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路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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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的队长梦

20年前,我11岁。

在学校除了揭发批判林彪、孔老二,便是跟土贼似的同伴攀龙爪柳,在公社门口玩一种叫做“梭儿”的木棒游戏。

20年前召开的“四干会”与今天的“人代会”大致相似。

因了20年前“四干会”上胸佩红绸条(大概是代表证)胡子队长大木瓢里的肉菜,一个长长的队长梦从此和我掐也掐不断。

胡子的家距公社有半里路,和其他代表不一样的是,胡子从不在公社院里狗蹲着吃自己的那份菜,而是看着厨师将菜舀进木瓢往家里端。

“狗蛋、碎女!走!赶紧回走吃大给你端的肉菜和白面馍馍走!”每一次胡子一手端着木瓢、一手拿着蒸馍从十字路口经过时,他总要这样提高嗓门吆喊几声。有时明知狗蛋、碎女不和我们在一块,他也要在人伙里念叨着打问、追寻一番的:“这公家灶上的牛肉肥得很么,膻气肉菜一冷就不好吃了么……”

至今我搞不清公社灶上那个蓄着络腮胡,家住胜利村,人称吴师的炊事员是怎样将极其普通的牛肉、萝卜进行加工烩制的。其气味竟是那样香醇,那样沁人心脾,那样富有吸引力。以至于每天开饭时节,我只要一听见胡子的吆喊声,那香味便似翻飞的彩蝶直在我眼前飘闪,喉咙里也似有数只豆芽般的小手努力向上展伸、抓挠。

将来我当上队长遇上开“四干会”,天王老子都不让!

为了“四干会”上胡子木瓢里诱人的肉菜,从此一个壮观辉煌的队长梦便在我的灵魂深处拔节疯长。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罢。遗憾的是还没等我长到当队长的块头,80年代初,随着大锅饭体制的打破,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生产队便宣告了自身使命的完成。接着公社易名为乡政府,进而连队长这个铮铮响的名称也被村主任取而代之了。再后来,我便由高中考入大学并彻底离开了公社旁边曾养育过我的那个小山村,做起了有别于队长职责的事情,队长于我最终幻化成了一个饱含诱惑的希望的空壳。

春花秋月,物换星移。日子转瞬如烟云般逝去,当年公社门口打梭儿、攀龙爪柳、掏喜鹊蛋的我也已年过而立,生存环境也几经变迁,其间迎来送往、档次不一的饭局究竟上过多少回连我也无法说清楚,但我就是再也没有闻到过胡子木瓢里所飘溢出的那种肉菜香。

只有失去的,才是难以忘怀的!

我坚信这句话里所蕴含的朴素真理。如果说当年不识生活为何物的我曾有过许多梦的话,我深信与“四干会”上胡子木瓢里肉菜香有密切关联的队长梦是最铭心难忘的一个。

1993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