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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为约翰·布朗上尉申辩(3)

奴隶号正在航行,上面挤满了奄奄一息的受苦人。航行中,还有新货上船,一小撮奴隶主,在一大群乘客的支持下,正在让甲板下的四百万人窒息,而政客却断言获得解救的唯一方式是通过“人道情结的静静扩散”,只有扩散传播,没有任何“爆发”。似乎是人道情结离了人道行为还可以存在一样,似乎你将人道情结传播,一切最终便会井然有序,干净纯粹,如同洒水壶中水出,尘埃即刻落定那般容易。我听到从船上扔下来的是什么呢?那是被解救者的尸体。那就是我们“传播”人道的方式,人道情结也就随之传播了。

终日里习惯了和政客——这些低俗得多的人——打交道,名声显赫、影响四方的编辑们无知地说,布朗之所以如此行事,是“出于报复的原则”。他们不了解布朗。他们必须把自己放大才能够理解布朗。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会开始认识一个真实的布朗。他们得理解一个有信念有宗教原则的人,不是政客,也不是印第安人,而是一个不会等到自身所做之事明明无害他人,却受到他人妨害或者阻碍之时,才献身于被压迫者的解放事业的人。

如果可以说沃克尔代表南方,我希望我可以说布朗是北方的代表。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为了理想的精神世界的追求,他不吝惜自己的血肉之躯。他没有认识到人类法律的不公,却坚决抵制这些法律。这一次,我们终于从政治的繁琐和尘嚣中解脱出来,感受到了真理和男子气。在美国,还没有人为了人自身的尊严如此抗争,坚持不懈,真实有效,认识到自己作为人的力量,认识到自己堪比任何政府。从这个意义上讲,布朗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具有美国气质的。他不需要唠唠叨叨的律师编造谎言来为他辩护。他胜过所有法官,无论选出这些法官的是美国选民或者官员。甚至没办法找到和他同样优秀的陪审团还对他进行审判,因为和他同样优秀的人根本不存在。当一个人如此平静地面对人类的谴责与报复,比他们高出整整一个身体的时候,——即使他是最无耻的杀人犯,他用自己的身体去解决了问题,——那场景也是非凡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你们《解放者》,你们《论坛报》,还有你们共和党人?——相比之下,我们成了罪犯。认可布朗吧,这是你的荣幸。他不需要你的尊敬,一点都不需要。

至于民主党的报纸,他们根本不够人道,对我毫无影响。他们发表怎样的言论我都不屑发怒。

我意识到我有一丝期望,期望布朗在他的敌人手里还活着;但是尽管如此,我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着他,念着他,明白他的身体已经死去。

我不相信应该为那些依然活在我们心中的人,为那些在我们周围尸骨尚存的人塑像,但是,我希望布朗上尉的,而不是我认识的任何其他人的塑像可以矗立在马萨诸塞州议会广场。我为自己生活在这个时代而高兴,为自己与布朗生活在同一个时代而高兴。

对比之下,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急于把布朗和布朗的计划清洗出去的政党,该党生怕那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同时,他们又四处寻找现有的奴隶主,或许是意图让他们成为本党的候选人吧,至少要找一个会推行《逃亡奴隶法》,推行布朗拿起武器想要废除的所有其他法律的人。

不理智!一个父亲,六个儿子,一位女婿,还有其他几位至少相当于十二门徒了——突然间都失去了理智,而与此同时,那位理智的暴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牢固地抓住他的四百万奴隶,而教唆他的那一千位理智的编辑正在拯救这个国家,拯救他们的饭碗!布朗在堪萨斯的行为也同样不理智。你去问问暴君谁是他最危险的敌人,理智的人还是不理智的人?问问那些最了解布朗的人,那些为布朗在堪萨斯的行为高兴的人,那些为布朗的行动提供物质帮助的人,他们觉得布朗不理智吗?对于大多数坚持使用这个词的,这种用法只能说是一种比喻,而我丝毫不怀疑很多其他人已经收回了他们说过的话。

读读布朗给梅森和其他人的绝妙回答。对比之下,梅森们相形见绌一败涂地!问得粗莽怯弱,答得真切清晰,如同一道闪电撞上他们污秽的庙宇。梅森们被置于这般境地,与比拉多、盖斯勒、宗教裁判所为伍。他们的言语行为多么无力!在这项伟大的工程中,梅森们不过是些没用的工具。让梅森们聚集在这位传道人周围,实非人力可为。

为什么近些年来,马萨诸塞、北方各地派些理智的代表出席国会?去有效的宣布某种情结吗?他们所有的演说汇集归纳起来——或许他们自己都会承认这一点——比不上男子汉直爽有力,比不上朴素的真理,比不上约翰·布朗这个疯子站在哈珀斯费里的引擎房的地板上随意说的那几句。布朗,那个你们将要绞死的人,那个即将被你们送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尽管不是代表你们被派驻那边。不,无论怎么讲布朗也算不了我们的代表。作为人类的范本他太优秀了,无法代表我们这样的人。那么,谁是他的选民呢?如果你读懂了他的话,你就会找到答案。在他的话中,没有无根据的雄辩,没有矫揉造作,也没有对压迫者的阿谀奉承。真理给了他灵感,真诚为他的语句润色。扔掉手中的来复枪对他来说并不可怕,因为他还具有演讲才能—— 一把更有效、射程更远的来复枪。

《纽约先驱报》对谈话做了逐字报道,不经意之间充当了这些不朽文字的载体。

如果有人读完了这个谈话的报道,却依然把其主要内涵称为不理智,我会怀疑他的洞察力有问题。这个谈话让人想起的,是比生活中普通的规范、平常的习惯更理智的理智,比一个普通的组织的理智更理智,这是肯定的。其中信手拈来一句,“任何问题,如果我可以体面地回答,我会回答;否则,不答。我以为,该说的,我都一五一十地说了。我不想赘述,先生。”有少数人谈论布朗的复仇精神,其实非常推崇布朗的英雄气概,这些人没办法理解一个高尚的人,缺少汞合金来与布朗的纯金结合。他们把自己的渣滓和布朗的纯金混到了一块儿。

终于轻松一些了,不去管那些诋毁的言语了,我们来看看更真实但却受到惊吓的狱卒刽子手的证词。魏斯州长对布朗的评价公正,颇有见地,远胜过我有幸听过的任何一个北方编辑或是政客或是公众人物的言论。我相信各位愿意重温州长先生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他说道:“把布朗当成疯子的人,自己本身就错了……布朗冷静、镇定、不可战胜,而且公正地说,他对自己的俘虏很仁慈……他的行为,让我对他的正直深信不疑,他是一个笃信真理的人。布朗尽管狂热自负多话,(我还是让魏斯先生来说吧,)但是坚定、诚实、睿智。他那些活下来的下属也跟他一样……华盛顿上校说布朗是他见过的最冷静最坚定的人,不惧危险,不畏牺牲。一个儿子在他身边倒下,另一个又被子弹击穿,此时,布朗一手去摸奄奄一息的儿子的脉搏,另一只手握着来复枪,非常沉着地指挥着自己的队员,鼓励他们要坚定,绝不轻易送命。在布朗、史蒂文斯、科比奇这三个白人囚犯中,很难说谁最坚定。”

北方人开始受到奴隶主的尊重,这些人几乎是头几个!

瓦兰迪汉先生的证词尽管价值稍逊,却要旨相同,“贬低布朗此人与他的谋划是无益的……他和普通的匪徒、狂热者或是疯子绝对不能相提并论。”

“哈珀斯费里万籁俱静。”那些刊物上讲。法律占了上风,奴隶主获胜之后,这种静寂的特征是什么?我以为布朗事件是一块试金石,旨在为大家再清楚不过地呈现出这个政府的特征。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待可能会对我们有所帮助。政府需要自己审视一下自己了。如果一个政府把自己的力量用于支持不公正,就像我们的政府去维持奴隶制,去残杀奴隶的解放者,政府自身不过成了一种粗暴的力量,或者说更糟糕一点,像是着了魔道。政府就成了混蛋流氓的头目,成了再明显不过的暴君统治。我可以看见这个政府和法国奥地利有效结盟,一起来压迫人类。一位暴君坐在那里,捆缚这四百万奴隶,而这边走来了他们英勇的解放者。这个最虚伪最残暴的政府抬起头来,座下有四百万喘息着的奴隶,而政府还故作无辜状,恬不知耻地问:“你为何要袭击我?难道我不诚实吗?别在这个问题上兴风作浪了,否则我把你也变成奴隶,再不然就把你绞死。”

我们谈论代议政府,但是如果一个政府没能代表心灵的最高贵的官能,没有代表众人的真心诚意,这个政府会是怎样的一个怪物。一个半人半虎或者是半人半牛的怪东西,满世界高视阔步地走着,心脏已经被掏空,脑子顶部也被打掉。英雄们腿被炸掉了,还能以残躯继续战斗,但是我没听说过哪个残缺的政府做过什么好事。

我唯一认可的政府,—— 官员数量少没关系,军队规模小也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个政府有能力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公平正义,而不去做与之背道而驰的事情。如果一片土地上所有的英勇正义之士都和一个政府为敌,都立于政府与政府所压迫的民众之间,那么我们应该怎样看待这个政府呢?一个谎称笃信基督却每天折磨着一百万基督徒的政府!

谋反!如此谋反从何说起?我禁不住思考你们值得吗,你们这些政府。你们能让思考的泉源干枯吗?叛国罪,如果是抵制****,那么其根源在塑造了人而且永远可以重塑人的力量中,而且首先犯叛国罪的,正是这种力量。如果你把所有这些人类的反叛者抓捕了,绞死了,你除了成就自己的罪过之外一无所成,因为你没有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你错误地去对付一个西点学子和膛线炮不会攻击的敌人。加农炮浇铸者的艺术会引着物质来攻击它的制造者吗?铸造者认为加农炮铸成什么样子难道比加农炮本身的构成以及铸造者本身的体质更重要吗?

美国的镣铐锁着四百万奴隶,他们决意让这些奴隶无法脱身,马萨诸塞就是防止奴隶逃跑的众多结盟监督员之一。这并不代表马萨诸塞所有居民的倾向,但是这里处于统治阶层对人发号施令的人的确就是这样。和弗吉尼亚一起镇压了哈珀斯费里的这场暴动的正是马萨诸塞。马萨诸塞往那里派出了海军陆战队,她必将为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