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的人说:“把您种树的道理,移用到当官的治民上,是否可以呢?”橐驼说:“我只知道种树而已,治民,不是我的职业。但是我住在乡里,看到那些当官的烦琐地发布命令,好像是爱护百姓,结果却因此给人民带来灾难。每天早晚,差吏来喊:‘上官有令,督促你们耕田,劝你们播种,督促你们收割。早点抽好你的丝,早早地织好你的线。乳好你的孩子,喂好你的鸡和猪。’一会又敲鼓把百姓聚集起来,一会儿又敲木梆把百姓召来,我们小百姓停止做饭、吃饭去接待差吏,尚且没有闲空,又怎能使我们发展生产和使生活安定呢?所以都困顿而且疲惫。像这样,与种树那同行,也许有相似之处吧。”
问的人感叹地说:“这不说得很好吗?我问养树的事,却得到了养民的办法。”
知人善用
刘邵的《人物志》中对不同个性的人具有的长处和短处作了论述说:
性格刚强、粗犷的人,不善于处理细节,所以他们总的说来有雄才大略,却又有不拘小节、粗心大意的弊病;太严厉的人,缺乏灵活性,他们在依法办事上严格公正,但说到变通却格格不入;宽宏大量的人,不够敏捷,他们为人宽厚周全,可谓仁至义尽,但在抓紧时机办事上却行动迟缓,跟不上要求;喜欢与众不同的人,追求超凡脱俗,标新立异,他们如果运用权谋会显得卓异出众,而致力于清静无为之道,则会违背常理、不切实际。
其实,不仅人有长短,任何一个政策和制度也皆有长有短。王道德化的政策,适合于全局性、长远性的治理,用来处理具体事务就显得不切实际;讲究谋略的政策,适合于治理充满危难的乱世,用来治理太平时期就不会有很大的效果;矫枉过正的政策,适合于治理奢侈浪费的风气,用来治理贪污腐败,则会使国家遭到破坏;公正严厉的政策,适用于打击朝廷中的邪恶势力,用来治理边疆,就容易失去民众;威严猛烈的政策,适合于讨伐叛乱,用来治理善良的老百姓就成为暴政了;注重工艺技能的政策,适宜于治理经济发达的时期,用来治理贫穷的时期,则会劳民伤财,使老百姓陷于困境。
以上列举的这些,都说明了一个问题:任何人和任何政策,都各有特长,又各有局限性。
从前伊尹负责修筑宫殿时,让身强力壮的人来背土,让瞎了一只眼但又能看见的人来推车,让驼背的人来抹墙……让各种人做适宜他们做的事,从而使每个人的优势都得到了充分发挥。管仲对齐桓公说:“熟悉揖让、进退等各种礼仪,我不如隰朋,请任用他为大行;开荒种地,充分发挥地利,发展农业,我不如宁戚,请任用他为司田;指挥大队人马作战,一声令下,使三军将士视死如归,勇往直前,我不如王子城父,请任用他为大司马;处理案件,秉公执法,不杀无辜之人,不冤枉无罪之人,我不如宾胥无,请任用他为大理;敢于犯颜直谏,不怕生命危险,不贪图荣华富贵,我不如东郭牙,请任用他为大谏。您如果想要富国强兵,有这五个人在就可以了。如果想要成就霸业,有我管仲在就可以了。”黄石公说:“要善于使用聪明的人、勇敢的人、贪婪的人、愚蠢的人。聪明的人喜欢立功,勇敢的人喜欢按自己的意志行事,贪婪的人决心获取利益,愚蠢的人不怕死。根据他们每个人的性情来使用他们,这是用兵最微妙的权谋。”
《淮南子》说:“天下的东西没有毒过附子这种草药的,但是高明的医生却把它收藏起来,这是因为它有独特的药用价值。麋鹿上山的时候,善于奔驰的大獐都追不上它,等它下山的时候,牧童也能追得上。这说明,任何才能都有长处和短处。北方的胡人熟悉骑马,南方的越人熟悉驾船。形式和种类各不相同,相互换过来去做各自不熟悉的事,就不行了。”魏武帝曹操下诏说:“有进取心的人,不一定有德行;有德行的人,不一定有进取心。陈平难道是忠厚的人?苏秦难道是守信用的人?但陈平为奠定汉王朝基业发挥了重要作用,苏秦帮助弱小的燕国收复了失地,这是用其所长的结果。”
由此看来,让韩信去皓道穷经,让董仲舒去横刀立马,让于公去游说四方,让陆贾去执法办案,他们一定不会有以前那样大的功勋,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显赫的名声。所以,“用人所长”的道理,不能不仔细研究。
魏人桓范说:“帝王用人,是根据时代的需要任用不同的人才。”
争夺天下的时候,首先要任用富有谋略的人,夺取天下以后,首先要任用忠臣义士。晋文公重耳夺取政权前按舅舅狐偃咎犯的计谋行事,夺取政权后奖赏雍季的忠言。汉高祖刘邦争夺天下的时候采用陈平的智谋,临终时却把自己死后巩固政权的事托付给了周勃。古语说:“和平年代,德高望重的人地位尊贵;战乱时期,功劳多的人得到重赏。”诸葛亮说:“老子善于修身养性,却不适合应付危难;商鞅善于进行法治,却不适合施行教化;苏秦、张仪善于游说,却不适合缔结盟约;白起善于攻城掠地,却不适合团结民众;伍子胥善于图谋敌国,却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尾生的优点是守信用,却不适合应变;前秦王嘉善于与英明的君主相处,却不适合侍奉昏君;许子将善于评论别人的优劣好坏,却不会笼络人才。”这就是用人之所长的韬略。
天时、地利、人和决定成败
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中华民族是一个由多民族组成的大家庭,其中一些民族的悍勇,至今想来,犹令人惊叹不已。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各部落后,正值西夏衰落、金朝腐败之时,可以说得尽了“天时”,又加上他的雄才大略,蒙古军的铁蹄踏灭了西夏,如狂风骤雨般直扫欧洲大陆。今日想见其威风,还会使人觉得振奋不已。
成吉思汗为他的子孙留下了一片大好的基业。成吉思汗生有四子,长子术赤,次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四子拖雷。成吉思汗死后,经历了窝阔台汗、贵由汗、蒙哥汗之后,才传到忽必烈手中。在公元1241(宋淳佑十一年)年至1251(宋淳佑十一年)年之间,蒙古国政事混乱,百姓蒙受荼毒。自窝阔台死后,皇后乃马真摄政,但下属诸官不愿受她节制,公元1246年(宋淳佑六年),窝阔台长子贵由即位,但不久又死于“西巡”的途中。在此之后,成吉思汗的四子拖雷系诸王和三子窝阔台系诸王激烈争夺汗位,以至使大蒙古国“三岁无君”,直到公元1251年(宋淳佑十一年),拖雷长子蒙哥才继承了汗位,从此,汗位从窝阔台系转到了拖雷系的手中。作为拖雷的次子,忽必烈就在哥哥蒙哥汗的统治下度过了一个潜藩时期。
忽必烈的母亲深通汉族文化,因此,忽必烈受母亲的影响很深,自小就对汉族文化极感兴趣,步入青年时期,他就“思大有为于天下”了。公元1242年,忽必烈曾把一位着名的禅师叫到他的官邸,他不问佛禅,却问治国之道。他说:“佛法中亦有安天下之法吗?”
禅师答道:“欲寻治国安邦之道,应当去寻找天下的大贤硕儒,佛门之中虽有这样的人才,但不能尽如人意。”他把弟子刘秉忠推荐给了忽必烈,刘秉忠才、学、识具备,深得忽必烈的欢心。不久,忽必烈又从附近访求到了名儒赵璧,向他虚心学习。由此可见,忽必烈在青年时期就已向往中原的文治了。这为他以后成为一个政治家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拖雷生有四子:蒙哥、忽必烈、旭烈兀、阿里不哥。在这四子中,唯有忽必烈的才干最为突出。当时,蒙古人虽占领了黄河流域和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但“汉地不治”,很难成为蒙古军东征西伐的稳固的后方根据地,蒙哥虽做了大汗,他对忽必烈的才能也不得不承认。于是,在公元1251年(宋淳佑十一年)6月,蒙哥命忽必烈总领漠南汉地的军国庶事,忽必烈听了,极为高兴,因这么一来,他就可以龙归大海,虎上深山了,他当即就要欢宴群臣,大加庆贺,但他的幕僚中有一个名叫姚枢的名儒,劝他韬光养晦,不要喜行于色,锋芒太露,忽必烈悚然一惊,当即取消了大宴群臣的打算。
公元1252年(宋淳佑十二年),他把藩府移到了桓州(今内蒙正蓝旗)一带,在那里开设了幕府,到处寻访有治国安邦之才的汉族知识分子,经过相当的努力,忽必烈终于建立起了一个汉族地主知识分子为主的顾问团。在这期间,忽必烈在各地设立安抚司等机构,“选人以任职,颁俸以养廉,去污以清政,劝农桑以富民”,做了许多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好事,减轻了这些地区的农民负担,这些政策,对全国占领过的地区来说,尤显得必要。
也就是这一年的6月,蒙哥为了对南宋形成完整的军事包围,命忽必烈率兵征大理。他带领姚枢、刘秉忠等随行。12月过黄河,经陕西,出六盘山,并命姚枢经营关陇地区。姚枢在这里劝农桑、兴学校,使之呈现出一派兴旺的景象,既为忽必烈南下提供了可靠的后勤保障,又使忽必烈看到了汉法的巨大效力。然后,忽必烈分兵三路南下,“经行山谷二千余里”,亲自乘革囊渡江,攻陷了大理城,追杀了大理国王段兴智和主将高祥等人,收取了大理的八府、四部、三十七郡。留下大将兀良合台驻守,于公元1253年(宋宝佑元年)12月班师,公元1254年(宋宝佑二年)秋天回到滦河驻地。忽必烈这次由北向南出征,经大渡河,大雪山和金沙江,实在是中国军事史上的一次壮举。
忽必烈在军事上做出了巨大的成绩,在中原治理方面也取得了显着的成效,这使他在汉人以及蒙古贵族中的威望日增,他用汉法治理河南、陕西一带,也直接损害了蒙古贵族和西域商人的利益,甚至影响了蒙哥的财政税收,这样一来,谣言四起,说忽必烈心怀异志,想自立为王等等。俗语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蒙哥也开始怀疑起忽必烈来。公元1257年(宋宝佑五年),蒙哥撤掉了忽必烈的军权,同时还派一些亲信大臣到陕西一带催要钱粮,对忽必烈的部下,妄加罪名,肆意迫害。忽必烈在这种危难的处境之中,稍有不慎,就可能全盘皆输。在姚枢等人的劝告下,忽必烈把妻子和儿女送到蒙哥汗那里做人质,以表明自己并无异志。在这年的秋天,忽必烈还亲自去朝见蒙哥汗。兄弟俩终于尽释前嫌,重归于好。
出于消灭南宋、统一全国的需要,蒙哥汗又让忽必烈重掌军权。公元1258年(宋宝佑六年)2月,蒙哥决定出征,留幼弟阿里不哥守和林,自率西路军进攻四川,命塔察儿、张柔率中路军攻长江中游,命忽必烈率东路军攻黄州一带,命留守在大理的兀良合台攻南宋的南侧,形成了南北夹击乃至包围之势。蒙哥率部下进攻四川的合州钓鱼城,因城建在山上,城防坚固,军民同心,久攻不下。在攻战之中,蒙哥亲冒矢石,结果身受重伤,不久,伤发而死。
蒙哥去世的消息既传到了忽必烈军中,也传到了留守和林的阿里不哥那里。阿里不哥因驻守后方,享有很大的主动权,在一些人的策划下,准备继承汗位。但阿里不哥不论在个人才能还是文治武功上,都远不如忽必烈。他为了防止忽必烈带兵北上争位,便秘密调动大漠南北的军队,准备阻击忽必烈。忽必烈的妻子察必看出形势有些不妙,就连忙派人密报给忽必烈。忽必烈在处理这件事上充分听取了臣下的意见,郝经上《班师议》,认为应当先与南宋秘密媾和,然后迅速班师。否则,阿里不哥一旦宣称有蒙哥汗的遗诏,忽必烈虽有重兵,也难得回去。当今之计,应先派人截住蒙哥汗的灵车,收夺皇帝的印玺,并通知诸兄诸王会葬蒙哥汗。然后自率轻骑,日夜兼程,奔赴燕都,稳定中原一带的局势。于是,忽必烈做出要猛攻南宋的姿态,贾似道便慌忙求和,在与南宋订立了和约之后,忽必烈率师北还。
到达燕京时,忽必烈就发现脱里赤正在征集训练军队,脱里赤托辞是受了先帝之命而为,忽必烈已看清了阿里不哥的真实意图,就解散了脱里赤队伍,并不理阿里不哥的会葬蒙哥汗的通知,率军来到开平。在取得了相当数量王侯的支持下,忽必烈抢先一步登上了汗位。
所谓“先发制人,后发人制”,阿里不哥一见忽必烈称汗,自己反而落后,就连忙召集一些大臣诸王,宣布继承汗位。正像当时的俗语所说:“一口锅里煮不下两个羊头”,兄弟俩之间发生了战争。战争的局势一开始就较为明朗,一方面支持忽必烈的诸王较多,具有雄厚的军事势力;另一方面,忽必烈的军事、政治才能和经验也远比阿里不哥丰富;其三,是忽必烈占据了广大的地盘,尤其是中原地区,取得了巩固的根据地,因而经过多次较量之后,忽必烈终于取得了胜利。1264年7月,阿里不哥在大败之后,看看没了希望,只得带着身边的一些人来投忽必烈,表示归降。忽必烈问他:“你凭心而论,我们兄弟俩谁该继承汗位呢?”阿里不哥说:“原先我是对的,现在大汗您是对的。”这话的意思只是承认忽必烈战胜了,却并未承认忽必烈继承汗位是正确的。忽必烈听了一笑,就赦免了成吉思汗的子孙,其余叛臣被斩首。
忽必烈称汗以后,积极推行汉法,他在相当于今天的就职宣誓的即位诏书中,竟公开宣称成吉思汗在五十多年的创业生涯中“武功迭兴,文治多缺”,认为必行汉法,乃可长久。在他后来的施政实践中,也确实把施行汉法摆在了第一位。他所施行的汉法,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鼓励农业发展。这一条政策,对于转变游牧民族的观念,安定汉族人心,稳定社会秩序,促进社会的发展有着很大的作用。他先后设立了许多劝农、督农的行政机构,“劝诱百姓,开垦田土,种植桑枣”,并于1264年起,把“户口增,田野辟”当做考核官吏成绩的重要标准,并采取了许多招集逃亡、限制蒙古军占良田为牧场的措施。十多年后,这些措施产生了很好的效果,中原地区久遭破坏的农业生产基本得以恢复。
其二,承认汉族文化是主导文化。设立官学,用汉族文化教导训诫蒙古贵族子弟。忽必烈对许多大儒礼敬有加,并大量任命汉族地主知识分子做各个部门的官吏。公元1267年(元至元四年),忽必烈在上都重建孔子庙,并亲往祭祀。这些措施,对于蒙古人取得汉族人的好感和信任,起了很大的作用,也有助于稳定汉族的人心。
其三,仿照汉族先朝的体制,确定中央集权制的专制统制,建立完备的国家机构。在这以前,蒙古人虽有一套国家机构,但比较简单,只适于军事作战,不适于复杂的国家管理。忽必烈就命刘秉忠等人考定前代的典式,制定出了一套完备的制度,即使对于故老遗臣,山林隐逸也多所录用,忽必烈的这套做法,很适合汉人的心理,让汉人觉得自己并非是在异族人的统治之下。
其四,建立国号、年号和礼仪制度,公元1264年(元至元年)8月,阿里不哥归顺之后,忽必烈改年号为“至元”,又将“大蒙古”国号改为“大元”,取《易经》“大哉乾元”之意。改开平府为上都,改中都为大都。他这一系列措施,均遵从汉制,充分表现了各民族融合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