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杨树屯的深秋,黄梨苹果压枝头,红枣串串颤悠悠。喇叭花开满院艳,白菜萝卜绿油油。髙粱大豆进场院,家家户户紧忙碌。金黄的谷子耀人眼,红皮地瓜滚绣球。花生含羞对你笑,婷婷襄娜藏珍珠。雨过更显松、柏绿,风摇杨柳娥眉露。猪壮鸭肥鸡怡然,满屯收获在金秋。理应世外桃源处,咄咄逼人日不休。鬼子糟蹋老百姓,万众怒气除倭寇。
锦毛耗子和小泥鳅两人顺着东河岸闲玩,下河摸点小鱼小軒,装在小水桶里,一直向上游走去。锦毛耗子发现一棵大柳树上有一个喜鹊窝,他对小泥揪说听!听!这两只喜鹊叫声嘈杂,这窝里也不会有小崽吧?让老子爬上去看看便知分晓。”小泥揪说:“鸟儿都是春天抱窝,哪有秋天抱窝之理,不要上去惹它们了。”锦毛耗子说:“我锦二爷今天没事要到喜鹊家串个门有何不可,难道它敢把我怎的?”小泥揪说:“小心喜鹊火了叼瞎了你的狗眼。你爸是郭大愣,你就成了瞎狗了,吃屎都找不着地方。”镩毛耗子一边爬树一边骂道:“你是皮子有点发紧,等我下来帮你松一松皮子,揍扁你小兔崽子!”锦毛耗子吭哧吭哧爬到窝旁,用手一摸,对小泥鳅喊道哎哟!怪了!真有两个蛋,还热乎着呢。”那两只喜鹊飞来飞去疯狂地叫着,几次从锦毛耗子头顶飞过,他的头上也被叼了几口。小泥鳅在下边喊着喂!小心眼珠子。”锦毛耗子在树上说妈的!老子先吃一个再说。”说着他将两腿往树上一盘,左手拽着树枝,右手把蛋往树上一磕,破壳处流出蛋黄,锦毛耗子嘴对破口处一吸,甜滋滋的蛋黄就进入他嘴里,一扬脖子溜溜咽了下去,他把舌头在嘴唇边舔了舔叫道真好喝!”刚要把第二个喜鹊蛋磕开时,小泥揪在地上央求道锦二哥,给我留一个,让我尝尝,别都吃了。’’锦毛耗子说行!我把蛋装在兜里吧!”小泥揪在下边喊不行!装兜里准压碎了!放在帽子里扣在头顶上安全。”锦毛耗子说:“我没戴帽子。”锦毛耗子在树上向王屯方向一望,吃惊地说:“从王屯那边过来两辆大车,向大杨树屯来了,头辆车上拉着一口大红棺材,第二辆车上坐了一车人,咱们赶紧回屯里看看,怪了!咱屯又是谁死了?”说着一骨碌从树上滑到地上来,小泥鳅急忙去掏锦毛耗子的口袋,摸了一把全是黏糊糊的喜鹊蛋黄子。小泥揪不高兴地说忙个屁一碎啦丨”锦毛耗子说:“有正事,赶紧回去,看看谁家又死人啦。”说着两人就往屯里跑去。
送殡的大车进了文三寡妇家的院子,来人将棺材抬下来,放在两条长凳上,棺材前面摆上桌子,铺上白布,上边摆列着鲜果、梨桃、供饭、香火、油灯。院子内是乱哄哄人来人往,现用林稻帘子搭成灵棚。棺材旁哭声鼎沸,地动山摇,三寡妇几次哭昏过去,大姐润英哭得泪人一般,闻声者无不落泪。真是:冷风萧萧秋已深,豆蔻年华竟消魂。可怜魂归大杨树,全屯老少泪沾襟。滚滚泪水流不尽,白发难送黑发人。英雄壮举人敬仰,香魂美名照乾坤。尚保长带着邻里乡亲前来吊唁,人们哭成一团。锦毛耗子和小泥鳅也挤进人群,一听是润春姐死了,锦毛耗子和小泥鳅也摸着棺材哇哇地大哭起来,小泥鳅一边哭一边向棺材里边叫:“润春姐!你在里边可听见我的叫声……”
尚保长抹着眼泪对众人说唉!太可惜了,润春确确实实是个好孩子,真想不到就出事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没有办法。李坤、郭大愣、黄观书、尚玉贵,咱们得张罗一下丧事。”这时小泥揪妈、李媛媛、郭大愣媳妇,胡万强老两口子也都来了,一见棺材就止不住眼泪,大家失声痛哭起来。郭大愣媳妇近失爱女,润春又是她的未婚儿媳妇,她触景生情,一见即溃,散了架子,支撑不住,跌在麵,昏了过去。大家急忙救起送回家中。
文三寡妇的大女婿崔玉生老师把尚玉生保长、郭大愣、李坤叫到一处说尚大伯、郭大叔、李二姑父,我是咱们大杨树屯多年的老女婿了,我老岳母娘没有儿子,我就是儿子,去年遭受一次润秋的打击,已经很难支撑了,一直住在我家,现在又出这档子事,真要了老太太的命了。可是出了事有什么办法,我们只好面对现实。东屋还有两位客人,咱们进去见一见面。”说着,尚保长、郭大愣、老李坤跟着崔老师进了东屋。东屋有四个穿着便衣的商人,郭大愣一见面即认出哎呀!这一位是与喜顺一起做买卖的张一农先生。”崔老师说你们认识?”张一农赶紧走过去握住了郭大愣的手说郭大伯,可好?”郭大愣说:“这年头能好吗?鬼子天天折腾,我看要不了多少年头,中国人非让鬼子给弄光了不可,就我们小小的大杨树屯,死在鬼子手里的也有十五六口人啦。”崔老师一一做介绍,其中两位警卫员站到门外。崔老师说郭大叔,你认识的这位是三十八团的张副政委,是润春那个团的。这位是润春所在二营的王副营长,他们是专程为润春送灵来的。”张一农说崔玉生同志是牛屯农民协会的副会长,为边区人民的革命事业做了不少工作。我们这一次来是专门为润春送灵的,希望你们给予帮助。润春同志为党和人民的革命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是永远值得我们学习的。”接着王副营长含泪讲述润春牺牲的过程:“旧历八月十五刚过,我们营正在边区某地休整时,接到上级的命令,让我们营在十天内摸清驻在离锦西仅十八华里一个叫泥屯的鬼子的军事据点,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军事要地,—直影响我军的军事行动,上级决定将其拔除。我们派出一个侦察班在地下组织的配合下,经过五天的秘密侦察,抓了一个舌头,搞清了泥屯据点的全部情况。我们向上级作了汇报,上级命令我们二营在地下组织的配合下端掉泥屯鬼子据点,时间定于旧历九月五日晚十二点。晚上十一点,各排悄悄进入了潜伏阵地,地下组织已经派出人员也潜入到伪军之中,一切准备就绪。时间一到,进攻开始,三颗信号弹腾空而起,冲锋号一响,八路军向敌人的据点冲去,枪声大作,喊声惊天动地。.鬼子吓得魂飞魄散,乱作一团,仓皇应战。八路军战士巳经冲进了据点,在战壕里与鬼子拼起了刺刀。这时,地下组织人员也在碉堡内放起烟火,火光冲天,碉堡里外手榴弹声响成一片。润春也参加这一次战斗的救护队,她担任救护队的小组长。战斗进展得非常顺利,她忙着给受伤的战士包扎伤口,指挥担架队抬伤员,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枪弹声逐渐平息下来,八路军开始搜索残敌。牛一角带着他的一个排在战壕里打开手电,猫着腰向前搜索。突然,一个角落里射出一梭子弹,牛一角与前边一个战士应声倒地,后边的战士一阵乱枪,把这个鬼子打成了筛子。润春含着泪水把胸部受伤的牛排长送上担架时,牛一角已停止了呼吸。战士们流着眼泪,高喊着一定为牛排长报仇!润春在抢救另外一个伤员时刚一转身,感到脚下有空感,她大喊一声:*同志们,马上离开我丨我右脚踩着地雷了!’我听到后立马跑了过来,在离她仅有五米的地方,我用手电照见了她,她显得异常勇敢镇静。我蹲下对她说:‘要冷静下来,不要怕,慢慢蹲下!慢慢地蹲下!用手左右摸索一下有没有石块?’她回答说:‘我摸到了一块平面石头。’我说:‘太好了,把那块平板的石头轻轻向你的右脚旁移,一点一点地移,要稳住,不要怕,用石块把脚替换出来。’她按我的方法做了,她跑了过来,兴奋得双手摇着我的手说:‘王营长,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这时有一个排长向我报告:‘王副营长,消灭鬼子十二人,打死伪军九人,俘虏伪军十一人。我军牛一角排长及三名战士阵亡,三人受伤。受伤和阵亡人员已经抬走,缴获小钢炮一门,轻重机枪各两支,其余的暂没有清点,分别由战士带回再作统计。’我说:‘好!整队集合,马上离开!’集合号刚一吹响,战士们跑步集合,突然,不知从何处钻出一个荷枪实弹的伪军,惊恐万状地也挤到一连的队伍里来,一连长用手电一照大声说:‘怎么混进一个伪军?放下武器,缴械投降!’那个伪兵一听撒脚就跑,在队伍中钻来钻去,嘴里喊着:‘我不缴枪!我不投降!我不缴枪!我不投降!’与小孩子玩藏猫猫一样,惹得战士们哄堂大笑。一连长笑着说:‘我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宝贝。一排长,给他一刺刀,这是一个顽固分子。’一排长说:‘一排同志们,每人捅他一刺刀,让他不缴枪,不投降吧!’一排长说完对这个顽固的伪兵做了个刺杀动作,刀尖在这个伪军的屁股上轻轻地捅了一下,大喊一声:‘缴枪不杀!’想吓唬一下逼他就范。可是这个伪兵乱叫:‘妈呀!杀了我也不缴枪!’我对一连长说:‘好像是个小兵,吓蒙了,出现了精神错乱,头部在流血。一排长不要开枪,你们把他按住算了,文润春去把他头部包扎一下。’一排长刚要动手去抓,那个伪兵疯狂地向据点跑去,仅有三五步远就要抓住了,只见那个伪兵脚下一崴,一排长瞧见大喊一声:‘快卧倒,有地雷!’一排长飞快地滚出两米远,到了润春的脚边,润春一纵身把一排长压在身下,这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我和战士们跑过去一看,润春还紧紧护着一有卩长,一排长安然无恙,润春壮烈牺牲。”李坤抹着眼泪说:“太可惜了,润春今年才刚满十八岁呀!润春是喜顺的末婚妻呀,这可怎么交待呀!喜顺知道吗?”张副政委说这里有一封信请郭老先生过目,看完后再谈。”郭大愣双手颤抖着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面色苍白,几乎晕倒。张副政委说:“老人家,不要着急,事情已经过去了。既然参加了革命,为革命的事业奋斗终生,就少不了为革命而流血牺牲。而郭喜顺同志在一次战斗中受了重伤,在大后方某医院治疗。你们不要着急,等伤好些,我们想办法接两个老人去看一看,现在不行。”李坤说为什么不行?受那么重的伤我们不能不去看一看吧?这是人之常情。说什么我们也得去看一眼。”郭大愣用颤抖的手把信交给李坤说:“他二姑,你瞧瞧就明白了!”李坤把信接在手里,把信纸小心地展开,尚玉生也把头挤了过来,那信写得字迹潦草,歪歪扭扭。李坤小声地念道:父母二位老大人膝下禀敬者,两位老大人可好?小弟也好吧?儿在一次战斗中受伤,现在治疗中。治疗一段时间,我已被转移到大后方医院,相当遥远不便前往。干革命难免有受伤牺牲,只要我们大家团结起来,一定会把小鬼子打出中国去。请父母放心。
此事切切不要告诉润春,因为怕她担心。而且,文家三婶再三交代让我把润春带走,管好,关心好。而我没有做好,我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觉得对不起人家。我已经请示首长说我暂时调去一个秘密的地方工作,不便联系。要让润春知道,她会非常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