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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快醒!你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啦!”耳边传来阵阵熟悉的叫唤,温暖的气息笼罩而来,似是原杰?!
余沁微愣两秒,立即知道他们已获救,想努力要睁开眼眸看看他,却似是被什么粘着了一般,咬紧牙关也无法如愿。她一愣,莫非灵魂出窍了?半死不活了?植物人了?瘫了?
正自胡思乱想之时,又听得原杰心急如焚呼唤不休,同时以手轻拍她的小脸,“你究竟怎么了,连我这受了伤的人都醒了,为何你还在昏昏沉沉地睡觉?是不是昨晚碰着脑袋了——哎!医生,医生!快来,她昨晚碰过脑袋的,会不会碰坏了?”死笨蛋,昨晚我撞在软绵绵的沙子上,哪里坏得了脑袋!余沁又好气又好笑,却忍着动也不动,看他还会怎么说。
“医生快来啊医生——”他还在拼命地叫,然后又扭头凑得近近的,声音带着哭腔,热热的气息直喷在她脸上,“亲爱的快醒来吧,你不知我有多爱你,昨晚我就曾想,如果你有什么危险,我就是连命都不要也要护着你,你活我就活,你死我就跟你一块去!”
芳心顿时酥软,甜腻得可以拧出蜜来,不过人家还是很有耐力的,死忍笑意,眼皮也不曾动一下。
只是……只是怎么老觉得周围臭臭的……害得她几乎想打喷嚏!咦,这人今早起来肯定没有刷牙,加之到越南后吃了不少燥热的东西,嘴巴臭死了,不过她还是咬紧牙关忍着,看看他继续会怎么做。
“医生!”他又再嘶叫,然后“噔噔噔”冲出病房,也不关门,就在走廊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病人要抢救啊!”
余沁气死,这人往日的聪明才智到哪里去了!明知床头有召唤铃,还特地跑到走廊声嘶力竭,乱叫一通,是存心要她出丑吧?
“喂,你回来!”她睁开眼睛直直喝去。
原杰正在火头上,哪里听得见,还是叉着腰在大叫。偏偏越南的医院效率就是慢,叫了半天,才有一个年轻得很让人怀疑的医生施施然从不知哪个门口走出来,用蹩脚得很欠揍的普通话傲慢地问:“喂,你在这儿胡叫什么,这儿可是医院。”
“既然是医院,就不应该这么疏忽,大半天也不巡一下病房,病人有事还要叫至几乎气绝身亡才冒头!”他的嘴巴才不会在这当儿收敛。
“行了行了!”年轻得不像样的医生很会见风使舵,见他凶恶倒不再嗦,“快说发生什么事?”
“你昨天说103号病房的病人没啥大碍,今天下午就会醒来,但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她还昏迷不醒,会不会脑子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可能。”医生胸有成竹,“她一点外伤内伤也没有,只是累点儿罢了,累就会多睡啊。”
“如果只是睡觉,怎么会连续睡二十个小时,而且怎么叫都叫不醒。”
“大抵她不想见你吧。”年轻得不像样的医生眼睛睨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说,“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老话,什么女人心海底针嘛,或许你走开了,她就会自动醒来。”
原杰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呆站了半天才慢慢转身跨进病房,视线触及病床上的余沁,一下子愣在当场——她正盘腿坐在床头,精神爽利,脸色红润,慢条斯理地用刀子削着苹果!
“你,你啥时醒过来的……”他惊问。
“刚才。”她没望他。
“但我叫了你半天还……”
“就是因为吵我才醒啊。”她不紧不慢,对答如流,以至原杰突然觉得前妻的口才其实比自己强多了。
原杰抬手搔了搔头,把头发揉成一团儿才支吾说:“呃,我还以为你不舒服……到外面找医生去了……”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就多睡一会。”余沁白他一眼,举了举手中的苹果,“吃不吃?”
原杰回神,连忙摇头,“我不吃,你吃吧……不过你才刚醒来,应该洗脸刷牙,喝杯牛奶更好些。”
“早洗脸漱口了。”
“这么快?我出去才五分钟不到!”他惊讶极了。
“时间刚刚好。”她咬住下唇,用力忍笑,“还听到你这傻子跑到走廊处叉着腰大声叫嚣——”
一张脸刹时涨热,不过现在的原杰再不是当年的惨绿少年,心跳之余尚晓得打蛇随棍上,“那你听到……听到最重要那段没有……”
余沁也非当年那个年仅十八岁,连接吻也不懂的涩丫头,居然睁大眼睛装傻,“你说哪一段?”
“……”叫他怎么说。
她故意歪起脑袋认真地想,“我只听到你骂医生那一段。当时我就想,你肯定叉着腰大喝大叫,惹得窗边探出一颗又一颗的脑袋……喂,我猜得对不?”
“有些对吧,不过也不完全是。”原杰垂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不再做声。心底顿感失落——刚才说可以为她去死的话的确出自真心,如果被她听到,说不准芳心大动,再嫁他也说不定。现下你眼望我眼,实在没有勇气再说出来。
“怎么了?”余沁睨着他。这人太自以为是,“离婚”两个字居然叫得这么利落!不教训一顿实难平心头之气!
“哪有什么……”
“有事就说出来吧。以前你也不会对我藏心事,包括好事和丑事,充其量是好事懒得说,丑事吼着叫罢了。”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这女人现下居然晓得说话字字带刺,句句藏骨!不过再怎么着也是不敢驳斥的。原杰咽了咽口水,低声下气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以前很忽略你,现在非常后悔……”
“是吗?”她笑了笑,“可惜后悔只是一种感觉,与抉择并无关联。”
“我非常渴望一切可以重来……”
“这好像不是你渴望就能够实现。”
“我是诚心实意的!”他一下子站起来走至床边蹲下,红筋满布的眼睛愣愣望着她,“昨晚我曾发下重誓,如果你愿意原谅我,再做我的女人,就算为你没了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余沁眼眶酸热,却垂下眼帘强作镇定,“当年你也说过照顾我一生一世,后来不也反悔了?”
“我没有这样想,只是觉得自己性格不羁,与其冷落你,不如让你再觅幸福,至于照顾二字,离婚后也是可以的……我不是说过,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吗?”
她脸色一冷,“既然如此,那就一切保持现状好了。”
原杰一窒,望着她说不出话来。曾经失血的身体令脸色越发苍白,“我们真不……可以再在一起吗?”他颤声问。
他这模样令余沁心痛,却硬是忍了下去,“亲爱的前夫,咱们离婚不过几天而已。”
“我却像过了几百年一般煎熬!”
“你的感觉已经与我无关。”她别开眼睛,望向窗外一朵飘荡而至的白云,“女人很艰难才剩那么一点骨气,我不会把它糟蹋掉。”
“这种大义凛然的话只适合嫁不掉又自以为是的女人,并不适合你!而且我可以为你去死!事实也证明是这样,为什么这样你也不感动?!”原杰越说越急,霍地站起来扬手嘶叫,然而动作太猛,一下子扯痛肩头处的伤口,脸色当即铁青,“哎哟”一声撑着床边弯下腰身。
余沁惊愕,连忙下床要扶他。却因为卧床太久,双脚虚软,一个站不稳,直朝原杰扑去,头登时撞在他胸口上,随即向旁边一歪,眼看就要栽在地上!
原杰虽然受伤,反应仍然很快,硬是以受伤的左肩头朝前一挡,在她倒地之前垫在下面!不过此一举动,也毫无例外地换来他撕心裂肺,却竭力压抑的呻吟声……
当下堪称惨况激烈,原杰旧伤未愈再添新痕,不过,接连两次如此奋不顾身的“义举”,却绝对有它存在的价值……
看,余沁尚未爬起来站稳身子,便是扑过来扶着他,嘴里发出连连惨叫,“来人啊!医生快来啊!他、他摔着伤口了……不能再流血,不能了!昨晚已经流得太多,会捱不住啊!”声声惊泣,尖锐得似能穿墙遁地,其忘我之态,比刚才的原杰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杰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虽然痛得眼耳口鼻都变了位置,却不觉得难受——如果这样能唤回余沁的一颗芳心,伤点筋骨流点鲜血又算得什么!当下抓紧时机,呻吟着拉紧她手臂嘶哑着乞求,“沁,原谅我吧沁,咱们复婚好不好,好不好……”
余沁又好气又好笑,本不想这么便宜他,但心疼他的身体,便红着一张小脸轻轻点了下头……
原杰又惊又喜,张开双臂紧搂着她,却再扯着伤口,随即又是一连串的惨叫呻吟……
这边厢,苏澄被罗绮绮拽在医院门边的石凳上,她站在旁边守着,硬是不让他去看余沁。
软性子的苏澄也被惹火了,冲着她叫,“你还有没有良心!昨晚如果不是你买完夜宵又买水果,然后又跑去工艺品店看剪纸,他们会出事吗?”
“你心痛?”罗绮绮睨他一眼,心想人家昨晚经历一场同生共死的危情事件,八级台风也吹不掉了!你再死缠不休就成了人家的绊脚石,她乃义气儿女,当然会帮原杰挪开,毕竟暗恋了他那么久。
正自豪情壮志,却听得他气鼓鼓地说:“当然心痛,余……余沁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问题是你当人家一块宝,人家当你一棵草。”罗绮绮酸酸的,冷哼道。
“这,这只是时间问题!”
“醒醒吧,还时间问题——人家原杰命也不要地护着她,她也命也不要地守护着原杰,比未离婚前恩爱一万倍,说不准现在正在病房里搂成一团尽诉衷情呢。”
苏澄脸一红,脖子上的青筋突突冒着,“他们已经离婚了!余沁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是的,希望在人间嘛。”罗绮绮吊起一边嘴角,用他绝对听得明白的声调低低补上一句,“自欺欺人!”
“你这女人嘴巴真……真利……”
“利吗,哈哈,利比毒好,算是恭维,收了,谢谢!”
苏澄鼓着气把脸扭过一边去。
罗绮绮“嘿嘿”一笑,没事人似的拍拍他肩头,“喂,喝不喝汽水?我请。”
他不看她。心中虽然来气,却觉得这女人爽直自在,啥话也敢说,相比起余沁,自有一份坦然。
他抬头睨她一眼,“一罐汽水我不够。”
“那你还想怎么样?”罗绮绮戒备起来。她是为了原杰才拖住这家伙,若被他敲诈一顿昂贵晚餐或什么礼物,可是相当不划算。
看着她那防备样,苏澄忍不住笑了,“吝啬鬼,外加一个菠萝包成了!”
罗绮绮也笑了,一拍大腿,跳起来朝医院大门走去。
两人在医院门前的士多吃饱面包喝足汽水,罗绮绮又叫他一块去逛街。
苏澄说:“都在医院门口了,不如先去看看他们再去吧,不然太没礼貌了。”
“开动这儿想想吧。”罗绮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苏澄瞪着她。
“第一,他们身体无啥大碍。第二,他们都曾为对方舍命守护,想必正在互相表白,重修旧好。”
他的脸色又变得有点难看,“他们才刚离婚的,哪有这么儿戏……”
“管一管自己的脸面吧,你可没资格吃醋。”罗绮绮干笑两声,自顾自朝对面马路走去,“现在嘛,咱们同病相怜,你可得护着我哦,不然会像余沁般惹起贼子注意,抢我去当摇钱树呢。”
“怎么可能。”苏澄小声说。
“我们都是女人。”
他眨眨眼睛,突然恶作剧地说:“余沁长得漂亮嘛。”
罗绮绮霍地回头,一字一顿地说:“原杰也比你英俊。”
他也不生气,几步跨前护着她前行。
罗绮绮没有看他,也不说话,嘴角却微微牵了起来。半晌,突然一伸右手,绕插进他的臂弯。
苏澄吓了一大跳,身子都僵了,愣是站住不动。
“喂喂,别这么大反应,也不要想偏了——”罗绮绮自然而然地挽着他左右瞧去,“过马路,左右看,相扶持,助妇孺嘛,谁都知道越南交通最糟糕,最多摩托车啦——”
“呃,是的。”苏澄脸一红,一任她挽着自己,齐走过马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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