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唤醒大我:挖掘你最深的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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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后人本心理学大师肯·威尔伯

一、肯·威尔伯的生平和著作

肯·威尔伯1949年出生于美国的俄克拉何马城。由于父亲在空军服役,肯·威尔伯学生时期曾数次迁徙。他在内布拉斯加州林肯市读高中,后进入杜克大学攻读医学。在读大学一年级时,肯·威尔伯就把研究兴趣从自然科学转向了心理学和哲学。他的视野广泛,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的作品,他都大量涉猎。肯·威尔伯后来又回到内布拉斯加读生物化学研究生,但在一年之后他又退学,全力著书,成为一位自由撰稿人。

肯·威尔伯在1977年23岁时发表了《意识谱》(The Spectrum of Consciousness)。在此书中,他论述了人的发展所必须经过的一些特定阶段,这些阶段已经超出了西方心理学以前对人的发展的认识。肯·威尔伯认为:只有依靠成功地通过每一个阶段的发展,个体的健康感的出现,以及最终体验到超越并包括了个人自我(self)的更广泛的同一性才是可能的。

这本书给他带来了声誉。此后,他著述不断,迄今已有20余部著作。他的作品已经被翻译为20多种文字,介绍到世界多个国家。他的著作的发行量名列美国同类作家之首,被称为美国“最畅销的学术类著作作家”。

肯·威尔伯现在被公认为“后人本心理学”的最重要的思想家、理论家和发言人,有“后人本心理学的马斯洛”之称。

实际上,肯·威尔伯的实际影响已经跨越了心理学领域,涉及哲学和神学领域。由于肯·威尔伯在意识领域的研究极具有基础性和开创性,他甚至获得了“意识领域的爱因斯坦”的美誉。作为心理学家,有评论认为他在整合西方心理学和东方智慧方面已经超过了荣格。

肯·威尔伯的主要著作有:《意识谱》(The Spectrum of Consciousness,1977年);《没有疆界》(No Boundary,1979年);《阿特曼计划》(The Atman Project,1980年);来自伊甸园》(Up from Eden,1981年);《意识的转化》(Transformations of Consciousness,1986年);《眼对眼》(Eye to Eye,1989年);《恩宠和勇气》(Grace and Grit,1991年);《性,生态和灵性》(Sex,Ecology,Spirituality,1995年);《一味》(One Taste,1997年);《万物简史》(A Brief History of Everything,1998年);《整合心理学》(Integral Psychology,2001年)等。

肯·威尔伯的许多著作都获得了高度的评价。例如对于他在1998年发表的《万物简史》就有这样的评论:

托尼·舒瓦茨(《问题何在——找寻美国智慧》的作者)说:“我认为,在当今独树一帜的美国文化的智慧中,肯·威尔伯的思想毫无疑问是最令人信服、最具有穿透力(penetrating)的思想。”

迈克·墨菲(《身体的未来》的作者)说:“这是一部具有空前的远见卓识的著作。”

杰克·克里坦顿(《超越个人主义》的作者)说:“这本书尊重真理之诚,表达真理之深,都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作品。”

肯·威尔伯说:“人类如同万事万物一样在大宇宙中是全子,这意味着什么?我们怎样去适应永远超越于我们之上的那个东西?解放是意味着我们成为完整的自身,还是意味着从属更大的整体,或是两者的结合?如果历史只是我们要从中醒来的梦魇,那么我们所要唤醒的又是什么呢?”

二、肯·威尔伯的两部自传

肯·威尔伯著作等身,理论深邃、丰富,那么他的人格状态和生活状况又是怎么样的呢?肯·威尔伯的生活方式独特,感情生活和内心生活也很丰富。关于这方面的情况,肯·威尔伯与许多著名的心理学家不同,他具有极大的开放性,愿意公开袒露自己。迄今,肯·威尔伯已经发表了两本带自传性质的著作。一本是1991年发表的《恩宠和勇气》,一本是1997年出版的《一味》。关于为什么要发表这些带自传性质的著作,肯·威尔伯有这样的解释:“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守密的人;我只是不想变成众目昭彰的公众人物罢了。然而身为一名广泛探讨内在人生的作家,与读者分享我的生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肯·威尔伯的这两本著作,透露了丰富的关于他个人的资料。通过这些资料,我们可以体会到他所达到的生命境界和人格修炼的程度。

《恩宠与勇气》一书所记述的主要是肯·威尔伯和妻子崔雅从相识到死别的经历。这本书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令人感动的故事和细致入微的精神探索有机地交织在一起。

崔雅也是一位心理学家。经朋友介绍,她和肯·威尔伯在1983年8月3日一见钟情。在此之前,肯·威尔伯有过一次婚姻,离婚后一直独居。而崔雅多少年来一直没有合适的男友。在见了肯·威尔伯后,她说“活了36岁才遇见自己梦寐以求的男人”。他们认识两周后就订婚,4个月后就结婚。

肯·威尔伯是这样描写与崔雅一见钟情后的感觉的:

“我躺在床上,发现体内有一些细微的能量正在流动,有些像所谓的‘拙火’。东方宗教认为这股能量象征灵性的觉醒,必须碰到合适的人或者事物才会被唤醒。我打坐已经有15年,这一类的微细能量在打坐中是常常有的,但从来没有如此明显。不可思议的是,同样的事情在同一时间发生在崔雅身上。”

他们都觉得对方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但不幸的是,就在举行婚礼的前夕,崔雅在体检中被发现得了乳腺癌。肯·威尔伯以平静的心态、负责的态度和实实在在的行动接受了突如其来的打击。他与崔雅生死与共,到1989年崔雅去世,他和崔雅一起和癌症搏斗达5年之久!在此期间,他停下了自己的写作,和崔雅一起求医问药,一起调整心理,一起修炼,一起探讨生命和死亡的意义。为了照顾崔雅,他学会了烹调。最后,尽管崔雅走了,但走得非常平静、安详。肯·威尔伯在崔雅走后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可以总结他们5年来的收获:

“那天晚上我一直待在崔雅的房间,入睡后我做了一个梦,其实不大像是梦,更像是单纯的意象:水一滴一滴落到海里,立即与海水融合。起初我以为这个意象显示崔雅已经解脱,她就是融入大海的小水滴。后来我才明白它更深的含义:我是水滴,而崔雅是那片大海。她谈不上什么解脱,因为她早已经解脱了。真正得救的人是我,我因服侍她而得救了。”

2006年初,肯·威尔伯的Grace and Grit在大陆发表。该书的书名原为《恩宠与勇气》,为了让读者更易理解,出版时编辑将其改为《超越死亡:恩宠与勇气》。我在为该书大陆中文版所写的《审校者后记》中写道:

读完此书,我有两个突出的印象:

一个是崔雅的彻底的开放性。崔雅说:“打开我的心,一直是我最大的挑战,我应该放下自我保护的欲望,让我的心有勇气去体验痛苦,如此一来,喜乐才有可能进入。”

关于崔雅的开放性,在肯·威尔伯本书的第二版前言里谈到崔雅的日记时,有一段话意味深长:“崔雅去世后,我想不读这些日记就毁掉它们,因为这些日记是崔雅非常私人的东西。她从来没有把日记给任何人看过,甚至没有给我看过。不是因为崔雅不想别人知道她‘真正的’感受,因此需要把它们藏在自己的日记中。正相反,崔雅最了不起的一点——事实上,应该说她最令人惊讶的一点——就是她在公众面前表现出的自我跟私下里实际的自我几乎没有区别。崔雅没有把任何‘秘密’的想法隐藏起来,那些她不敢或者羞于与世人分享的想法。如果你问崔雅,她会实在地告诉她的真实想法——关于你或者其他任何人的想法——以一种非常开放的、直接的、简单的方法,但人们通常不会因此而不高兴。这是她诚实的基础:人们从一开始就信任她,好像他们知道崔雅不会对他们撒谎。并且就我所知,她确实从来没有说过谎话。”

另一个是崔雅超人的接纳的力量。关于接纳的意义,肯·威尔伯曾经引用他非常推崇的拉马纳尊者的话:“你们时常为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好事而感谢上帝,却不会为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坏事而感谢,这正是你们所犯的错误。”关于自己的接纳,崔雅说:“我愈是能够接受生命的本然,包括所有的哀伤、痛苦、磨难与悲剧,就愈是能够得到内心的安宁。”

人得了癌症后,整个生活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崔雅面对了疼痛、乳房切除手术、放射治疗、化疗等等严重的考验。最重要的是,这是在他们刚刚新婚一个月后发生的。正如肯·威尔伯所形容,“生生世世我们都在寻觅对方”,而终走到一起时,却马上就要面对癌症和生死的挑战。

作为当今世界著名的心理学大师,肯·威尔伯也同样具有极大的开放性,他一点不回避谈自己的隐私。例如,一般来说,如果妻子得了乳腺癌,切除了乳房,丈夫的反应会怎样呢?据说,差不多一半的丈夫会在妻子切除乳房后离开。那么,崔雅在切除了一只乳房之后,肯·威尔伯的真实感觉又怎样呢?这大概是不少看这本书的读者想问的实际问题。肯·威尔伯一点都不回避,他坦率地写道:“我认为崔雅对我的吸引力大概下降了百分之十;单单从触感来说,两个当然比一个好。但其他百分之九十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所以对我而言没有那么重要。崔雅知道我是诚实的,所以她很容易地接受了自己的形象。那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仍然是我见过最美、最有吸引力的女人。”

如果他说仍然是百分之百,那是不可信的。如果是那种情况,他差不多就是神本身了。而人就是人,人是不可能成为神的。肯·威尔伯只不过是一位灵性得到了较好开发的人而已。崔雅也很清楚肯·威尔伯细微的心理状态,肯·威尔伯对她的接纳,也自然地会对她发生影响:“崔雅知道我是诚实的,所以她很容易地接受了自己的形象。”在这里,我们也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两人良性互动的情况。

肯·威尔伯的《恩宠与勇气》发表后,引起了读者强烈的反响。肯·威尔伯收到了世界各地大量读者的来信。

我之所以在介绍肯·威尔伯的思想的时候谈到他的生活,是因为我赞同这样的看法:思想家的思想应该看成是他的整个生活而不仅仅是他的思维活动的产物。肯·威尔伯思想的丰富与他的生活体验的丰富是不无关系的。他对真理的探索和他对感情生活的追求一样认真。真正的爱情对于灵性的出现看来是极为重要的。为什么?这也许是因为,真正的爱能够使我们所有的需要满足整合起来。需要满足的整合就是能量的整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能量集中问题的突破。看起来,肯·威尔伯对感情生活是十分严肃的。当出现能够心心相印的人的时候,他能够爱得既热烈又持久;而没有这样的人的时候,他宁愿享受独处,把生命的能量投身事业和修炼。

关于肯·威尔伯在崔雅去世之后的爱情生活,他自己在员怨怨苑年发表的《一味》中有所透露,他后来又有一位女友玛西。

玛西比肯·威尔伯小二十多岁,是一位“三项全能的游泳冠军”,“曲线极好”。玛西性格开朗,充满活力,思想新潮,喜欢静修、旅游。肯·威尔伯在《一味》中多次谈到了她。一次她把自己的头发完全染成白色。肯·威尔伯对她这种行为仍然是欣赏的。他幽默地写道:

“染完的效果很好:一头纯白的头发。我现在约会的人已经不是朗诺·麦当娜,而是一根棉花棒。”

三、肯·威尔伯的人格境界

尽管肯·威尔伯的著作蜚声世界,他自己却相当低调。1997年美国著名的香巴拉出版社记者曾经采访他,问及其著作的影响问题:

香巴拉:你希望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读了你的哲学,在意识上会有什么样的进展?

肯·威尔伯:老实说不会有太大的进展。我们每一个人还是必须找到一条实修的途径,也许是瑜伽,也许是禅,也许是香巴拉战士之道,也许是默观祈祷或是其他的转化修炼,这些途径才真的能促进意识的发展,我的著作和一些言论只是文字禅罢了。

“但如果你想知道你所选择的修炼方法如何与其他的途径相融,那么我的书可能会帮助你有一个好的开始,它们所提供的是一张将各种途径整合的地图,但这些都无法取代真正的实修。”

肯·威尔伯很清楚地知道他的著作的作用,并没有任何的夸大。他强调成长“必须找到一条实修的途径”,而他的书不过是一些“文字禅”罢了。在这里,实修不一定是指宗教的修炼,而是泛指所有的修炼方法。如果以为看书可以解决问题,这本身就受到质疑,有可能是害怕真正触及自己的真正的问题或者动力不足。不过,固然看书不能够代替实修,好的著作,也常常能够使人开窍,让人产生实修的动力。

肯·威尔伯自称是“广泛探讨内在人生的作家”。他自己在修炼中达到的境界又如何呢?在《恩宠与勇气》、《一味》中我们可以看到,肯·威尔伯并不回避,甚至是有意识地和读者进行这方面的沟通。他在这两部著作中透露了不少他修炼的情况。这两部著作相互映衬,使我们能够有一个比较完整的了解。

《一味》是肯·威尔伯1997年发表的带有日记性质的著作。尽管这本书没有《恩宠与勇气》那么多感人的故事,但其中也不乏大量对自己深层感情生活的袒露。

1997年1月30日,肯·威尔伯即将年满48岁。这一天,他在日记中写道:

“明天是我的生日,然而那只是‘肯·威尔伯’的生日,而不是那个不受日期、期限、时态、时间所指染的无边的空性或者不生不灭的本来面目的生日。这无垠的自由、澄明的宁静的海,才是最深的我,我并不存在于那无尽的十字路口,因为神性只是如如。”

“那永生不灭的并没有生日,因为它从来没有诞生过。它就是一切万有,向永恒散发着光辉……每一个苍生都可以说:真正的我是永恒的,真正的我就是一切……”

所谓“不受日期、期限、时态、时间所指染的无边的空性或者不生不灭的本来面目”,“这无垠的自由、澄明的宁静的海”是肯·威尔伯对“大我”的体悟。他说这个“大我”才是“最深的我”。这表达了肯·威尔伯所推崇的一种长青哲学以及“梵我一如”的境界,这是一种他自己也经常体验到的境界,大体与中国人常说的“天人合一”相似。

宇宙万物都是“全子”。和宇宙万物一样,人也是一种“全子”。人与万物不同的地方在于,人能够意识到自己是全子,人具有高度的自知,知道自己的性质。也就是说,人具有双重的天性,一方面人是现象的小我(phenomenal ego),一方面人又是永恒的大我(eternal Self)的一部分。人能够通过自己的修炼将两者结合起来,使“小我”与“大我”融合在一起。

肯·威尔伯所推崇的这一精神境界,在他这两本带自传性质的著作中,时时可以发现一些印证。

有趣的是,我们是否可以用肯·威尔伯自己提出的四大象限理论,全面地对他进行考察?

他所描述的这些高境界,不过是从主观的心理的第一象限来看的情况。从客观的行为的第四象限来看,他的大脑的功能和状态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呢?

在《一味》中,肯·威尔伯谈到了自己这方面的情况。他曾经接受过脑电波的测试。测试的结果显示,当他静修时,能够产生与灵性状态有关的德尔塔波。通常这一脑电波只在深睡、无梦的状态下出现。

后人本心理学是在广泛地吸收了世界文明(包括宗教)的精华后发展起来的。肯·威尔伯本人也深受东方和中国文化的影响。肯·威尔伯对禅宗、道家都很熟悉。他曾经在《后人本心理学》杂志上发表过一篇文章,谈到了他步入后人本心理学研究的经过,他和中国文化是很有缘分的。在杜克大学学习的第一年,肯·威尔伯偶然读到一本书,这就是老子的《道德经》。他写道:

“在我阅读《道德经》的第一章时,仿佛自己是平生第一次面对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超出了科学,因而也就是完全超出了我自己的世界。结果是,老子的古老思想完全使我感到意外,更有甚者,这种诧异拒绝消失,而我的整个世界观开始了一种微妙的但却是剧烈的转变。在几个月时间内——这一段时间我致力阅读介绍道家和佛教的书——我过去一直所了解的我的生活的意义竟开始消失了。这可不是什么戏剧性的事情,而更像是你在结婚20年后,一天早晨醒来,‘突然’意识到你不再爱(甚至不再认识)你的配偶。根本没有什么心烦意乱、痛苦,没有眼泪——只是心里十分清楚,是分手的时候了。就是这样,这位老圣人触动了在我心底如此深的一根心弦。”

从肯·威尔伯后来的著作中,也可以很明显看到道家的影响。当肯·威尔伯论述有关大精神的概念时,常常列举的第一个文化的例子,就是老子的“道”。

肯·威尔伯大概是同类学者中最博学、最勤奋的人之一。据他自己介绍,他光是在研究四大象限理论时,就阅读了上千本书。

一个人对待名誉的态度,可以反映他自我实现的情况,他在多大程度上超越了自尊。

当前肯·威尔伯可以说是名声赫赫,他是怎样对待名誉的呢?

“这个周末旧金山将举办‘肯·威尔伯会议’。听说票已经卖完了,他们正在寻找一个更大的场地,我不能够确定这是好还是坏。”

在美国这样多元发展的国度,能够产生“肯·威尔伯热”,充分说明了肯·威尔伯和他的思想的价值。但他以相当低调的态度来对待降临的名声和荣誉,宠辱不惊。所谓“我不能够确定这是好还是坏”,也许是因为看到自己的思想引起那么大的反响,他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一些其他成分。

四、肯·威尔伯可能引起的质疑

无可非议,肯·威尔伯是十分优秀的。但肯·威尔伯是人,不是神,他也有自己的问题。可贵的是,肯·威尔伯没有回避这一点。他在《恩宠与勇气》中,记载了自己与崔雅的冲突。在这次冲突中,他甚至殴打了崔雅。

为陪伴崔雅做漫长的癌症治疗,肯·威尔伯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书和写作了。一天,他烦躁地独自一人坐在起居室的书桌前——那是他习惯一个人独处时的空间,准备要写作。崔雅带着报纸,重重地拖着步履走过来,坐在他的附近。

肯·威尔伯感到烦躁。他请崔雅离开,说报纸的声音快搞得他发疯了。崔雅拒绝离开,他们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肯·威尔伯大概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写作和看书了,长久的压抑使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

“给我出去,你这讨厌的母狗!”(Get out,you goddamn obnoxious bitch!)

崔雅并不示弱:“要出去,你自己出去!”

肯·威尔伯的愤怒如河水决堤,开始动手打崔雅,一下接一下,并且不断地对她大吼大叫:“出去,该死的东西,给我出去!”

肯·威尔伯不停地打,崔雅则不停地尖叫:“住手!不要再打我了!……”

肯·威尔伯在书中检讨说:“这件事情突显了我们两人的绝望。在崔雅,她的专断倾向开始减低,不是因为她怕我又动手打她,而是她了解到那种想掌握一切的欲望,其实是源恐惧。在我这方面,我学会了如何向一位有可能死亡的病人表示自己的需求和保有自己的空间。”

看起来,肯·威尔伯在这个问题上的认识似乎还不够深刻。难道他的问题仅仅是“如何向一位有可能死亡的病人表示自己的需求和保有自己的空间”吗?他的“需求”是什么?如果仅仅想安静一会,值得发这么大的脾气吗?他想保有的“空间”是什么?他在那个时候为什么会讨厌崔雅坐在一边?他似乎忽略了自己的情绪问题。他也有压抑的愤怒恐惧!

关于这一点,一般人会对肯·威尔伯提出质疑:既然肯·威尔伯达到了那么高的境界,修炼了那么长的时间,为什么他还会发生打崔雅这样的事件呢?这不由得让人对心理学的力量感到悲观。

我认为,肯·威尔伯首先是一位学者,尽管他注重修行,但并不能够把他看作一位完全的修行者。作为一位学者,能够坦然地写出这一问题,已经很不容易。他能够披露这一事情,已经表明他对自己有相当高的接纳。即使是从修行者的角度来要求他,他已做得相当不错。可以假定当今还有不少人达到了更高的水平,但不能够只比较是否打人来判断高低。如果要质疑,倒是应该质疑那些“对心理学感到悲观”的人。为什么要对心理学感到悲观?学习心理学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为什么要如此完美地要求一个人?正如我们在前面已经指出,人有4种性质:物质性、动物性、人性、灵性(神性)。当人的灵性得到开发的时候,并不意味着人的物质性、动物性已经消失,人仍然要受这些性质的支配。只不过在一个成长水平较高的人身上,这些性质占主导的时候更少而已。

肯·威尔伯早在1979年就发表了《没有疆界》。这是一本论述了意识以及人格最高境界的著作。所谓“没有疆界”是指人至少暂时放下了一切,接纳所有的东西,体验到与宇宙同一的“一体意识”。

肯·威尔伯既然能够写出如此境界的著作,应该说对“一体意识”不无亲身的体验,但这并不意味着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一劳永逸地留在了这种“没有疆界”的境界之中。我们认识到某种境界,与把这种认识变成一种生活方式,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对于肯·威尔伯可能还有另外一个质疑,就是他与众不同的独处。他是一个人际交往、社会活动极少的人。有时候会有很长时间的独处。据他说,在1988年崔雅去世后,他曾经连续3年潜心写作,3年之中,总共只见过4个人。作为一个关注人类命运、重视人的成长的心理学大师,这种情况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我有一个“人的基本生存状态理论”:我们只有两种基本的生存状态:独处状态与人际交往状态。通俗地说:我们在世界上生活,其状态要么是独处,要么是和他人在一起。所谓独处状态,是指在一定的环境条件下,只有当事人一个人的状态。独处状态可以分为“匮乏性独处”、“维持性独处”、“充实性独处”。最好的独处状态是“充实性独处”。所谓人际交往状态,是指在一定的环境条件下,当事人和他人在一起的状态。人际交往状态可以分为“纠缠性交往”、“维持性交往”、“通心性交往”。最好的交往状态是“通心性交往”。一般来说,人的这两种基本的生存状态缺一不可。缺少一种,人在生存中就有能量不畅通的状态,甚至可能处于病态。

按照这一基本生存状态理论,肯·威尔伯在独处的能力方面是出类拔萃的,他能够长久地进入“充实性独处”状态。肯·威尔伯在人际交往方面的时间较少,这并不是他没有意识到人际交往的重要性,而是由于追求交往的质量,在交往时难以有通心性交往的情况下,他宁可有更多的独处。一个人的生存状态是否好,不是看他有多少独处,有多少人际交往。而是看他在独处中有多少是“充实性独处”,在人际交往中有多少是“通心性交往”。肯·威尔伯也许独处的时间占很大比例,但只要他独处时更多的是充实,在人际交往中更多的是通心,他的生存状态应该说质量很高。

肯·威尔伯对待爱情和婚姻的态度,集中体现了他的基本生存状态的特点。在没有通心的异性的情况下,宁愿独处。一旦有所选择,则能够心心相印。肯·威尔伯与崔雅的关系正是这样。肯·威尔伯之所以能够如此漫长地留在寂寞中,也正是由于与崔雅的那段经历为他补充、调动了能量。一个人经历过心心相印的通心的体验以后,往往更能够进入独处,因为通心本身就意味着孤独感的消除。

肯·威尔伯对自己的生活有高度的自知,他显然意识到了独处与人际交往的平衡问题:

我必须找出一条路,既能够专注地工作,又能够享受社交生活。巴尔扎克在每次性高潮之后都说:“我又完成了一本书。”我的情况却刚好相反。崔雅过世到这个月已经八年了,起初我有一年没有和女人约会,之后我有过几个不错的关系,但没有一个是完全对盘的。我不知道是……

他对待独处的态度,使我想到尼采笔下的查拉斯图拉,一位经过退隐又重新出山的智者。大凡有大智慧者,都需要相当时间的退隐,这样才能够有足够的酝酿和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