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有两株草芽,刚刚冒出贫瘠的土面,嫩嫩的,怯怯的,如大地的眼睛。
“哇,多美啊!”那棵小一点的草芽喊,声音脆脆的,鲜鲜的,透露出一种惊喜和好奇。
“什么啊?大惊小怪的。”另一棵大一点的草芽儿说,无精打采的。是啊,任谁出生在这样的地方,冰天雪地的,也高兴不起来。
寒冷过后,就是春天。春风温柔地拂过,母亲一般慈爱。小草们在春风的抚摸下,一个个伸伸腰,挺挺身子,愉快地生长着,只有那株大一点的草芽儿例外。
“姐姐,我们赶快长吧,长成了大树,就能看外面的风景了。”小一点的草芽儿说。
春风笑了,拂拂小草儿道:“孩子,你不是树,也不会长成大树的。”
大一点的草芽儿白了小草芽儿一眼,说:“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吧?别高兴得忘乎所以。”
“那,我们究竟是什么啊?”小草芽儿急了,问。
“快快地长吧,长大了你就知道啦。”春风鼓励着,拖着长长的裙裾飘过。她飘过的地方,山青了,水绿了,所有的草儿都舒展开腰肢,在旷野里比赛似的疯长。可是,她们不知道,在高高的崖顶,有她们的一对姐妹,正在艰难地生长着。
大一点的草芽儿,叫小草姐姐。小一点的呢,叫小草妹妹。
随着时间推移,小草妹妹越来越茁壮,慢慢地超过了小草姐姐。在阳光下,她很绿,绿得如同一块翡翠,一闪一闪的。
小草姐姐却黄瘦黄瘦的,整天睡眼朦胧。
她们的根扎到了石头上了,小草妹妹咬紧牙,忍着疼痛,把根深深地扎进石缝中。小草姐姐才不呢,那该多痛苦啊。
土地干得起了火,小草妹妹使足劲,把根深深地探进土壤深处,吸取着水分。小草姐姐懒得这样,她正在做着清凉的梦。
小草妹妹更加青翠,小草姐姐更加瘦弱。
当每一个早晨到来的时候,小草妹妹都会把自己的露珠倾洒在小草姐姐的身上,帮助小草姐姐渡过难关。当每一个上午到来时,小草妹妹都会给小草姐姐扯一片阴凉,为她遮阴。
可是,小草姐姐仍然那样,病蔫蔫的。
“姐姐,抬起头,打起精神来!”小草妹妹给小草姐姐大声加油。
小草姐姐依然处于睡眼朦胧中。
“姐姐,加油啊,千万不要睡着了。”小草妹妹喊,她知道,这样最危险:有很多草儿就是这样离开这个世界的。
小草姐姐说:“不要喊——不要——”
终于,在一天早晨,小草姐姐睡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小草妹妹悲伤地洒下无数泪珠,心里非常难受,痛苦。她对着小草姐姐,从心里发誓:“姐姐,我一定要长大,知道我们是什么,然后,告诉你。”
风,抚干了小草妹妹的泪水,她变得更加坚强了。
在盛夏里,她在炽热与干旱中,竭尽全力地生长着,叶子变得长长的,抽出了秆子,绿玉一样;上面,鼓鼓胀胀地变大。不久,冒出一个穗子来,在盛夏的阳光下,逐渐变黄。
我究竟是什么啊?怎么一点儿也没有桃花、百合那么漂亮啊。小草妹妹想,很悲伤地低下了头。
“呀,麦穗,好大的麦穗啊。”一只鸟儿见了,非常高兴地叫道。
“真的,好大的麦穗,我们从没有见过。”几只鸟儿高兴地应和着。他们太饥饿了,征得小草妹妹的同意,便开始啄食起来。他们从心里感谢,是这棵麦子拯救了他们的生命。
鸟儿们吃饱了,唱着赞美诗,告别小草妹妹,愉快地飞走了。
小草妹妹的心,这一刻,也幸福得了不得。她抬起头,对着西天的晚霞喊:“姐姐,你知道吗?我们不是小草,是麦子。”
天空,在这一刻寂静极了,只有一个隐隐的声音在盘旋:“我们不是小草,不是小草,不是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