边时,他看清楚了她衣角上的血迹,瞬间一把拉住她的手,声音紧张,“是不是受伤了?”
冷西痴痴的望着他,这一晚,她受惊的太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高子群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受伤了?”说着就要看看她哪里受伤了。
冷西连忙避开他,“不是我,我没有受伤。”他眼底的担忧让她有些心颤。
高子群慢慢松开他的手,转身而去。
冷西呼一口气。
高希希是哭着睡着的,眼角处还残留着没有干涸的液体。冷西轻而又轻的用指腹擦拭干。她转过眼,看到一旁的格子柜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了。
冷西走了过去,拿出自己的那份。
杯子。
一辈子。是她奢求与贪恋的。
不多时,高子群又走进来,随手递了一件外套给她。“去换下,大晚上的穿着,你也不怕吓到人。”
冷西不置口否,她看着手上这件衣服。记忆的匣子慢慢打开,这是当年高子群给她采购的,她看过,可惜她从来就没有穿过他买的衣服。
她眷恋的再看了眼希希,逼着自己转过头来,“我要回去了。”声音中尽是无奈。
“冷西,如果你是这样的态度,我奉劝一句,希希的抚养权,你还是放弃吧。”高子群目光幽深的望着她。
冷西脚步一顿。
“作为他的母亲,她的生日你都无法参加,你还有什么理由要抚养权呢?”
冷西咽了咽喉咙,“我要是有选择,你必然会陪着她过每一个生日。”她一点一点的拢起手指,剪短的指甲深深抵在掌心,“我弟弟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我爸在监狱,你说我该怎么做?”
她勾了勾嘴角,那笑在橘黄的灯光下有些恍惚。
话一说完,她的泪就要落下来。很奇怪,在医院的时候,她哭不出来,现在倒是有了泪意。也许是真的疼的坚持不住了。
高子群一时间无话可说,依旧面不改色。
冷西咬着唇角,“高子群,我和你不一样。我做不到那么冷血,所以我才会把自己搞到如今的地步。”
高子群的眼里掠过一丝悲凉,他轻轻的说道,“小西,你想要希希的抚养权,而我也希望希希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她安静的望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嫁给我。”高子群嘴角溢出一抹惊艳的笑容。
而冷西却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小腿撞到脚边,她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
“妈妈——”希希揉了揉眼睛,声音哑哑的,似梦似醒。
高子群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
再确定不是梦之后,希希立马就扑到她的怀里,“妈妈,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又是委屈又是激动。可是毕竟她的妈妈还是来了。
“突然出了点事。”冷西顿顿的说道。“对不起,希希。”
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冷西吻了吻希希的额角,“生日快乐,宝贝。”
希希咯咯的笑出声来,她挑起了眉,望着高子群,“爸,你真的没有骗我。”
高子群不急不慢的说道,“好了,趁着还没有到明天,许个愿望吧。”
高希希立马闭上眼,双手交握在胸口,抿着嘴角。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说道,“我都饿死了。妈妈陪我吃点蛋糕好不好?”
冷西点点头,“我先去换件衣服。”
高希希切了三块蛋糕,先递给了冷西,然后又递给高子群,最后一块留给了自己。她满足的吃着蛋糕,一脸的幸福。在女儿的注视下,冷西也吃光了那块蛋糕。高子群向来不碰这些食物,不过今晚他很给女儿面子尝了几口,或者更多的因为眼前人。
高希希很满足,她觉得自己许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
即使有再多的不快,至少这一刻三个人体会到了幸福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