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尚玉贵家中漏粉,李坤也来帮忙。漏粉这个活儿要连续操作,中午李坤就没有同家。三姑娘小蚕就带了强强到舅舅家去玩。大舅妈是一个小气刁钻、狡猾之辈,以嘴甜心毒著称。她看见小蚕带强强来了,怕孩子们吃好粉,就笑着说我给强强端一碗粉耗子吃吧,那东西可好吃了,比粉条好吃。”说着就给端来一大碗粉耗子,碗里还放了一点儿酱油,小强强啥也不懂,接过碗就吃了起来。小蚕说:“强强,听姐话,不要吃,人吃了粉耗子胀肚。”这个粉耗子就是漏粉中没有和好的生粉面疙瘩,都是从锅中捞出来放到一边准备喂猪的东西。小蚕不让小弟弟吃,大舅妈笑嘻嘻地说:“我就常吃也没有胀死,好吃着哩,没事。看把你三姐吓得,小强强,吃吧。”强强不听姐姐的话,狼吞虎咽地把一碗粉耗子吞进肚里。
到了晚上,小强的肚子胀得跟小鼓一般,小脸憋得青紫,痛得在炕上直打滚,紧接着连吐带泻。小蚕妈操起帚扫疙瘩就打小蚕:“把强强带哪去了?吃了什么脏东西?吐成这个样子?”小蚕一边躲着帚扫疙瘩一边说吃了舅妈给的一碗粉耗子!”强强妈一听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可知道粉耗子的厉害,别说小孩子,大人吃了一碗也得胀死。小强强很快就出现了脱水,眼睛睁得老大,眼窝陷了下去,声音像蚊子一般对妈妈说:“是我自己要吃的粉耗子,不怪三姐姐,你不要打我姐姐啦。我没有一点儿劲了,我就睡在妈妈的怀里吧,我很渴,也很冷,妈妈,你把我抱紧点。”妈妈大声喊媛媛,快给强强倒碗水来。”大姐姐用小勺给强强喂水,喝了几口后,强强又“哇”的一声全吐了。三个小姐姐都围在强强的身旁,妈妈紧紧地抱着强强。妈妈没了主意,对援援说赶紧到舅舅家去叫你爸爸!说强强吐泻不止,让他快回来请医生。”媛媛马上跑到舅舅家找爸爸说明了强强的病情。李坤有些不耐烦地说:“这漏粉的活儿就得接着干,现在正干一半,不好离开。给人家帮忙,不像给自家干活,哪能说走就走。回去给你妈说,明天一早我就去请医生,晚上多给强强喝点水,凑合一个晚上。”媛媛急得直哆嗦,苦求着对爸爸说:“你先回去看一看,强强太危险了。”李坤生气地说吐两口算什么!吐吐就好了呗,回去!”其他的人听到这个情况,都劝道:“李姑爷先回去看娃娃,别耽误了孩子的病。”李坤还是一本正经地说没事,小孩子吐两口能有啥问题,明天就好了,干活!干活!”别人也就没有话说,继续又干活儿。援援叫不动爸爸,眼泪流了出来,只好又跑回家中,把爸爸不回来的事儿说了一遍。妈妈生气地说:“一个大傻瓜,孩子都快不行了,还死命帮人家干活,天底下就没有见过这种怪人。天已半夜了,稍许天亮了,强强也许能挺过来。”强强身体软软地偎依在母亲的怀里。三个小姐姐,一个六岁的小弟弟,都坐在强强的周围,大家谁都不说话,只有那盏昏暗的煤油灯一闪一闪地亮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弟弟小泥鳅突然爬到哥哥跟前大声地说:“哥哥,你怎么啦?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伸手握住了哥哥的小手,只听外边的公鸡“呜——呜”地叫了起来。强强欠了一下身子,叫了一声:“弟弟,我……”“哇!”又是一阵狂吐,小泥鳅也被吐了满脸。大家忙着收拾污秽,媛媛姐又给强强喂了几口水,强强的嘴巴有些紧,已经很难张口。援援说妈,我去请医生,要救小弟弟!晚了怕是出事呢。”妈妈说你和珠珠一块去,快去快来!”媛媛和珠珠刚要走,只听强强小声说:“妈妈!我难受,难受,妈——”抽搐几下,便停止了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屋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妈妈哭得吐出两口鲜血来,怀里还紧紧搂着她的强强,把脸贴在强强的脸上,大声地喊着强强!强强!我的强强!”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强强的脸上。小泥鳅还用一只小手拉着小哥哥冰凉的手,满面都是泪水,不停地喊:“哥哥,哥哥!你醒醒!”妈妈、三个小姐姐、小泥揪一齐号啕大哭,狗也乱叫起来,这惊天动地的哭声几乎全屯都听到了,左右邻居都急忙跑过来看李家出了什么事,胡万强与胡万胜夫妇、黄观书夫妇黑灯瞎火地都赶来了。大家齐声说怎么把强强没了?得了什么疾病走得这么快?怎么没有请医生看一看?”强强妈对这些问话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哭。还是援援忍住了哭泣,把发病的前后情况简略给大家说了一遍。胡万强伤心地说:“多好的孩子,说死就死了,李坤怎么不请个医生来!”黄观书气愤地说:“这尚玉贵的老婆也太坏了,那粉耗子是吃不得的,这不是明明地害人吗!李坤也是死心眼,现在还给尚家漏粉哪,这个混蛋东西,我去捧他!世上也找不出这么没有心肝的家伙,孩子都死了还不回来!”说完就气呼呼地出了门,到尚玉贵家进门就破口大骂:“李坤,你他妈的快给我滚出来!家里都出人命了,你还在这儿胡混!”李坤在尚家整整干了两个晚上,几个人忙碌着漏粉,外边的狗叫和哭声一点儿都没有听见,当他听到黄观书站在院子里骂他,他才清醒过来,急忙从屋里跑了出来。黄观书一拳打过去,正着面门,李坤就什么都明白了,一口气跑到家,一进屋就傻了眼都怪我,我害死了儿子。耽误了治疗……”说
着,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郭大愣几乎全家都来看望了,知道情况后,郭大愣气呼呼地说:“李坤,你也太不是东西,给人家干活连家都不管了,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你还有脸活人。”说着照着李坤的屁股就踢了两脚。锦毛耗子也愤怒地说这种没情义的人是应该死去,儿子有病都不管,打他干什么?我爹会勒狗,挂到树上算了丨”郭大愣骂道:“锦毛耗子,你这混蛋,这儿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给我快滚开。”第二天中午,在一片哭泣声中,李坤聋拉着脑袋,眼眶里含着泪水,右臂抱着死去的强强,左手提着一把铁揪,后边紧跟着小泥鳅,小泥鳅一边哭着一边说你把我也埋了!你把我也埋了!”李坤大步流星地走到西山沟把强强掩埋了。小小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仅仅活过十个年头。
话说李坤家出了事儿以后,几个月过去了,全家人逐渐地恢复了平静。家中还有三个姑娘,一个小泥鳅。李坤暂且老老实实下地干活,再也不帮助别人干那种傻事了。小泥鳅妈也带着大姑娘媛媛、二姑娘珠珠到地里帮助干活儿,小蚕在家中带着小弟弟玩耍。李坤这几年辛苦劳作,也买下了三十多亩好地,又买下了田二南山坡的大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