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孙小蝶,夏小鱼挺开心,把她拉到自己的房间说话,原本夏小鱼以为以孙小蝶成熟稳重的性格定然不会对夸夸其谈的崔史流感兴趣,却发现她拉孙小蝶出堂屋的时候,孙小蝶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
孙小蝶此来是因为在家里受了气,实在没有地方可说,又不可能去找没心没肺平时动不动对她冷嘲热讽的林双儿,只好来看夏小鱼。
夏小鱼很尽职尽责地边听孙小蝶诉说,边扮演知心小妹妹好言好语地宽慰了她,还一边想着心事,就听见外面夏宝儿在喊陆哥哥来了。
来了!夏小鱼精神一振,不由得得意地一笑,陆迁和刘元晋不同,听到自己说了几句,便直接来搅场子来了。
只可惜自己要陪着孙小蝶,没法去看好戏,实在是遗憾。
陆迁来过后不久,崔史流母子便说住了几日,家里的生意怕耽误太久了,要赶着回去了,立刻告辞离开了。
陆迁却还稳坐着没走,所以夏华生便让何竹枝领着夏远亭,夏小荷,夏小鱼还有夏雪珠去相送。
崔史流走时一直黑沉着脸。
夏小鱼转回来的时候偷偷地问夏小荷:“咦,他怎么突然走了?脸还那么黑?”
夏小荷还未答话,夏远亭在边上笑道:“他说一句,陆大人就拆一句,陆大人原本是从京城来的,见过看过的不知道要比咱家表兄多了多少,不只看到面上也知到究底的根细,咱家表兄哪里还说得下去呢?陆大人倒也怪了,平日很温和谦恭的人,今天说话句句带音,明里暗里地损人,难道和表哥犯冲么?”
他这话一说,包括夏小荷在内,所有人都笑出声来。
夏小鱼拉着夏小荷落在后面,偷偷地在夏小荷耳边道:“姐,陆大人这样不留情面地折腾别人,可都是为了你哦。”
夏小荷脸涨得绯红:“别乱说。”
几个人走到堂屋门口,陆迁正向夏远亭告辞,说是突然想到还有些事要办,要回衙一趟。
他出门的时候经过夏小荷身边,若有若无地对她一笑,夏小荷红着脸低下了头。
夏小鱼暗暗用手碰了碰夏小荷,低笑道:“我没有乱说吧?”
一家在坐在桌前吃饭的时候,沉寂了好几天的何竹枝突然又显得很兴奋,一直向夏华生打听陆迁的情况:“这位陆主簿之前见过几面,倒没怎么留心呢,模样性子都极好的啊。和我们雪珠也倒也般配,当家的你觉得呢?”
夏小鱼偷看了夏小荷一眼,夏小荷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吃饭。
夏华生慢慢地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咽好,也没说话,食不言寝不语,夏华生在饭桌上恪守着这样的规矩。
大约他对何竹枝已经有些绝望了,所以也不管何竹枝如何,反正自己不听不说,桌上的几个小的就算说也不敢敞开了说,他就已经觉得算是家门有幸了。
夏雪珠“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喜欢这样的书生样的,说起那天的宴上,除了那个京城来的叫刘齐的还勉强看得以外,其他的我才看不上。”
刘齐?夏小鱼一口饭没咽好,差点被梗住。原来夏雪珠的眼光这么高大上哦,根本就看不起武陵这个小地方的男人……
可是自己家爹爹也是个书生吧,这样说,会不会……打击得太狠点?
“蠢东西。”果然,被打击的人发飚了,“不知天高地厚,你还以为你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了吗?轻佻浮躁,口没遮拦,大户人家的女儿家象你这样的吗?你看不起人家,也不想想别人能把你看进眼里去吗?真真是十足的蠢才!”
夏雪珠被夏华生一顿没头没脸的臭骂,骂得脸灰灰地皱在了一起,微微抽泣地看着自己的娘亲。
夏小鱼见了她这副求治疗求助攻的表情,在心里叹气,姑娘,你就是你娘和你爹爹之间的战争导火索加催化剂啊,你这是故意的么?
果然,何竹枝一看宝贝女儿泪汪汪泫然欲滴,立刻挽起衣袖义不容辞地登场了。
“当家的,你这话怎么说的,我们雪珠的模样,不说这十里八乡就算整个武陵县也没有比她更出挑的了,就是嫁个王侯将相也不会失了面子。怎么着就不能嫁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了?就算嫁不着连想都不能想么?难道要珠儿象我这样……”
“太太,饭凉了,我帮你另添一碗?”丁婆子在旁边出声及时制止了何竹枝。
夏小鱼埋头扒饭,在心里呵呵呵了无数声,何竹枝还不如个婆子通事,这话再说下去,又捅到自己家男人的痛处了,她也毫无知觉……
夏小鱼突然非常想知道,夏华生当年是如何看中何竹枝的……
这段过往一定非常有意思,可是夏小荷却从来没告诉过自己,也许这些事只有夏华生知道,而夏华生现在一定肯定绝对宁愿沤烂在肚子里,也不愿意去回想起一丝与这个过往有关的事情。
何竹枝脸上很不好看:“大娘,你怎么越来越没眼色了,没见我还在说话吗?”
她还在训斥丁婆子,夏华生“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哎,你就吃好了?我还有话没说呢。”何竹枝转头回来不甘心的喊他。
“我还有文告要写,谁也别来烦我!”
“你……”何竹枝哀怨地看着夏华生的背影,一肚子气没地方撒,直憋得胃痛。
“你……”何竹枝哀怨地看着夏华生的背影,一肚子气没地方撒,直憋得胃痛。
两天后,陆迁就托了媒人来提亲。
陆主簿大人言道,他早就对温柔娴淑的夏家二千金夏小荷心怀爱慕,苦于父母远在京城,所以一个月前寄了家书对父母言明心意,父母也已准许,因此便立刻着人来提亲了。
陆大人说得很明白,他不是来迟了,是因为要请示家长,合礼合情,说明对上夏家提亲这件事,他是非常认真郑重的。
媒人张婆子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美上加美,更是把陆迁这一番话添枝加叶说得天花乱坠,情真意切。
夏华生很满意,觉得这一回的夏小荷的亲事终算赚回了当年丢在清河乡的面子,几乎恨不得当场就让夏小荷嫁过去。
何竹枝一门心思想着把雪珠配给陆迁是极为合适的,雪珠读过几年私塾,既会诗文又懂女工,模样也乖巧,除了下不得厨房,哪里去不得?
象陆迁这样的风雅才子文人本来应该是喜欢风雅的美女雪珠才对,可是没想到陆迁中意的竟是不识字只会家务带孩子成天灰头土脸窝在厨房里的夏小荷,这简直是……逆天而行啊……
这下子,何竹枝的胃痛还没好,心痛病又犯了。
夏华生因为心里对这桩亲事极为满意,对何竹枝的态度也体贴了很多,见她不舒服,立刻让夏小鱼赶紧去找大夫,又亲自写了夏小荷的生辰八字贴子,让媒人带了回去。
夏小鱼看着张媒婆欢天喜地地出了自己家的门,一颗心终于放到了实处,不管怎么说比起崔史流来,陆迁好太多了,自己到茶楼去找陆迁叭啦了那么多话,总算修成了善缘,至于以后会如何,只能看夏小荷自己了。
因为夏小荷和陆迁的事已基本成了定局,何竹枝心里很闷,她从没听过“灰姑娘和水晶鞋”的故事,所以对这种一朝麻雀成凤凰的剧情接受能力相当的差,看着陆迁频频上门来和继女眉来眼去,而自己一心想嫁出去的女儿夏雪珠还对这样的郎情妾意一脸傻乎乎的蔑视样子,她闷得苦胆都要破了。
这姓陆的真真是有眼无珠!
她心里憋气,当然不会先拿夏雪珠出气,所以只能把矛头指向了另一个继女,她就不相信,这家里还能出两个“灰姑娘”。
夏小鱼生日的当天一早,何竹枝就开始唠叨到夏小鱼这个年龄了还嫁不出去,难道是想老死在家里?
可是这个“灰姑娘”明显比夏小荷要强硬得多了,夏小鱼甩都没甩她。
她早就和夏华生请了一整天的假。
虽然不是出嫁前行笄礼那么郑重,但是十五岁对武陵县的女孩子来说仍是非常重要的,夏华生怜爱自己这个三女儿,又因为最近心情很好,所以很爽快地就点了头。
吃完早饭,碗筷一收拾好,夏小鱼就出了门去找孙小蝶和林双儿玩了。
林双儿送了一对银镯子给夏小鱼,孙小蝶送的礼物则是自己绣的五彩鸳鸯荷包。
林双儿嫌弃地道:“哎呀,你送什么鸳鸯啊,人家还以为送给男人的呢。”
孙小蝶气得眼泪都差点出来,夏小鱼连忙一边劝孙小蝶一边狠狠瞪林双儿。
“你们两个记得我,我就开心了,也不在乎东西好啊孬的,小蝶的女工真是越来越精湛了,双儿是嫉妒呢。”
“我嫉妒她?我又不赶着去讨好人,我才懒得学那个呢……”林双儿很是不屑。
“你真是没完了!”眼见孙小蝶脸色越来越白,泪水真往下掉,夏小鱼真的火了,“双儿!你不说呛人的话会憋死么?”
“我知道,因为孙贵的事,她还在生我的气……”孙小蝶抽咽着。
“多大点事儿啊,孙贵算个屁啊,我根本就没看在眼里。你有本事就把男人都抢去啊!”往事被提起,林双儿顿时火气更大,话更难听了。
“林双儿!小蝶也没犯着你惹着你,你这样不依不饶地算什么?”
“夏小鱼!”林双儿气得真喘气,“你还帮着她。她没犯着我惹着我,当初她做的什么事,她做得,难道我说不得?啊?你帮着她这样骂我?好,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就当没我这个朋友!”
林双儿的声音里带了些哭声,却又狠狠地把眼泪瞪回了眼里,说完话,一转身就跑了。
夏小鱼心里一紧,想要追上去,回头又看看一脸悲戚楚楚可怜的孙小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蝶,你别把双儿的话放在心上。你知道她的性子,她要是真的生气,又怎么可能还和你说话,和我们一起玩。你先回去,我去劝劝她。”
“小鱼,你好好跟双儿说,我,是真心希望她原谅,上次的事,我不是……有意的……”孙小蝶泪水盈盈地望着夏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