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骗你……这里有这么多人来听讲,要是我们两个都不出现,那只会让人怀疑,这一向……官府四处追拿你们,查得很严……刚才……不就差点进来了吗?”花容娘子喘着气说完,又一阵急促地咳嗽。
“为什么她还不回来?”男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她的话,声音尖利了起来,“好,这个贱人,敢这样对我,我先掐死这个孽种再去杀了那个贱人!”
“不要!”花容娘子尖叫了一声。
一听情况紧急,夏小鱼再也忍不住了,忘记了心中的恐惧,冲过去喊出了声:“住手!”
接着她又虚张声势地低喊:“快来人,大人,他在这里!”
边喊边用肩膀重重地撞着房门,连撞了几下,门居然被她撞开了。
房门甫一打开,夏小鱼一个踉跄冲到了屋里。
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她立刻愣了。
偌大的房间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一个人。
她惊愕地看着四周,这才发现原来这间屋子是一个套间,后面还有一间专做卧室的暖房。
此时暖房门前的蓝布帘子低垂着,因为房间大开,帘子被微风一吹,轻轻地若有若无地摆动着,帘子上的迎春花卷舒起伏,如同真的一样,隐隐绰绰中,帘后仿佛站着有人,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自房门打开,之前的声音就象被打破的幻象一样,蓦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没有被折磨的孩子,没有受伤的花容娘子,更没有凶狠的男人……
耳边只听到自己呼吸和心跳,“扑通扑通”每一声都那样的清晰。
虽然害怕,可是夏小鱼没有犹豫多久,她沉住了气,慢慢地一步一步向那道布帘靠近。
她开始后悔刚才自己太冲动了,当时以为人在大屋里,所以才做出有大批后援的声势,可是现在花容娘子,孩子和那个男人应该都在那个小小的暖房里,早知道这样,自己装作侍女来敲门才是真正稳妥的……
真是太笨了,若是换作刘齐,他临阵经验丰富,一定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夏小鱼边想边走,渐渐的离那道帘子只有两三步距离,四周鸦雀无声,连本应该不安份的幼儿,也没有发生一丝声音。
夏小鱼的恐惧越来越深,那道帘子后面是什么?
会不会,在自己掀起帘子的一刹那,一把利刀就砍向了自己?
会不会,自己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恐怖场景?
该怎么办?
死一片的静寂将心里的恐惧无限放大,夏小鱼身上的汗水浸湿了衣裳,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脚下再也迈不开步子。
就在此时,猛然一阵强风刮了过来,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重重地关上,屋里瞬间暗了下来。
夏小鱼不由自主地低叫了一声,惊恐万状地回过头,没等她看清楚身后的情况,身体已经被人牢牢箍住,整个人被拖到了墙角,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她脑中空白一片,自己根本没发现身后有人!
这一次自己的鲁莽大概要把命都赔进去了……
她近乎绝望地抬头看着来人,又立刻睁大了双眼,望着头顶的那张脸,心里又惊又喜。
刘齐目光一直注视暖房方向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头来,松开捂住她嘴的手,竖指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夏小鱼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听话地闭紧了双唇。
她以为刘齐会有下一步动作,可是他却只是静静地贴墙站着,眼睛望着暖房的门帘,一动不动。
夏小鱼有些不明所以,却又不能开口询问,只能学他一样保持缄默。
初时的惊魂过去以后,她开始觉得不适,刘齐搂着她的那只胳膊一直没有松开,她偷偷地抬头看他,他却全神贯注地看着暖房方向,似乎根本没留意到他的这个动作实在有些暧昧,就连夏小鱼轻轻的挣扎了一下,他也全无感觉的样子,完全没有反应。
夏小鱼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抵抗,在心里琢磨别的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想,现在刘齐想干什么?这样一动不动,既不象进攻也不象防守,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不管他什么目的,总之,他来了,就没问题了。
她并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完全地信任这个男人了。
一直的沉默,暖房的内外都仿佛空空的没有人存在一样,静得让人窒息。
夏小鱼几乎要忍不住了,差点就要张嘴问他,到底想要怎么做?
这时,门帘里传来了一个男人暴躁不安的低吼声音:“是谁?说话!”
与此同时,夏小鱼感觉到刘齐原本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她瞬间明白过来,他刚才所做的,正是为了让对方沉不住气,先发出声音来。
刘齐低下头来,看了看夏小鱼,示意她开口说话。
“是什么人?”男人越来越急躁,声音大了起来,“再不说话,我就掐死他!”
“别!”
“不要!”
里面的花容娘子和外面的夏小鱼同时发出了声音。
“你不要冲动,”夏小鱼有些心慌,看了一眼刘齐,刘齐对她笑了笑,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夏小鱼放下了心,深深呼吸了一下,接着道:“我是来听讲的学生,听说花容娘子病了,来看看她的。”
“你骗人!”男人咆哮道,“你刚才闯进来的时候,不是喊了人吗?”
“没有,我只是听到你们说话,我怕你伤了孩子,我吓你的。”夏小鱼实话实说,说完又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刘齐,刘齐对她赞赏地点了点头。
“姑娘,你出去吧……你别管……”花容娘子突然发出了声音,随即又一阵咳嗽。
男人低吼了一声:“闭嘴!”
夏小鱼隔着帘连忙问道:“花容娘子,你受伤了吗?”
她不能上插花课,而换了司三娘子的厨艺课,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她受的伤比司三娘子要重!
“没关系……你快出去吧……他不会害我们性命的!”花容娘子对夏小鱼说罢,又似是对男人说话,“王忠,她是不关事的人,你……你让她走吧。”
“出去?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让她出去喊人来抓我?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所有人给我垫背!”男人恶狠狠地说道。
“你,要是敢走出去,我就杀了他们两个!”
夏小鱼听了,故意做出害怕的样子,声音颤抖地道:“我只是路过的,我不会说也不会去喊人……”
“少他妈废话,你给老子进来!不然,我立刻杀了他们!”男人命令道。
夏小鱼又望向刘齐,刘齐对她微闭了一下眸,示意她答应。
“好,我进去,你不要杀他们,也不要杀我,好不好?”夏小鱼一边慢慢往门边走,一边道。
刘齐贴着墙也悄无声息地随着向门的方向移动。
“快点!”
终于走到了门前,夏小鱼又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掀起了门帘。她故意把门帘掀得高高得,让刘齐可以看到一部分室内的情形。
“过来!”
夏小鱼假装害怕,战战兢兢地从门口挪步进了房间。
房间并不大,正对着门的榻边坐着一个男人,面目并不象想象中的凶恶,甚至还略带着几分书卷气,他脸上布满戾气,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夏小鱼非但不觉得可怕,反而只感觉到一阵深深无奈和绝望。
他手侧躺着一个婴儿,婴儿一动不动,看样子象是睡着了。
榻前的地上坐着的女人正是花容娘子。她有气无力地依靠在榻边,一手捂着腹部,鲜血渗出来一大片,看上去十分吓人。
夏小鱼一下子急了,把自己的安全全都抛在了脑后,连忙走过去,蹲下身来问花容娘子:“你怎么啦?”说着她又抬起头来对坐在榻上的男人道:“她受的伤很重,再不医治,会没命的。”
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一把拎起了她,手中的匕首一翻,横在了她的颈上。
“外面的人,别藏头露尾了!不然,我杀了她!”
夏小鱼身子一震……原来他早就知道外面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愣愣地看着门口,外面无声无息,死一般的寂静。
“出来!”男人沉声道,“我的耐心有限,再不出来……”
“等等,”随着刘齐的声音响起,门帘又被掀开,刘齐稳稳地站在门口,“王将军,有话好说。”
夏小鱼明显觉得男人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
“在下邢部侍郎刘齐,只是从你的几个兄弟口中得到的一点信息而已。滁州守备副将,王忠,按照军报,你应该阵亡了。”刘齐从容地看着王忠,“想不到,王将军不只活着,还回到京城来了。”
“我是被人陷害的。”王忠冲口而出,立即又怒道,“你想干什么?”
刘齐微笑了一下:“王将军不觉得,应该我来问你这句话吗?”
“你少废话,让三娘来见我!”王忠渐渐地失去了耐心。
刘齐看了看匕首加身的夏小鱼,心也揪了起来。
空间太狭小了,即使自己这边有再多的人也没有用,强行动手,三个人质能保住两个就是万幸了,最危险的还是夏小鱼。
很明显,王忠的情绪相当不稳定,若是他一时不受控制,夏小鱼……
“听见没有,我要见三娘!”
王忠的手微微一动,夏小鱼痛得一皱眉,一缕殷红的血立刻溢了出来。
“王忠,你不要……伤及无辜。”花容娘子有气无力地道,“这跟她没关系。”
“王将军,你等一等,我立刻去叫司三娘来。你别伤她。”
刘齐说完又转过眼,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夏小鱼,脸上抹现出一抹笑容,“小鱼,我马上就回来,没事的,别害怕,你的运气一向都不错,就象下棋的时候一样,不知道翻那一个棋的时候,闭上眼睛选就好了,千万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