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不得拿根针把他的嘴缝上:“你叫什么叫,楚满哥,你给我闭嘴!”
吴婶子闻声赶来,一眼就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忙把楚满哥赶了出去:“快出去,出去,这不是你们男的该看的。”
当天晚上,满哥奶奶就让满哥跪着在房里前抄了十遍《圣贤录》,狠狠地打了他十板子,训戒他进姑娘家的房间要恪守礼教。
从此以后,楚满哥仅不再随便进夏小鱼的房间,就象和谁赌气一样,他索性根本就不进她的房间了,要跟她说话,都是敲窗户让她开窗户说话……
只是他大概知道了那天的事情,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有意无意的多帮她干点活,“帮吴婶子”看着她,不准她吃冷的东西……
新月从云层里穿出来,月光落在夏小鱼扶在膝上的手背上,淡淡的浅浅的白,透着丝丝凉意。夏小鱼猛然打了个寒颤,瞬间遐思中清醒过来,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如自己动手快点把事情做完,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墙边拿过一块门板来,继续往门框上装。
因为相比门的高度,她还是个子矮了些,又多了心事,所以装起来就更不顺利,门板斜卡在了门框里,她强行用力想就着这样的斜度把门板拍正,却弄巧成拙,手拍痛了也没拍进去不算,她放弃了取巧的办法想要取下来重装的时候,用尽全力也取不出来了,结果差点把指甲都掀翻了。
她痛得真吸气,把手指放进嘴里想缓解一下痛,却还是钻心地痛,根本无济无事。
看着还斜顶在门框里一动不动,夏小鱼终于哭了。
她用没伤着的那只手任性地拍着门板,很生气很委曲地流眼泪:“打你!混蛋!可恶!”
偶尔路过的人看着这一幕,都不免觉得莫明和诡异,这是演哪一出啊?
夏小鱼也不管这些,只顾边小声哭边拍边低声骂:“混蛋!大混蛋!不来帮我!”
可是哭归哭骂归骂,事情还得自己做,夏小鱼发泄了一会儿,又试图去把门板取下来,可是那块板子还是纹丝不……
夏小鱼的眼泪悄悄地在脸上泛滥起来,她泪眼花花地犟着一股劲拼命把板子往外抽,突然那块门板往进了一点,然后她手上一轻,门板被拔了出来,夏小鱼猝不及防下,身体失重,一下子摔进了身后的人的怀里。
楚满哥挡住了她,没让她摔倒,然后一边稳稳正正地把门板卡进了门框里,又按了一按,和其他的板子拼拼整齐。
刚刚还在骂他,他就出现了,夏小鱼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在这儿坐着别动。”楚满哥把她按在一边的竹凳子上坐下,然后随手放了件东西在她怀里,转身去取门板,一片一片地装起来。
怀里觉得一暧,夏小鱼这才低头去看他塞给自己的东西,心里顿时百味混杂,鼻子又一阵发酸。
他塞给她的是一个装了热水的皮袋子……
她把皮袋子捂在肚子上,呆呆地看着他闷声不响地一块一块地装门板,心里觉得特别委屈,他大概一开始就知道她今天不舒服了,可是偏偏要故意气她,真是个大混蛋,可恶!
楚满哥把门板装好,又将一边的门扇虚虚带上,这才走了过来。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身来,微微抬起头看她,月光下他的漆黑的眸中如同有星辰闪亮。
他仔细打量她的脸,半晌才问:“好些了吗?”
夏小鱼抿着唇点点头,又把头偏到了一边,她才不会轻易就和他讲和,虽然他才刚刚帮了她的忙。
“那个刘元晋是怎么回事?”
夏小鱼一下子回过头去,莫名地看着楚满哥,楚满哥地表情很正经,一点也不象在开玩笑。
“什么怎么回事?”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笨蛋吗?他为什么抱你?手脚不干净!”楚满哥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好几度。
“抱我?你在说什么啊?”夏小鱼脸一下子红了,又羞又恼,声音不由得也大了起来。
“你们之前在厨房里,你起身的时候,他不是抱了你吗?”楚满哥脸色黑沉沉地。
“厨房里?”夏小鱼终于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仔细想想,更觉得楚满哥在无理取闹,“我头晕差点摔了,人家扶我一下子,不是应该的吗?我说谢谢都来不及,你凭什么说别人……手脚不干净!人家才不象你这么没修养没礼貌……你怎么不说我呢?”说到这里,夏小鱼开始思维发散了,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满哥,“哦,是不是你心里也是在编排我的,只是还没说出来罢了!你说,你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
她一开始“作”起来,楚满哥便有些难以招架了,眼神游移到了一边,嘴里不服气地道:“我没这么说。”
“你没这说,可你是这么想的!”夏小鱼蛮不讲理地给他扣帽子。
“我没这么想!”楚满哥火了,转回头狠狠地盯着她,“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哼……”夏小鱼话说到半截,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仔细一想,不禁睁大了眼睛,抬起一只手指着楚满哥,几乎要戳到楚满哥的额头,“……楚满哥!原来你一开始就来了,竟然躲在一边看热闹,看着别人欺负我!”
这一下子,揭中了楚满哥的短,他的确是早就来了,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刘元晋亲亲热热地扶了夏小鱼一把,他心里不痛快便直接转身走了,走到外面看见有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进了铺子的门,他不放心,这才又转了回来。
现在,被她一语说中前后,楚满哥完全没有了说话的余地,垂着头应声也不反驳。
“哼。”夏小鱼占了上风,心情大好,。
她并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所以当然也想得到他之所以骂刘元晋是为了什么,她心里之前的伤心委屈消失得无影无踪,替而代之的是一丝从未曾尝试的甜蜜。
刘元晋站在门口听见门内的响动,放下了想要推门的手。
他原本想着夏小鱼看上去人似乎很不舒服,一个人大概关起铺子来肯定会不太方便,所以才赶着来帮忙,没想到他到的时候铺子的门板已经上好了,他看见门没上锁准备进去看一下时,听见楚满哥和夏小鱼说话的声音。
刘元晋感觉自己这时候进去很不合适,在檐下站了一会儿,便默默地离开了。
手中的灯光把影子投在地面上,冷冷清清的拉得很长。
月光也一样的清冷萧索,投射在院子里的两个人身上。
楚满哥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等夏小鱼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时候,他突然靠过来,伸手搂住了夏小鱼肩,象少年时攀着她,和她玩笑时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把头低了下来,埋在了她的肩上,夏小鱼僵直了身体,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夏小鱼,我终于知道,你那天离开家是什么样的感觉了,我现在知道了。”楚满哥的声音闷得让人心里难受。
发生了什么事?夏小鱼想问,却又没有问,她知道,即使她不问,现在的楚满哥也必定会告诉她。
“很难受吧?”楚满哥闷闷地笑,听起来很怪异,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你和奶奶吵架了吗?”夏小鱼实在等不及终于问出来,“是不是因为我?”
楚满哥抬起头来,离她远了些,对她笑了笑:“这次不关你的事,你别担心。”
“那是什么事?”除了提亲的事,还会有什么事让楚满哥这么烦恼?据自己想来,从小到大,很少有事情能让他这么在意表现得这么异常。
“之前清风师兄给我算了一卦,他说我二十岁之前会有一个大波折,我根本就没信过这些。可是现在,我觉得也许他说中了。也许是我前十几年过得太舒服了。”
楚满哥似真似假地说着,伸出手去把夏小鱼的手握住,望着她微笑,“以前我不觉得我过的日子有多好,现在我觉得了,夏小鱼……”
夏小鱼的心莫名地痛,他明明在笑,却让人感觉伤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天和你吵架的日子也不错……”楚满哥脸上的笑容灿烂,“所以,你记得你答应过的,要等着我。”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夏小鱼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很严肃地看着他,“你不要说这大堆话,听起来没头没脑,让人不舒服!”
“我也不确定。”楚满哥的笑容淡了一些,也从容了很多,“我只是听了点风言风语,我还需要确认。你不要管,也不要担心我,先做好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有分寸的。可以告诉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相信我。”
说罢,他又强调了一句:“你会相信我的,对吗?”
在他殷切的目光注视下,夏小鱼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嗯。”
她当然愿意相信他,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谎。
夏小鱼的点心店终于顺利地开张了,开张的那一天很热闹,除了夏青山,夏小荷,楚满哥,陆迁以外,林双儿和孙小蝶都来道贺,就连孙贵也送了一份贺礼来。
夏小鱼亲手点了三挂鞭炮放了,就算正式开业了。
开业时夏小鱼并没有上多少新的品种的点心,还是之前放在刘元晋摊子上寄卖的那几种桂花糕,红玉糕和海棠糕,都七折价优惠,如果有拿着文庙边上售出的书签的就可以五折,新上的品种君子一品和垂绿两种糕点更是三折的超大优惠。
一时间,夏小鱼的铺子热闹非常。
陆迁在边上赞赏地对夏小荷道:“你家三妹真的不一般,我还从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方式。”
夏小荷忧心忡忡地道:“她这样会赔本的……”
“怎么会,她这样的目的大约也是赔本赚吆喝,再者说究竟赔不赔还是一说呢。至少文庙的刘元晋那边的书签不会卖赔本了吧?”陆迁看着夏小荷摇摇头,在她耳边低笑道,“你呀,学不了你家三妹这一手,还是早早嫁给我最适合。”
夏小荷脸一下子臊得通红,羞恼地嗔道:“你怎么扯这些胡话?”
“我是说真的,小荷,我原本说早点娶你过门,等调迁令来了以后便带你上京去,你总是不同意。可是现在我得先去项县先代任县令三个月,你同意不同意,我俩的亲事也只能搁下了。若是早听了我的……我便可以带着你一起去了……”陆迁说话的样子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