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暗,红馆的园子里亮起了暖红色的灯笼,各处迎来送往,将沉静的暮色搅起了几分闹意。
红馆中有些身份的小倌和花娘都是有自己的园子,一是彰显身份,二是更方便接待贵客。普通的**小倌都只在红馆前楼里面陪客,因此这后院相对更安静些,也更有意趣。
墨璃所居住的园子名为听雪,栽种着一些蔷薇和白菊,有青石板在花园中铺展至石桌,旁边搭着紫藤架子,上面晃晃悠悠的吊着几根紫藤,颇为逸致。
墨璃此刻就坐在这紫藤下,轻轻吹着玉萧,但断断续续并不成调,似乎只是在试音。
外面却突然穿来了呵斥声:“你眼睛是不是瞎了,让你扶稳一点,这么大个坑你想摔死我啊。“
随后便是小厮求饶的声音,墨璃放下了玉萧,抬头朝着园子门口望去。
只见绯色打扮的花枝招展,正叉着腰比着兰花指在骂面前的小厮。
那小厮跪地讨饶,低眉顺眼的,极为恭敬。绯色骂了一会,这才注意到是在墨璃的门口,看见墨璃正瞧着自己,不由面色有些尴尬。
回头见小厮还跪着,他呵斥一声:“还跪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扶着我,这点眼力都没有,真是丢人现眼。“
那小厮赶紧爬起来,扶着绯色左扭右摆的走进了园子。
见他毫不客气的坐在石桌旁,墨璃也不生气,只是笑着问:“你打扮的这般好看,是要去哪里?“
绯色见他夸自己,面有得色:“陈公子快来了,我要去前面接他。唉,每天都要我作陪,真是一时半刻都不得闲。“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墨璃的脸色,听闻墨璃的那位客人对他并不热心,只是偶尔才来捧下场,外面都传闻墨璃只怕很快就要跌出十公子行列了。他故意说这话,一是为了显摆,二是为了引诱墨璃说自己的情况。
墨璃却只是淡淡一笑:“听说那位陈公子财大气粗,是位贵客,你倒是有福气。“
说着,他目光在绯色身上一转,敏锐的发现了绯色虽然穿着艳丽,但脸色却有些憔悴,再细细一看,他的脖颈处似乎有些淤青。看着绯色得意的脸孔,墨璃目光中出现了几分怜悯:这位陈公子虽然有财,但是性子也极为古怪,最喜欢下手折腾别人,绯色只怕在他那里吃了不少苦头,可他却仍然这般得意,真是可笑又可怜。
绯色见墨璃不肯透露自己的情况,便只能拉着他东扯西扯,大肆宣扬陈公子对自己有多好,买了多少贵重礼物给自己。墨璃也不烦他,只静静的听他说,偶尔恰到好处的表示一下自己的羡慕,果然让绯色高兴的不得了,越发的神气起来。
两人正在说话,外面一个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喊着:“公子,公子,陈公子正到处找你呢,快,快。“
绯色登时一惊,立刻站起来问道:“陈公子已经来了?怎么不带他去我那里?“
那小厮一边喘气一边回话:“陈公子喝醉了,我们带他过去,他见你不在,就嚷着要出来找你,正满院子闹呢!“
绯色面上露出几分惊惧来:这陈公子脾气最是刁钻,一个不合意就各种折腾,自己在这里耽误了时辰,没在门口接他,又没在屋子里等他,只怕他是恼了。
他这边正暗自着急,墨璃却不慌不忙的说道:“来的倒是巧,你家公子正要去接陈公子,没想却错过了,定然是小厮们带岔了路,你还不快带你家公子过去。“
几句话就将事情推到了小厮身上,绯色脸上露出几分感激来。
那小厮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说道:“公子,快走吧,晚了陈公子只怕更生气了。“
绯色也不敢耽搁,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正要随着小厮出去,却听见喧闹声由远至近,门口已经有人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口中嚷着:“绯色在哪里?快出来陪本少爷!“
墨璃站起身来,朝那人看去,只见那人容貌俊朗,却满脸陀红,神色萎靡,头发和衣衫由于拉扯变得有几分凌乱。
绯色脸色大变,赶紧抢步上前,一把扶住陈公子,赔着笑脸:“陈公子,绯色正要去接您呢。“
陈公子醉眼迷蒙,见绯色在自己身边,不由痴笑着去摸绯色的下巴:“小美人,你来了,爷可想死你了。“
见他当着旁人的面这般轻佻,绯色不由有些尴尬,拉着他说道:“爷,咱们回去吧。“
陈公子醉后倒也乖顺,嬉笑着揽住绯色,正要抬步往外走,眼角却瞥见了墨璃,他顿时停住了脚步。
墨璃一身淡蓝色长衫,静静的站在紫藤架下,微风撩起他的长发,飘然似仙。又见他手中执着玉萧,陈公子脑海中的记忆猛然跳了出来,登时酒醒了几分:“你是那天,那个吹箫的,是不是?“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墨璃微微皱眉,没有做声。
陈公子却清醒了过来,一把推开绯色,脚步踉跄的朝着墨璃走了过去。一旁的长安见情况不妙,赶紧拦了上去:“陈公子,我家公子今天还有客人,您…“
话没说完,那陈公子一脚便踹了过去,将长安踢在了一旁,墨璃心中顿时恼怒,正准备过去看长安是否无恙,却被陈公子一把抓住了手臂。
一股浓重的酒气袭来,墨璃皱眉,想挣脱开去,却听见陈公子说道:“爷记得你,那天爷可是准备出四百九十九两黄金买你的,可惜了…“
他说着用力扳过墨璃的脸,色眯眯的目光在墨璃脸上打着转,墨璃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一把将他推开了。
陈公子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是旁边的绯色见机快,上前拉住了他。虽然没摔倒,但形容也颇为狼狈。
见墨璃居然敢推开自己,陈公子顿时大怒:“你个臭小倌,还给老子装清高!什么十公子,还不都是卖肉的!“
他怒骂了几句,却看见墨璃冷冷的看着自己,宛如看着一个小丑一般,心中越发的羞恼起来,挥手喝道:“来人,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抓起来。“
他身后的仆从立刻听话的冲了上来,将墨璃给紧紧抓住了。
陈公子邪笑着走上前来,捏住墨璃的下巴:“听说成了十公子就不用陪夜了,你只怕还是个清倌吧,也好,爷今天就给你开个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