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愣神间,牢里的其他人也起身,脸色大变对着众人一通比划,竟是都不能开口说话。
正当这时,那最先踹牢门的王骑忽觉脚尖一痛!他低头,见脚尖的靴子尖儿不知何时已经腐蚀下去,下面就是他的脚趾。那王骑一惊,蹲下便要脱靴子,但弯腰的工夫脚尖已经血淋淋一片,白骨隐隐露出。
一旁的人看得惊怒交加,这牢门上非但下了符咒禁制,还是淬了烈毒的。
眼见着脱了靴子还是无用,这毒太烈。那王骑也是个刚强的汉子,顿时刀口雪线一划,一截白森森的脚掌被切了下来,他脸色苍白,额头汗珠滚落,却硬是一声不吭。眼看着他那截切下来的脚掌被腐蚀干净,化作一滩血水,周围人赶紧让他服下止血和护心的灵丹,并帮他把脚上的血止住。
里面的人见这情形,无一不面色痛苦。而这时从牢房门口去拿钥匙的人迟迟不归,铁洛脸色一变,叫声:“不好!”
他带人奔过去,却见那去死去的看守旁边是好大一滩血水,而血水里,躺着一串发着幽光的钥匙。
“混账!老阴毒的心思!”铁洛一声怒骂。
旁边一名王骑眼中快滚出泪来,“老伍!”他一蹋便要奔过去,被众人一把拉住,好不容易按下。
铁洛脸色铁青,腮帮子咬得硬如铁石,“钥匙和牢门上都有毒,姑娘不在,符咒禁制又解不开,这可怎么救人?”他边说边回身,忽然眼色一亮,从袖口里拿出一只白头的鹰来。这鹰比寻常鹰体型还小,小到看起来像刚孵出来的小鸡,异常小巧玲珑。
这是缩了体型的啸羽,冷霜凝临行前交给铁洛以防万一来帮忙,也是用他来传信的。另外她还派了龙傲跟着另一群王骑去了城门。
“前辈可有办法?”铁洛问道。这时的情形,一个大男人对着掌心的小鹰叫前辈,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此时事急,谁也不觉得好笑。
啸羽的修为如今已是真仙境四重,但却还不能口说人言,听闻铁洛求救便展翅从他掌心飞落,落在地上时,体型已骤然庞大,几乎把整个地牢通道都堵死了。
他横着一转,羽翼伸展在通道中,面对仲奚等人的牢房,里面的人立刻退了退,铁洛等人也往通道尽头退了退,小心避过了地上的血水。
牢房中顿时狂风大作,只见白头巨鹰的根根羽毛都竖起指向牢门,那羽毛并非软的,射出去竟有铿锵之声,好似整个羽毛身上渡了一成金铁,脚下的泥地开始层层裂开,泥块嗖嗖腾起,转瞬被风刀割碎成粉,全都糊向淬毒的牢门,那毒遇见含了灵力的泥石腐蚀速度慢了下来,啸羽趁机射出几根白羽,那羽毛的尖儿上比宝刀还锋利,来回如网,亮出层层密密的雪线,很快连里面的泥层和牢门都看不见,远处的铁洛等人只觉眼前越来越亮,强光令人渐渐不敢直视。
众人都纷纷闭眼,耳畔是锐剑铿锵的刺耳金鸣声,磨得叫人恨不得堵上耳朵。
然而,手还没抬起来,便听轰然几声巨响!
一群人霍然睁眼,已见牢房们被切成几段,砸在地上,整个地牢都晃了晃。
这巨响声太过张扬,铁洛立刻意识到定会惊动整个府衙了。没有时间给人欣喜弄开了牢门,众人立刻进入将仲奚一群人搀扶出来,他们都受了伤,大半年来的虐待,早已将他们折磨得气力全失,但此时谁也不愿拖累同伴,全都咬牙站起来,甚至不用人搀扶便想往外冲。
四周的同伴哪里容得他们如此?全都搀扶着,由铁洛和啸羽带人在前开路,后面有人和两侧皆有人守着,展开翼形便往外冲杀。
外头府衙的人沿路都已经被王骑们清理干净,但府衙之大,其他地方还有人把守,且这声音太过巨大,发现人在赶过来时已经飞信符传告铁甲护军,等一群人从牢中冲杀出来,四面已经架满弓箭,灭灵箭矢幽幽的青光如雨般对准众人。
啸羽不等那将领喊话,当先便飞羽如箭,巨扇般射开,激起血线冲天,待对面将领大怒,下令放箭之时,他便扇动羽翼,大风狂卷,灭灵箭生生挡在外头。
跟在后头的符咒师们施展定身咒,他们之间已形成了默契,并不乱施展,而是聚在一起,先攻一面,将一侧的人全都定住,王骑们奔过去,二话不说挥刀便斩!他们的手中的仙器并非什么很好的武器,大多只是灵品二三阶的大路货,但就是靠着这些东西,那些被定住的铁甲军一片片死于刀下。
那些铁甲军一看王骑们冲出来,便转身要将箭矢射去,却被啸羽的大风全都挡了回来,但凡有沉不住气敢冒头出来打算正面拼的,都被啸羽的羽箭射死。
王骑们退走时也不空手,看见铁甲军的仙器被自己好的,便通通收回来,往储物袋里一塞,看得府衙外指挥的将领咬牙切齿。他眼看着不能这么下去,转头便派了个人去离得最近的城门处报告派人支援。
离东街府衙最近的那处城门正好是进城的东门,那去调救兵的人迟迟没回来,眼看着府衙大门守不住了,人一片片的死,那将领终于急了,连番催促着四五拨人去报信,结果都不见回来。他只得下令撤出,往城门走,想着总归这些人在城内,只要出不得城,便是那瓮中之鳖,等死罢了。
这将领对去城门报信的人都不见回来也是心存疑虑,但府衙离城门也近,修仙者脚步极快,他三两下便到了,带人驰近城门,便见上头守卫照样森严,只是看起来太井然有序了些。这井然有序平时倒觉得正常,只是他方才刚派过几拨人来请援,这里怎么说也该整顿兵马,准备驰去府衙才是,怎么依旧这么有序呢?
而且,刚才派来的人呢?
这将领心中狐疑,已是仰头望去,先一句发问:“上头的人!快点齐人马,府衙那边有乱!”
这一嗓子刚喊出来,他忽然看见上方炸开一道青白的光!那光白得似黑夜里自天际云层落下的陨星,在黑暗的夜里乍然一亮,亮得人眼瞬间爆盲,这将领心中一寒,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仅凭对危险的感知纵身侧跃,闪开了自城楼上射来的一箭。
但他脚尖刚落地,对方似乎知道他会闪开的样子,竟是一阵箭雨嗖嗖而下!这将领拼力躲开,只听身后惨嚎一片,跟着他一起来到城门下的铁甲军竟纷纷中招,有的想要向后撤开,后头却又传来惨叫,回头一看,竟是铁洛带着人赶到了。
一群铁甲军被包了饺子,瞬息被清理干净,剩下那将领周身凝聚战魂衣将灭灵箭挡开,飞身便逃,他此刻已知城门有炸,哪里还敢再留,当下便想着逃出去报信,然刚逃出三丈,身形便是一定,他心中大叫不妙,分离施展灵力震开,摆脱定身咒的束缚,头顶却罩下一大片阴影。
那将领抬头,对上身形巨大的白头苍鹰,鹰爪尖的白锐森冷,是他看见的最后一抹景象。
……
发生在城门处的乱子,很快惊动了远处,其他城门处渐渐有了骚动。但他们还不知是铁甲军出了事,这时整个皇城的注意力都在炎金宫中的乱战中,府衙这边一有动静,各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赤烈王骑们去劫狱,双方打起来的动静。谁都没想到东边城门的战事已毕,结果与各方预料中的刚好相反。
城门上,铁洛和阿勇带着人立着,遥望灵力光芒不断炸向空中的皇宫方向,脸上一片担忧。
殿下,姑娘,我们已经按计划行事,你们可一定要安然无恙地出来!
铁洛和阿勇两路人成功救出仲奚,并占领东门的时候,炎金宫的宫门广场上,赤子烈抱着冷霜凝跃过第一道宫门。
冷霜凝正对祈王那眨眼的动作惊愣中,抬眼便见鄂泽带着仙宫弟子们追了出来,她不由立刻对赤子烈道:“快!放我下来!”
赤子烈不吭声,只管运足了气力狂飙,一跃便是百丈,周身的灵力更是震成罡风,将想要靠近他的人和箭矢全都震飞。
冷霜凝的神识忽然一阵震动,妖儿和黑子的灵魂感应都是一弱,很明显受了重伤。冷霜凝心中一怒,一仰头见赫连昂面色铁青地奔来。
“放我下来!”冷霜凝怒喝。
“闭嘴!”赤子烈语气不好,唇线抿成刀子,看也不看冷霜凝,沉沉的眉宇山岳一般重,只是望着前方——方才她舍身为他挡险的那一刻,他终于了解什么是心脏骤停。那一刻瞬息之间,于他却是漫漫无边,险些无力救她,这种感觉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冷霜凝皱眉,抬眼,看赤子烈脸色难看,她脸色更不善,顿时抬手在他左肩上一拍。这一拍干脆利落,还使劲压了压。
赤子烈的左肩方才被贯穿,此刻正血流如注,不动都疼,别说拍这么一下子了。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低头,咧嘴,“劝你少费心思,本王不会放手的。就你这点手劲儿,比不上大漠烈蛟对着本王吹口气!”
话音刚落,他便忽然一愣,只觉左肩伤处竟传来丝丝凉意,疼痛减轻不少。低头一瞥,才发现上面敷着药粉,一看就是一把灵丹捏碎成粉敷上去的,因为正淌血,药不太容易敷上去,所以冷霜凝方才才使劲压了压。
赤子烈瞪冷霜凝一眼,这女人,上个药都不温柔!但他嘴角却是慢慢扬了起来。
冷霜凝被他抱在怀里狂奔,一眼瞥见赤子烈唇角的笑意,不免白了一眼。这男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方才她虽是给他上了药,可也打算趁机让他吃痛放手的,谁想寻常人定然痛得冷汗直流,必然放手,而烈王殿下却是动都没动,胳膊连抖都没抖一下,这得多强的意志力才做得到?而她又不可能当真拍得太重。
“快放我下来!赫连昂都要咬你屁股了!”眼看着赫连昂即到,冷霜凝急切之下道。
“能下得去口就让他咬!”赤子烈一咧嘴,抬脚踢飞前头聚起的火球,周身灵力将前方数道火海震散,人犹如冲入火海中的怒兽,眼神被火光映得越发的亮,“咬也是咬我,又咬不到你,老实呆着!”
冷霜凝不可能老实呆着,眼见说不动赤子烈,又不可能真揍他,她只得稍一侧身,面向后方,手中仙器从赤子烈腋下穿过,向后猛地挥斩,并将在头顶呼啸的火球斩开。
夜空里传来祈王的一声笑,“哎呀!好凶!这都不忘砍人!”
赫连昂之后,祈王和鄂泽带着人赶来,只不过赤子烈将苍龙战锤背在身后,众人不敢靠得太近,但手中术法却不留情。冷霜凝和赤子烈四面不断有火光劈斩,头顶更是火球不断罩下,两人像是要从炼狱火海中闯杀出去一般。
这时,夜空中一声苍老的怒喝声传来,伴随着一股腥风,“哼!一群废物!事到如今还对这贱人下不了杀手,难道要让他们逃出去!”
那人话音未落,人已飙来,浑身都似着了烈火,那火针尖而一样,根根竖起,被大风刮起般密密麻麻射来!
冷霜凝仙器一划便挡,赤子烈脚下一奔,地面霍然裂开,自他脚下开始,似被怒兽巨爪撕裂,网般裂开,两道宫门之间的广场瞬息间遭了浩劫,地面裂开并开始往下塌,连同后面追着的人都不得不跃起。
赤子烈抱着冷霜凝跃起,头顶的天却在他跃起来的一瞬忽然烧得通红,冷霜凝仰头,见两人头顶百丈之内全是火色的锥子,好像烧红了的刀刃,从天上倒灌而来!
冷霜凝掌中刀刃一翻,仰面横空划去,而赤子烈的战魂腾空而起,在两人头顶上旋身一踢,划开半圆的火弧,天际间一亮,那半圆的区域里密集的火刃顿时爆开,整个天空似被轰出一个巨洞,露出上方黑沉的夜空。赤子烈踩着碎开的火刃越过前面宫门,前方却站着一名老者。
赫连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