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悦读MOOK(第十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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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从“镇远”舰的几张旧照片说起

冯克力

和一九五八年的“平坟退田”不一样,一九六六年开始的挖古坟目的,就是反本辑刊出陈悦《“镇远”舰的命运》一文,随附的几张“镇远”舰落入敌手后的照片,把读者带回一百年前的国耻现场,令人不胜唏嘘。那幅正在船坞接受维修的“镇远”舰的船体上,密密麻麻的弹洞,被醒目的白框标示出来,以备修补,显得格外刺眼。可谓怵目惊心。弹痕累累的“镇远”号,毋宁是当年那个遍体鳞伤老大帝国的缩影。

北洋水师,可以说是近代中国追求“坚船利炮”的一个显著成果。然而,这支号称当时亚洲最强大的舰队,却在甲午海战中一触即溃,全军覆没,输得干干净净,成了几代中国人挥之不去的梦魇。不过,位于威海对面的刘公岛,则因曾为北洋水师提督府所在,成为那次屈辱战事的凭吊之地,吸引着无数的游客。

这些年里,笔者曾几度登刘公岛,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大概是为了“爱国主义教育”和发展旅游的需要吧,岛内外有关甲午之役的陈列,大有渐次“拔高”水师将领的趋势,甚至,对海战失利负有重大责任的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也褒誉有加,一尊数米高的丁汝昌坐像,凭海临风,威仪轩昂,在丁公府前赫然矗立,俨然“民族英雄”。事实上,丁汝昌的行状完全有案可循,其早年靠镇压太平天国和捻军发迹,后统领北洋水师的治军不力(嫖娼、吸毒、纳妾的陋习,在水师官兵中屡见不鲜)和指挥失误,也已为史家所公认。

北洋水师的官佐们,确实多有留洋的背景,但他们接受的,往往只是西方文明的皮毛,诸如用英语下达指令、吃西餐、畜名犬之类。我曾参观过根据图纸仿造的北洋水师旗舰“定远”号,舰上官佐专用的卧室和餐厅极尽奢华……

说起北洋水师不堪一击的原因,有位刘天放先生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其实,当时清政府手下的北洋水师不可谓‘船不坚、炮不利’,但指挥和操纵坚船利炮的关键是人。清政府与日本的差距不在于当时的船舰和武器,而是在于制度层面和由此带来的效率上的落后。有什么样的制度就会造就什么样的社会,进而就会造就出什么样的国民……那些训练无素、虚弱涣散的吸食鸦片的官兵,在无能将领的指挥下又怎能战胜一个经过了先进制度锤炼、团结一致、素质上佳的日本海军团队呢?”

刘先生所言,切中肯綮,足可振聋发聩。

封建、破四旧,是为了响应毛泽东甲午战争中,中国北洋海军不幸全军覆灭,其残存的一批军舰被日军作为战利品掳走,编入了日本海军,成为中国海军史上难以消弭的奇耻。“镇远”舰是其中的一艘。这艘军舰在清末北洋海军中和旗舰“定远”舰同型,一八八二年建成于德国伏尔铿造船厂。在惨烈的威海湾保卫战中,北洋海军在弹尽援绝、外援无望的情况下,于一八九五年二月十四日与日军签订《威海降约》,宣告全军覆没。“镇远”舰和当时残存在港内的其他中国舰船一起,成了日本屈辱的“战利舰”。以下是几张“镇远”舰的照片。日军摄影班在旅顺拍摄到从后方拍摄的“镇远”舰,舰尾和舰首一样,也装饰着金龙,龙身上方还有“镇远”铭牌。的“镇远”舰,照片密密麻麻的白框标示着海战的创伤,多集中在“镇远”舰体的中部、烟囱、桅杆等要害部位。中1903年4月10日,日本联合舰队神户阅舰式时的照片。此时“镇远”(右侧的军舰)的地位已经降格,被左侧担任检阅舰的“浅间”等新一代军舰取代。比较特殊的是,这时正值日本海军将军舰涂装成“维多利亚式”。黑色涂装成的“镇远”照片极为罕见。可以清楚地看到“镇远”舰首的金龙。这一清代中国军舰的独特标志,始终深1896年11月25日,日本联合舰队海上阅舰式上拍摄到的“镇远”舰。解放台湾计划的搁浅统深地印在“镇远”的身上,颇有一点“洋在旅顺船坞正面拍摄的”镇远舰。舰首下方的突出物从一九四九年下半年到一九五〇年上半年,中央军委和第三野战军策划的最重要的军事计划,就是渡海攻打台湾。

早在一九四九年二月初,毛泽东在与秘密访问西柏坡的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斯大林的代表米高扬的谈话中,阐述了解放全中国的构想,就已经谈到了解放台湾的问题。

一九四九年五月二十五日上海解放前夕,中央军委对各野战军向全国进军作出新的部署。六月十四日毛泽东致电粟裕:“请开始注意研究夺取台湾的问题,台湾是否有可能在较快的时间内夺取,用什么方法去夺取,有何办法分化台湾敌军,争取其一部分站在我们方面实行里应外合,请着手研究,并以初步意见电告。如果我们长期不能解决台湾问题,则上海及沿海各港是要受很大危害的。”

六月二十一日,毛泽东又致电粟裕,把“准备解放台湾”列为三野几个月内主要工作之一。他指出:“不占领台湾,则国民党海空军基地不拔除,时时威胁上海及沿海各地;不占领台湾,则数十万吨船只不能取得,沿海沿江贸易受制于外商航业界。”电报明确要求:“我们希望能于夏秋两季完成各项准备,冬季占领台湾。”这是中央第一次列出进攻台湾的时间表。

七月,毛泽东与朱德在中南海颐年堂研讨了进攻台湾的问题。他们认为:只要苏联援助我们几十架飞机,掌握了制空权,解放军就可以发起进攻台湾的作战。十日,根据朱德的建议,毛泽东写信给周恩来:我们必须准备攻台湾的条件,除陆军外,主要靠内应及空军。二者有一,即可成功;二者俱全,则把握更大。我空军压倒敌人空军短期内(例如一年)是不可能的,海峡两岸军队的默契配合李润田但是可考虑选派三四百人去远方学习六个月至八个月,同时购买飞机一百架一九七四年一月十九日,南越阮文绍政权(当时,越南分为北越和南越两个政权)为抢占我南海资源,悍然下令舰队入侵我西沙诸岛。

当时,解放军南海舰队仅有四艘猎潜艇和两艘扫雷艇,总吨位不到两千吨,实力不及南越海军的三分之一。但我人民海军以小击大,击沉敌舰一艘,击伤并驱离敌舰三艘,取得了西沙海战的巨大胜利。南越海军不甘心失败,随后派出八艘军舰和大批飞机,陈兵西沙附近,南海上空仍然战云密布。

五月的一天,驻扎在舟山群岛的解放军东海舰队接到中央军委命令:“西沙有可能再次发生海战,南海舰队已难以独立完成作战任务。抽调东海舰队三艘导弹护卫舰紧急南下,支援南海舰队。”为了尽快赶到南海,中央军委指示,三艘护卫舰改变过去绕道琉球群岛、入太平洋、过巴士海峡的航线,而是通过台湾海峡,直奔南海。

东海舰队立即召集导弹护卫舰“昆明”号、“成都”号、“衡阳”号的舰长及其他中高级指挥员紧急开会,研究南下事宜。会议认为,此次舰队南下,遇到的最大难题是如何过台湾海峡。大陆解放二十多年来,海峡两岸一直处于敌对状态,航道离岸边最近的只有几公里,不少海域在台湾炮兵的有效射程之内。平时,就是大陆的渔船通过,也常常遭到台湾军队的炮击,有时人员伤亡惨重。

五月十六日,东海舰队三艘导弹护卫舰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起航。

第二天凌晨,头舰观察哨报告:“前方已经到达台湾海峡的东引岛。”东引岛是台军设在海峡的要塞。该岛是马祖列岛中的一个小岛,位于福建闽江口外海,原分何谓“海峡中线”李润田为东、西两个小岛,后由海堤连通,成为一个岛。上世纪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在台湾海峡东北—西南走向的海上和空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红线”。“红线”的西边是大陆,东边是台湾。一般情况下,双方的飞机、船只,尤其是军舰,都不会轻易越线。这就是所谓的“海峡中线”,是两岸数十年对峙的产物。

准确地说,“海峡中线”是一条虚拟的线,它不同于一般的领水或者领空界线,没有任何国际条约对其做过规定和约束,这仅仅是两岸军队的一种默认或“约定俗成”。

具体地说,所谓“海峡中线”是指台湾海峡南北向的中心线。这条线延伸到空中,就是台湾海峡上空的“中线”。根据台湾《全球防卫杂志》记载,“海峡中线”的雏形最早可追溯到半个世纪前。一九五四年十二月二日,台湾当局与美国签订“美台协防条约”后,美国军方出于控制冲突的考虑,要求台军所有战机和舰艇必须在“海峡中线”以东活动,否则就得不到美军的安全保障。美军还以美空军首任驻台司令戴维斯准将的名字给海峡上空的“中线”进行了命名。一九五八年九月十七日,美军颁布的作战条令就曾规定:“经判定为敌机,且若该机飞越‘戴维斯线’以东时,即认为存在敌对行为,将予以迎击并歼灭之……”此后,台湾空军又以“海峡中线”规划出自己的所谓“防空识别区”。

“海峡中线”历经了多次调整,逐渐形成的现在的格局。

从历史上看,“海峡中线”原本也不是一条双方都恪守的界线。大陆方面原来就不承认美台公布的“戴维斯线”。上世纪五十年代,大陆的海空力量都弱于台湾,为了避免无谓的损失,解放军海空军的活动都局限在自己的十二海里领水线之内。而当时东南沿海尚有大量岛屿控制在国民党军队手中,台湾除了禁止渔船及商船跨越“戴维斯线”作业,其海空军几乎每天都跨过中线活动,甚至直接深入大陆内地侦察。

而最终促使双方开始默认“海峡中线”的,是著名的“金门炮战”。

一九五八年八月二十三日,解放军福建前线部队组织了长达三十多公里、呈半圆形的炮兵阵地,同时向金门开火。接连三天,共有十万发炮弹飞向金门,火力的猛烈与密集前所未有,整个金门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与此同时,双方在金门周围还发生了激烈的海战与空战。正是这场炮战,为双方逐渐默契地遵守“中线”原则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