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每一个人都想有尊严,都希望体面地活着。蔡耀堂用官银留学归国,当然想比别人活得更体面,更有尊严。无奈朽木不可雕,在人生的大舞台上一表演,便露出了怯怯的马脚。海归艇长百无一用的表现与他一次次受重用的官运,构成了其颇具讽刺意味的一生。它给人们的启示是:房子有时还真是用朽木来支撑的,只要不塌,谁也不会去说。
方伯谦,字益堂,福建人。幼年入福州船政学堂学习。1877年赴英国学习轮船驾驶。甲午战争时,为北洋海军中军左营副将,管带"济远"舰。因在黄海海战中临阵脱逃等罪名,被清廷军前正法。百余年来,国人一直视其为民族败类,特别是《甲午风云》电影的放映,更使这一形象得以家喻户晓。但自方氏问斩后,为其鸣冤叫屈者亦代有其人,成为百余年来一直聚讼不休的事情。
1989年,方伯谦的侄孙女,一位美藉华人向中国政府有关方面提出,要求停止使用现行中学历史教材,停播电影《甲午风云》。在她的赞助下,1991年"方伯谦问题学术研讨会"在福州召开,开始为方氏平反。后来福州方伯谦故居正式揭匾,还请来了军方首长题词。一位海军老兵王宜林更是撰写了《甲午海将方伯谦》一书,来为方伯谦歌功颂德。但时至今日,真正能说明问题的新材料并未发现,所谓平反冤案的研究,仍是在原有材料基础上的重新解说。王宜林的书,更是虚构了诸多情节与对话,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也正是这些充满想象与神思的精致创作,使人们感到这种研究不像史学而更像文学。
"冤魂"方伯谦
要说方伯谦在甲午战争两次海战中的表现实在难以恭维。在丰岛海战中,方伯谦与日舰甫一交手,即转舵逃走,置"广乙"、"高升"、"操江"三舰于不顾,致使"高升"被击沉,"操江"被俘。在黄海海战中,"济远"提前两小时撤出战场,牵乱队形,撞沉"扬威",退避旅顺。这些都是难以改变的事实,是无法回避也不能回避的,问题在于如何解释。有人说方氏提前撤出战斗是为了保船,是"正确的战略退却"。人们都知道,海上作战就是为了要摧毁敌人的机动力量,取得制海权。离开这个大目标,强调保船,你还打什么仗?按照《北洋海军章程》规定:"临阵逃亡者,斩立决。"方伯谦以临阵逃亡罪问斩,就罪而言,并不冤枉。
但方伯谦又的确是个冤魂。就在黄海海战中,与方伯谦同时逃跑,并搁浅毁船的"广甲"舰管带吴敬荣,因与李鸿章及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系合肥同乡,仅予革职留营,"仍复月给薪水",在当时就引起北洋海军中闽人的愤怒和不满,使原已存在的矛盾更加激化。进入民国后,原北洋海军诸多将领的迅速升迁所形成的巨大反差,更促使闽人同情方伯谦。在威海卫之战中率鱼雷艇逃跑的蔡廷干、王平,战败投降受处罚的将领叶祖圭、邱宝仁、林颖启、李鼎新,李和、牛旭炳等,他们不但活了下来,而且在民国后地位发生了重大变化:叶祖圭总理南北洋海军兼广东水师提督;林颖启任福州海军军港司令;李和任北洋政府海军次长;程璧光任北洋政府海军总长;萨镇冰代理国务总理;李鼎新为北洋政府海军总长,授上将衔。看看这些北洋海军的故旧,他们都是方伯谦的同学或战友,在那次失败的战争中和方伯谦一样扮演了逃跑或投降的角色。由于他们没有被杀,活了下来,于是都成了中国海军中璀璨的明星。后来的人们早已忘却了战争中那些不愉快的往事,看到的只是他们那显赫的地位和耀眼的光彩。人就是这样实际,虽不能改变事实,但可以改变看法,把一切努力都朝向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从而获得实惠。作为方氏的部属及同乡,尤其是方伯谦的后裔,目睹这些惊人的变化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吗?方伯谦的冤,就冤在他独自一人做了那个时代所有弊端的牺牲品。在一个腐败政府的统治下,没有冤魂存在是不可能的。
今天方氏后人出于对自己祖先的爱戴和关注,多年来为方伯谦鸣冤叫屈,不遗余力,至情至性,感人良深。她们对史学的关注和赞助,又确实鼓起了一些人的热情。一个小小的方伯谦,引来了无数弄潮儿,潮起潮落,赶海人各有所得。但是历史是要靠事实来说话的,看法不能解决根本问题。那些为方伯谦奔走呼号,鸣冤叫屈,努力翻案的人,迟早会发现,他们所做的最有价值的工作,就是发现并证实了这些学术研究的没有价值。
小人物文悌
文悌是满洲正黄旗人,姓瓜尔佳氏,字仲恭,号仰白,别号绿杉居士。
文悌出身满清权贵之家,却终生未得重用,他以笔帖式任户部郎中,出为河南知府,后改御史,义和团起事时,擢贵西道,不久去世。这在晚清时期是个能够把话说进中南海的人,却终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
人们知道文悌多是因为戊戌变法。这年,康有为等人在京成立了保国会,文悌与康有为等有来往,虽不算打得火热,却也热衷其事。其实,在骨子里,文悌是典型的顽固派,坚决反对变法。他与康有为的往来,不过是暗中窥探维新派的言行而已。文悌曾多次上疏,对康有为等变法维新人士极力诋毁并严劾。变法诏下后,文悌又为守旧派许应等人上疏辩护,激怒光绪,光绪帝斥责文悌受人唆使,结党攻讦,不胜任御史之职,下令免职。
文悌在戊戌变法时期的政治生涯便由此终结。
官场的失意并没有彻底改变文悌的人生轨迹,他以贵胄子弟的身份又开始攀援老佛爷慈禧。在当时,举国对光绪的变法维新一片拥护,那是缘于甲午中日之战后李鸿章签下了《马关条约》带来的奇耻大辱刺激了国人。君王欲自强自立,臣民岂有不拥戴之理,故对光绪所行之变法,目为爱国之举,誉光绪为爱国之君。连洋人也纷纷有赞赏之状。在这股改革潮流的涌动下,慈禧只好支持光绪变法,因为那毕竟是年轻皇帝的振作有为之举。但是作为实际的掌权人,慈禧心中总存有一些不解之谜。说皇帝要变法,变的是什么呢?是祖宗之法。难道是祖宗错了吗?不可能!变法是要开议会、行宪政。而宪政一行,皇帝还能说了算吗?在慈禧的心中谜团越积越大,不解越陷越深。可是要说他们不对,又觉不妥,因为康、梁是实实在在地在帮皇上,要振作国威,自立自强,他们是在忠君爱国。带着这些矛盾、困惑和疑问,慈禧在身边的人中间征询意见和看法。就在这时,文悌的一句话传进了慈禧的耳朵,他说:康、梁"爱中华,不爱大清"。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慈禧,把她多日来的不解之惑彻底解除。慈禧明白了,康、梁是在愚弄君王,企图篡夺政权。于是慈禧连夜急返紫禁城,囚禁光绪,追杀康党。百日维新就此流产,中国的历史也因此改变了运行的轨道。
文悌说康、梁"爱中华,不爱大清",点到了问题的实质,这实质便是政权。康、梁"爱中华",是爱这个国家的版图和人民,"不爱大清"是不要爱新觉罗的统治。在文悌那里,国家和政权是可以分开来的。对于慈禧来讲,什么是第一位的东西呢?自强、爱国、复兴都是次一等的事情,最要紧的是政权,是这个巨大的国家谁说了算的问题。政权在慈禧手中,中华就是大清爱新觉罗的江山社稷,政权不在了,一切意义都不存在了。慈禧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连那个亲自选定的皇帝也一并囚禁了。至于改革、自强、爱国等等,都只能是以后考虑的事情了。任何改革,如果触动了政权的安危,首先失败的肯定不是政权,而只能是改革自身。
文悌以一个不知名的小官,用一句不经意的话,结束了发生在百年前的这场改革,改变了中国历史的前进方向,不是缘于其他,而正是因为他触动了"政权"这根统治者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元。
大刀王五
大刀王五是光绪时京师的大侠,以保镖为业。当年河北山东各地劫匪,皆奉其为祭酒。王五为其制法律以约束之,谓所劫者,必系赃吏猾胥,非不义之财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