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赵云坐着靠在墙上,秦小楼则安静的趴在病床上忽闪着眼睛。虽然只是被绑架了一天,可是秦小楼却觉得好像是过了半个世纪。再相逢时,她才真正的感受到,自己也许真的离不开的赵云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小楼抬起头来,看见赵云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怎么你还没睡?”
“看着你,我睡不着。”赵云微微笑了一下。
秦小楼也跟着笑了起来,“现在又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也激动的睡不着呢。”
“你要是累了,就去旁边那张空着的病床去睡吧。医生说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用不着担心。”
“你也用不着为我担心,我不累。”秦小楼说完,又把目光转向窗外,“在北城的时候,我还在想,若是就那样的死掉,真是心有不甘。”
“镂尘道长说你有‘九善’之相,就算是遇到天打雷劈,都害你不成。”
“我倒不是害怕天打雷劈,我真是担心失去你。”
赵云听了,陷入沉默。
秦小楼又说:“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浑浑噩噩,真的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可是,现在,我只想活着,活在你的世界里,一起吃饭,一起练功,一起散步,一起看日升日落,我——只想和你到白头。”
“小楼。”赵云有些迟疑的说:“我不敢去爱。”
“你是个英雄,你应该敢爱敢恨啊。我不会阻拦你的离开,我只是希望,你若一天不走,就爱我一天。等那个臭道士真的又重新打开那道时空之门,我会带着微笑送你最后一程。”
“承蒙错爱,子龙愿意为小楼马首是瞻,虽死亦无憾!”
“死有什么意思,活着多好。不过,你是不能再去为做那些挡子弹的傻事了。这次算你运气好,真要弄出个三长两短,我秦小楼这辈子也就跟着毁了。”
赵云笑了笑,“知道了,我不怕死,但是怕你伤心。”
“你的意思是……”秦小楼听到这里忽然很激动的说。
“我不想失去最好的那个朋友。”
“哎。”秦小楼的脸忽然又沉了下来,“原来就是个朋友啊。”
“异世界里,我恐怕只能和你做朋友,因为,我留不下,你又带不走。”
“见我如此痴情,你竟然还不动心,是不是在汉朝那边有个老婆啊?”
赵云听了笑起来,“没有。”
“那是不是有你喜欢的女人?”
赵云迟疑片刻,说:“有过,但是死了。”
“死了?!”秦小楼一脸震惊。
“那个年代,死个人算不得什么大事。”
虽然赵云说的好像风轻云淡,可是秦小楼却隐约觉得事实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她带着几分同情看着赵云说:“子龙哥哥,能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听吗?”
“你要是喜欢听,我就说。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没有什么隐讳了。”
“我愿意听,你等等啊。”秦小楼说完,钻到病床上,并排着坐到了赵云身边,她又拉过被子的一边盖住了自己的双腿,笑着说:“下边有点冷,好了,现在你说吧。”
赵云看了看秦小楼:“你们这个世界的人真是开放。”
“同床又不共枕,算不得什么大事。你说吧,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英雄肯定会有很多的故事。”
赵云淡淡笑了笑:“我生在常山真定,随义军加入公孙瓒的军队。公孙瓒骄傲自负,虽睚眦亦必报,必然不是成就大事业的人。后来,我借兄长去世的机会离开了他。几年之后,公孙瓒败于袁绍,引火****。
我流落于邺城,先是卖了宝刀,后又卖了白马,全凭朋友接济度日。在拜会邺城帐下督沈冲的时候,我无意间遇到了她的女儿沈梦慈。我和梦慈相见如故,一见倾城,再见倾心,并誓约以终生。在我提亲之后,沈冲对于嫁女之事踌躇未决。他惜我武艺,但又见我潦倒,似又有几分嫌弃。
后来,邺城一位蒙荫袁绍的财主去沈家求婚。沈冲为钱势所迷,答应嫁女,并拒云于门外。我悲愤欲绝,在迎亲当天,前去劫嫁。我用长枪挑开轿帘,见梦慈被长绳缚于内,哭啼连绵,如梨花带雨,云见此顿时肝肠寸断。我击散众人,砸了花轿,带着梦慈离开了邺城。
我带着梦慈投奔去了刘玄德,事荆州,屯新野,战博望。数年之内,梦溪身负不肖罪名,背井离乡,日思夜念,无以释怀,终致成病。我只好带她回邺城省亲,沈冲见我怒发冲冠,挥鞭笞云,我忍气吞声,未曾留下半句悔过之言。后来,在一片冷眼与嘲讽声中,我留下梦慈,独自回去了新野。”
“啊,那梦慈姐姐呢?”秦小楼关切的问。
“她的身体已经不再适合远行,若是强行把她带走的话,她一定承受不住。我本想把她留在她的故乡静养生息,待身体恢复如初,再回来接她。可是,没过多久,一纸信笺就传来了她死去的消息……”
说到这里,赵云一阵哽咽。
秦小楼慌忙从桌子上抽下几条纸巾递给赵云,安慰说:“子龙哥哥不要伤心。”她本来还想说些“自古红颜多薄命”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却觉得并不合适。有些话如沐浴春风,有些话却如伤口撒盐。一时语塞的她竟不知接着该说些什么了。
赵云苦笑了一声,“无奈天妒红颜,只叹世事无常。经此一劫,我知道,爱愈深,痛愈深。现在,面对你时,我已不敢去爱。”
“你这是爱情恐惧症。”
“也许是吧,我后悔把梦慈留在那里,她的母亲说她在弥留之际呼唤的只是我一个人的名字。每次想到那时,我都会潸然泪下。我爱梦慈,可是我不该把她留下。”
“这是不是也是你不敢爱我的原因啊?”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一定会离开这个异世界,但我不想再在离开的时候,还留下一个我爱的人。”
“其实……”秦小楼犹豫了一下,小声的说:“我倒是没所谓的。”
赵云看着秦小楼微微笑了笑,“你不能没所谓。也许世界总是在变化,但人与人之间的那些爱恨情仇却还是一如既往。悲的时候会哭,喜的时候会笑。那些藏不住的思念,那些埋不掉的悲伤,你终究无法逃避。秋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无论哪个方向都是那么的悲凉。”
“英雄也会伤感?其实我觉得吧,新世纪的爱情已经变化了。它根本没有那么复杂。你们以前的人还要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啊,媒妁之言啊。现在的人想得开,无论是趣味相投,还是臭味相投,只要喜欢就可以在一起。钱多了去趟粉色沙滩,钱少了就去普吉岛、巴厘岛,实在没钱就去一趟海南岛,成双入对,回来也时就已经是夫妻了。你说你会走,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你留下一座爱的荒原,我依然是我,我心宽体胖,兴许还会另觅新欢,像我这种人绝对不会孤独终老。”
“我知道这是你们的世界,可是……”
“就算全世界都反对,你也不能反对。”
赵云埋下头,低沉着声音说:“这简直就是一个孽缘。”
“管它什么孽缘不孽缘的。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只要喜欢,爱一天,是一天。”秦小楼说到这里一往情深的看着赵云说:“你是不是还对梦慈姐姐念念不忘啊?”
“忘,或者不忘,爱,或者不爱,都已是过眼云烟。如此唐突的闯进你们的生活,我觉得这是一个罪过。我现在只想早日回到汉朝,继续自己的人生。”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要走。”秦小楼抱怨着说。
“当然要走,我留这里,爱到谁就是伤害谁。”说到这里,赵云又笑了笑,“依我看来,大庄人还是不错的。”
“我原来就不喜欢他,现在他又是个二手货,打死我都不会收。”
“那样的话,我也是个二手货啊。”
“是啊,你也是个二手货。好烦啊。”秦小楼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一头扎进赵云的被窝里,“我要睡觉。”
赵云看了看已经把头埋进被窝里的秦小楼,把头转向窗外开始发呆。在新野的时候,沈梦慈曾经对他说,如果再回到荆州,她一定要带回来一棵苹果树。她要把果树载到窗前,这样,春有花香,夏有果香,到了秋天,树上还会挂满红彤彤的苹果。可是,她终究还是回不去了。沈梦慈过世之后,他也再没有闻过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