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铁是被李海军叫醒的,安铁猛地睁开眼睛被李海军吓了一跳,只见李海军面容平静地站在安铁身边,对安铁说:“你去上班吧,我没事了。”
安铁揉了一下眼睛,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李海军已经开始收拾散落在床上的那些信,李海军把那些信一封一封装进信封,然后整齐地放进那个古朴的木匣子里,扭头对安铁苦笑了一下,说:“都结束了!”
安铁从蜷了一晚上的椅子上站起来,感觉腰酸背痛的,默默地盯着李海军看了一会,说:“你真没事?!”
李海军咳嗽了一声:“没事!我还得办卓玛的后事呢,你忙你的。”
安铁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李海军,从表面上看,李海军似乎已经平静了许多,平静得安铁都有点觉得不正常,安铁走到李海军身边,使劲拍了一下李海军的肩膀,正想对李海军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白飞飞打过来一个电话。
白飞飞和瞳瞳现在正在安铁家,电话里白飞飞着急地问安铁和李海军在什么地方,怎么没回家,安铁对白飞飞说了一下情况,白飞飞让安铁把李海军带到家中,一起吃个早饭,顺便能安慰安慰李海军也好。
安铁挂了电话,说:“海军,飞飞和瞳瞳已经在我那准备了早饭,跟我回去吃点东西吧。”
李海军顿了顿,坚决地说:“不用了,不用担心我,回去吧。”
安铁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李海军,然后转身离开了李海军的酒吧。
安铁出了酒吧门口,外面的天气有点阴沉,安铁在雾蒙蒙的街道上,看一眼过客酒吧还在闪烁着的霓虹灯,转身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安铁回到家以后,瞳瞳和白飞飞正坐在沙发等安铁,瞳瞳一见安铁回来,跑到安铁身边,手腕上的铃铛一路响来,让头昏脑胀的安铁立刻清醒了很多,瞳瞳往安铁的身后看了看,说:“海军叔叔呢?”
安铁道:“他没过来,要给卓玛张罗后事。”
瞳瞳神色一黯,道:“海军叔叔真可怜。”
安铁摸了一下瞳瞳的头,两个人一起走到白飞飞身边,白飞飞看了一眼安铁,说:“海军情绪怎么样?好点没?”
安铁往沙发上一坐,在酒吧小屋子的椅子上有些僵硬的肌肉总算放松了下来,道:“好点,但我看也好不哪去?毕竟这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白飞飞紧锁着眉头,说:“是啊,太突然了,我到现在都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安铁看一眼瞳瞳,瞳瞳站在那用手摸着卓玛送她的铃铛手串,似乎又要哭的样子,安铁清了清嗓子,说:“好啦,别说这些了,咱们吃早饭吧。”
三个人围坐在餐桌旁,气氛凝重地低头吃着早餐,安铁看瞳瞳和白飞飞都没什么胃口,挑起话题说:“瞳瞳,你那个画什么时候去参展啊?”
瞳瞳抬起头,回了一下神,说:“最近吧,最近老师就要去丹麦一趟了,估计我开学以后那个展览才开始。”
白飞飞一听,问:“什么展览啊?”
安铁说:“操!忘了告诉你了,瞳瞳画的一幅画被那个老太太看中了,估计要参加一个国际性绘画展览,牛吧?”
白飞飞听完,露出了一丝惊喜,道:“是吗?瞳瞳,哎呀!太好了,瞳瞳你简直太牛了。”
瞳瞳也挤出一丝微笑,说:“白姐姐,你就别夸我了。”
白飞飞说:“那怎么了?牛就是牛,现在有些画家画了一辈子画也不见得能参加国际绘画展览啊,咱们瞳瞳才13岁就能有这样的经历,准错不了。”
安铁看瞳瞳心不在焉的样子,赶紧也说:“嗯,我估计这个老太太很可能是评委中的一个。”
白飞飞说:“对,我估计还是很有分量的一个,我看瞳瞳这回准能获个什么奖,安铁,你就等着在报纸上爆料吧。”说完,白飞飞看着安铁想了想,说:“对了,今天你和秦枫的婚纱照就出来了,有时间你约上秦枫一起去影楼找我吧。”
安铁听了一愣,含糊地说:“好啊,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瞳瞳抬起头,看看安铁和白飞飞,然后低下头说:“叔叔,要不下午我去帮你们取吧,我看你和秦姐姐都挺忙的。”
白飞飞摸了一下瞳瞳的头,道:“傻丫头,那些照片加上相册和相框,沉着呢,你怎么拿呀?”说完,白飞飞看了一眼安铁,说:“安铁,你和秦枫要是忙,我回头给你送来吧。”
安铁看看白飞飞,又看看瞳瞳,说:“还是我下午抽空拿一趟吧,今天我到单位看看,要是没什么事就早点走,海军那边还得盯着点,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白飞飞“嗯”了一声,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为李海军,还是在为自己。
安铁到了单位以后,处理了一些紧急的事情,然后就打算再去李海军那看看,安铁拨了李海军的电话,李海军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安铁便打电话给白飞飞,问白飞飞知不知道李海军的消息,白飞飞也说一直没联系上,安铁心里一沉,驱车去了李海军的酒吧。
安铁到了酒吧之后,发现酒吧的门是关着的,安铁正打算去李海军住的地方看看的时候,酒吧的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李海军的表弟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海军的表弟对安铁说:“安哥,你是来找我表哥吗?”
安铁点点头,说:“你表哥去哪了?在他住的地方吗?”
李海军的表弟皱着眉头,说:“表哥走了,带着小嫂子的骨灰去西藏了。”
安铁一下子愣在原地,看着李海军的表弟问:“什么时候走的?!他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李海军的表弟道:“上午从火葬场回来就走了,只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照看着酒吧。”
安铁神情恍惚地跟李海军的表弟告了个别,开车离开了酒吧。
安铁对李海军不告而别的举动十分熟悉,李海军其实一直没有变,只不过是卓玛使李海军忘记了一些痛苦的记忆,而卓玛一死,李海军却又平添了更多的痛苦,这种痛苦是别人无法理解的,所以,安铁也无能为力,到了现在,安铁只希望李海军能在西藏的雪山和草原里释怀。
安铁把车开到白飞飞的影楼,打算把婚纱照拿回去,这就是生活的步骤,一切还要照常运行着,安铁闷闷地停好车,走进影楼。
白飞飞正和乔云在前台闲聊,一看安铁进来,赶紧迎上来问:“找到海军了吗?他在哪?”
安铁干涩地说:“他走了!”
白飞飞皱着眉头,道:“走了?去哪了?卓玛的后事怎么办?”
安铁说:“他上午已经把卓玛火化了,估计现在正拿着卓玛的骨灰在去西藏的路上。”
白飞飞愣了一会,叹了口气,说:“这样也好,没准海军去一趟西藏能好受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事搁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了,好啦!咱们就祝福海军吧,希望他能挨过去,在生活让人无计可施的时候,你就得挨着,能挨多久就挨多久吧。”
安铁看了看白飞飞,呆了一下,表示认同地“嗯”了一声,心里没有来由地感觉疼痛。中国有句古话,好死不如赖活。当一个群体都没有信心和希望的时候,认真地活得久一些,更久一些,的确是最可行的一个办法。这想法是无奈而悲壮的,如同真理,当真理被挟持,你又没有能力让真理获救的时候,那就尽量让自己活得长久一些,等挟持真理的人死了,真理也就脱身了。
死是容易的,活着才难上加难,当一个人活不下去的时候,努力地活着,比死需要更大的勇气与毅力。所以,死是空虚无力的,活着才是崇高而形而上的。
李海军的性格安铁很清楚,一段失败的恋情都影响了他那么久,卓玛的夭亡,也不知道李海军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解脱出来。
这时,乔云走过来看看两个人,对安铁说:“你们谈什么呢?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安铁,你这样可不像个新郎官啊!”
安铁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没事,我天生就这苦瓜脸,呵呵,我是来拿照片的,正好一个朋友走了,就跟飞飞感慨两句。”
乔云道:“哦,对了,秦枫怎么没来啊?”
安铁看看白飞飞,尴尬地笑道:“她最近挺忙。”
乔云道:“也是,像你们那样的工作也确实挺忙,行了,你们俩聊吧,我去摄影棚看看。”乔云走进了摄影棚。
白飞飞看看安铁,说:“走吧,我带你拿照片去,我整了一上午,现在都齐了。”
安铁内疚地说:“辛苦你了。”
白飞飞笑了笑,说:“假客气什么!走吧,相册啊,相框之类的,好大一堆,可是力气活呢,不过说实话,秦枫还真个上镜的美女,那小模样,好看!”
安铁一听,又想起了秦枫撞见安铁和瞳瞳亲昵地呆在一起的尴尬事件,和秦枫当时暴怒的样子,皱着眉头,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自那日以后,安铁和秦枫一直也没联系,如今卓玛已死,李海军出走,安铁现在只想冷静下来思考思考,到底自己和秦枫出了什么问题,两个人照这样下去,走在一起根本不会幸福,安铁一直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现在事情似乎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安铁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下去了。
这时,安铁看看走在自己前面的白飞飞,白飞飞修长而瘦弱的身段袅袅婷婷地在安铁眼前晃悠着,安铁其实非常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场景,白飞飞居然在为自己的婚礼忙来忙去,这看起来十分可笑,而这里面最可笑的人就是自己。安铁可以肯定,白飞飞的心里其实很苦涩,在她豁达与爽朗的背后,她又承担着什么呢?
到了一间宽敞的堆放着很多相框和相册的房子里,白飞飞指着放在桌子上的相册和立在墙边的相框,说:“看看,满意不?”
安铁扫了一眼,说:“不用看也知道,你的水平,没问题!”
白飞飞静静地站在那看看安铁,似乎想透过安铁的眼睛看进安铁的心一样,试探性地说:“你和秦枫是不是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