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心里在气,但只要一想起沐初刚才被自己骂的时候眼底的无辜,以及满满的不安,心里又开始疼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狠狠责备了自己的孩子一顿,事后又心疼起来,觉得不应该这么严厉,怕伤了他们的心一样。
她现在,真的有这样的感觉。
骂了,自己难受,打了,自己肉疼,打不得骂不得,真的有点无可奈何。
想来想去,还是不忍心让他一个人独自舔伤,她从床上站了起来,名人送来温水简单洗漱过后,正要出门去寻沐初,房门却在此时被敲响,楚江南慢步走了进来。
“去找他?”见她一副想要出门的模样,他微眨了下眼眸,进了门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抬头看着她:“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沐先生为何变成现在这样?”
“师兄……”她现在心里焦急,急着想要去看看阿初,哪里有心思跟他解释?
“他回房换衣裳去了,鬼宿把他劝回去的。”看出她的焦急,也看出她的疑问,他道:“鬼宿说,他对沐先生说,只要他换好衣裳,把自己收拾好,七公主就不会再生他的气,所以,他回房去了。”
她愣了愣,听着这些话,怎么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不过,依沐初现在这样,心灵浸透,除了她什么都不想,也不认,会被哄也不足为奇,尤其,还是拿她来当哄他的理由。
他回房换衣裳去了,她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被沐如云下了蛊。”在他身旁坐下,她吐了一口气,才将自己知道的,挑着重点一五一十告诉他。
至于沐初现在的心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连她也解释不来,毕竟,她对巫蛊之术真的很不在行。
如果说阿初被蛊虫控制了心智,成了沐如云的蛊奴,那他应该连她也不认得才是,但,他认得她,却又只认得她,而忘了过去所有的一切……
她也不懂,这样究竟算什么情况?
如果现在手里有设备,她一定会给他拍个CT看看他脑袋瓜甚至身体有什么问题,但,苦无这些高端的设备。
“会不会是……沐如云在给他下蛊的时候,催动蛊毒伤了他的心脉,本来想要把他练成蛊奴,后来却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放弃,所以他现在才会这样,和一般被下蛊的人不一样,心性大部分被蛊虫控制,但还保留一点自我意识。”
楚江南对这种巫蛊之术也是不懂,他浅叹了一声,无奈道:“若是师父在,或许可以帮上忙。”
“师父?”七七对她这个师父还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什么都是听他说的。
他点了点头,说起师父的时候,声音甚至眼神都比平日要温和太多:“师父是个博学多才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仅能看透前生今世,就连医术蛊术也略有涉足。巫蛊之术他认为是害人的东西,因而这么多年来未曾教过我什么,只是偶尔略有提及,但从他的言语里,我想他该是对巫蛊之术也深有研究的。”
七七有点愕然,倒不是不信她的师父懂这些,只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看透前世今生,还懂医术,又对巫蛊之术深有研究……
这天底下,真的会有这么神奇的人物么?只一个能看透前世今生,这点她就十分怀疑。
她真的不想怀疑这位传说中的师父,因为师兄,她对师父也莫名有一种敬佩和爱戴,但,对她这么一个来自现代的人来说,前世今生这种荒诞之事,她是绝不愿意相信的。
楚江南看得出她的疑惑,也知道一般人对这种事情定是难以接受,他并未多说,只道:“通常情况下,蛊虫喜欢在月圆之夜或是特定的日子肆虐,如今沐先生中了蛊毒,只怕……”
“我知道。”每到月圆之夜,蛊毒发作,他会剧痛难耐,甚至有的人因为承受不住这种痛楚而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这事,她已经在那夜听沐如画骂她时说过。
她看着楚江南,认真问道:“师兄,若是他蛊毒发作的时候,我将他迷晕,会不会……”
“不可。”楚江南脸色一正,忙道:“若事情如此简单,就不会有承受不住痛楚的人自寻短见这种事,你不要乱来,就算将他迷倒甚至打晕,等他身体扛不住的时候,或许自己也会醒来。他若不能用自己的内力和意志与蛊毒抗衡,蛊虫将会将他伤得更深,如此一来,还能活数年的人,或许,连一年都活不成。”
她不自觉握紧小手,一颗心陡地下沉。
不能这么做,便是说,每到月圆之夜,阿初无论如何得要靠自己熬过去,否则,他也活不长久。
怎么会扛上这种事?沐如云,为什么能如此残忍?
像是想起什么,她微微思索了片刻,才又问道:“对了,上次听沐如云自己说,若是下蛊之人死去……”
“被下蛊的人也会跟随他一同死去。”不待她说完,楚江南已道。
虽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沐如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她,但,经由师兄的口中说出来,将此事肯定,七七心里还是免不了更加难受。
果然是不能杀沐如云的,幸而那****让无名留了她一命。
只是,一想到沐初将会受到的痛苦,心情便愈加沉重了。
他虽然身为一国皇子,但这么多年以来,为了替自己的父皇办事,他有家回不得,别的皇子都在享受荣华富贵的事情,他在苦练武艺和医术,活在黑暗中做着他父皇交待下来的事情。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脱离皇族,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却又在此时碰上这种事。
若不是因为她……
“等会去操练场和兄弟们打声招呼,我们也该上路了。”楚江南站了起来,垂眸看着她:“沐先生的事情,虽然目前大家无能为力,不过,或许将来事情会有转机,如今,多想无益。”
七七明白,这事本来就急不来,还得要再寻办法专研巫蛊之术才行,她只是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去学这种术数。
“依他的功力,若能自己扛过每个月圆之夜,怎么也能有数年的时间,你不要急,师兄会派人去苗疆之地遍寻高人,一旦有消息,定会立即告诉你。”
楚江南的目光柔柔的,盯着她微微有几分苍白的脸,温言道:“但在这之前,你要让他有活下去的欲望,最怕的是他自己放弃,扛不住那份剧痛,宁愿结束自己的性命。”
“我不会让他放弃。”她霍地站起,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都要被绞碎了:“我会守着他,直到他好起来为止。”
他盯着她,认真盯了好一会,期间薄唇动过好几次,似有什么话要说,但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最终,倒是七七为他把话说了出来:“玄迟那边,我会想办法让他明白,若真的不能体谅,那我……”
“你待如何?”他问,话语虽然依旧从容平静,却也能看出,他心里也为此事焦急着。
那个,始终是他四皇兄,七七又是他最怜惜的小师妹,她夹在两个男人中间,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不知道。”她现在根本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楚玄迟或许可以体谅,但他是不是也能做到任由她和沐初在一起,她无法保证。
“一切……等以后再说吧。”至少现在玄迟不在她身边,也看不到她和沐初的亲近,看不到沐初对她的依赖。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鸵鸟,但,她完全没有办法。
楚江南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看了她半晌,才无声叹息,转身朝门外走去:“现在……安抚好沐先生再说,若是四皇兄不愿体谅……”
顿了顿,他才道:“他雄图大志未成,或许,没有在意的人在身边也好,至少……不会给敌人抓到致命的弱点。”
话语随着关门的声音,全数被隔绝在门外。
七七忽然两腿一软,人查点软倒在地上,她伸手撑在椅子上,才勉强站稳了身形。
师兄如此暗示她……
或许她早就已经想过这一点,可她一直在努力变强,一直都在进步……不是吗?她真的还没有资格站在玄王爷身边吗?
她以为……她已经够资格了。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待心情平复下来,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气息,才离开寝房,举步往隔壁的寝房走去。
不管怎么样,如师兄所说的,先安抚好阿初才最为重要。
……其实沐初并不需要七七去安抚,他回房换了一套衣裳后,便已经一直在琢磨着要不要去寻找七七了。
他不需要安抚,倒是反过来想要安抚七七,因为他一直认为,是自己不妥的举动让她生气了。
他只要她开心,不要生自己的气,不管七七让他做什么,他都能义无反顾。
七七去寻他的时候,他也正巧想通了要出门去找她,刚把房门打开,七七人就已经在他眼前。
“七……”
“对不起。”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她盯着他,认真道:“今晨骂了你,我来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