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要了小火锅,坐在靠角落里的位子上,打算默默吃完走人。细细眼尖,看见人群中玛丽的老公王海荣,传说中的土豪。玛丽结婚时她见过一次,这男的跟玛丽差不多高,长相普通得要命,属于就算去抢银行都没人能形容出他长相的那种,听说是在做什么仪器生意,跟欧洲很多国家的公司都有合作,出国谈生意时都带着玛丽。
细细刚毕业的时候偶尔听简崎、紫安八卦说玛丽谈了个男朋友但是被甩了,她当时既觉得大快人心又觉得玛丽有点可怜,说起来玛丽也算是受过挫折的女人,但不是所有受过挫折的女人都跟玛丽一样能苦尽甘来,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
“啪。”细细掰断一只帝王蟹腿,一边吸里面的肉一边问紫安,“哎,你说玛丽现在……幸福吗?”
“不知道。”紫安回答。
“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紫安跟玛丽是一所大学毕业的,而且还是同系的同学,玛丽的事,她知道得不少。“玛丽大学谈的那个男朋友很帅,在学校的时候对玛丽很好,浪漫的事做得很高调,现在网上盛传的什么在楼下点心形蜡烛、玫瑰求爱,还有堆满千纸鹤的走廊,都是那男的玩剩下的。他是个典型的凤凰男,家在G县什么村,离咱们这儿一千公里了,毕业后他要回去,玛丽舍不得他,就跟他去了G县。”
“是吗?!”细细眨眨眼,这段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居然去了G县?!”
紫安点点头:“他们在G县同居后,那男的就开始向她要钱,还怂恿她问家里要钱给他贷款买房子。玛丽那时可能只想着要嫁给他,一起买房也没什么,就软磨硬泡问她爸爸要了十万给他,加上他家里七拼八凑的几万元,首付买了套六十平方米的房子。”紫安说到这里,眼里流露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结果,那个男的根本不打算在房产证上写上他们俩的名字,他觉得他是男人,房产证最后得写他一个人的。”
“极品!”为表示愤慨,细细把一盘深海鱼肝都加进小火锅里烫啊烫,“玛丽怎么早没看出来呢?”
“许多姑娘都被所谓的‘他对我好’给骗了,一个没有其他优点和特长可以吸引女人的穷小子只能靠拼命讨好女朋友来拴住她,等他玩腻了,真正要面对物质社会时,他的极品就会暴露出来。那时,你再看透他,已经晚了。”紫安的表情很冷漠,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可整个人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悲伤,每当这时,细细都会暗自把鹭洋骂上一百遍。
紫安看向玛丽:“玛丽要求他跟自己打证,很狗血的,就在这个时候,那男的坦言,他父母觉得玛丽大小姐脾气太盛,不适合当他家媳妇,已经为他相了个邻家妹子,他接触了一下,也觉得那个妹子更适合结婚,就让玛丽赶紧回家去。”
细细愣住了,不禁也看了玛丽一眼,玛丽正在跟副市长谈笑风生,右手无名指和中指上戴着的一个钻戒和猫眼石大戒指闪闪发光。侧面看,她的五官精致,长长的睫毛好像洋娃娃一样漂亮。她光鲜的背后,竟有这样的过去?
江醉墨呢,他是怎样的人?细细突然想。
紫安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细心地夹了两片生姜放进细细的汤底里去鱼肝的腥味:“玛丽提出,分手可以,要把她家出的首付钱还给她。于是那个男的开始各种拖延,还了几千元,就又推说没钱,要分期还,玛丽在G县跟他纠缠了很久,最后他就凑了三万还她,她很狼狈地回来了。这事她家里尽管瞒得很好,可还是有几个人知道了,就传说玛丽不知检点,对她多少有点影响吧。大学时她跟我关系还不错,知道我写言情小说,很多事愿意跟我说,但我知道你讨厌她,就尽量不在你面前提她。”
“要不是她总是笑话我胖,班里男生也总爱拿我跟她比较,我怎么会讨厌她?”细细撇嘴,“我吸收好,她营养不良,居然还笑话我,我妈把我养得这么白白胖胖的容易吗?有种咱们俩一起穿越去唐朝!”
紫安忍俊不禁,笑过后又严肃起来:“上帝都是公平的,她又瘦又漂亮,学习也好,但总有不顺的时候。至于你嘛……没经历过什么大挫折,比玛丽幸运多了。”
细细竖起中指,上面还贴着个创可贴:“谁说的,我被毒虫咬过,差点死了。”
“收起你的中指,难看死了。”紫安把她的手推开。
生日蛋糕推上来后,生日会进入了高潮,玛丽的生日蛋糕是特别定做的,一共三层,想必用的奶油什么的都是进口的,就更别提上面那些昂贵的美国车厘子和新西兰猕猴桃了。玛丽闭着眼睛吹蜡烛的时候脸上是满满的幸福,大家一起唱生日快乐歌,她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害羞,脸蛋红彤彤的。
土豪的蛋糕真好吃!细细特地装了一大块,还很友好地建议玛丽一年可以过两次生日,农历一次,新历一次。
玛丽哪里不知道细细的秉性,她带着一丝得意,妩媚地眨眼睛,蝴蝶翅膀一样的长睫毛扑闪扑闪:“这种蛋糕我经常吃,只要一个电话,就有人送到我家里。细细你既然这么爱吃,那就多吃几块,反正我也吃腻了呢,呵呵呵……”
“嘁。”细细灰头土脸地转身,冲紫安翻了个大白眼,好像在说,玛丽还是这么讨人厌!
细细和紫安吃饱后想先走,却听说玛丽醉了,出于同学情谊,她二人帮着扶玛丽去楼上订好的房间里。玛丽一直在笑,疯疯癫癫的,说什么这次老公又送她南非钻石了,瑞士表了,什么过阵子要去加拿大滑雪了,细细不爽,真想把这个爱炫富的娇小姐扔下不管。
玛丽躺在豪华大床上,一直哈哈笑个不停,她老公王海荣上来看了看她,对细细和紫安说:“玛丽还真喝多了,我下边还有客人,麻烦你们二位看着点她,我招待完就上来,好吗?”
二人答应下来,送王海荣出门去。
紫安比较细心,去浴室弄湿了毛巾,给玛丽擦脸,还把垃圾桶移到床边,怕她突然想吐。细细就刁蛮多了,逮到了机会指责玛丽,便喋喋不休,心里可爽了。一来二去,刚才还笑个不停的玛丽居然趴在枕头上嘤嘤嘤哭起来。
“不是吧,我把她骂哭了?”细细委屈地看看紫安,尴尬地笑笑。
玛丽开始絮絮叨叨提起过往,内容大致跟紫安说的一样。但,有新内容。
“失恋的那些日子里,我过得很艰难。我想,我得再爱上一个人,才能忘了他。于是,我努力去相亲,去聚会,还真被我看上一个,哈哈哈!”玛丽又笑,尽管眼泪还在不断流淌,“他很好,他从不骗我,他一开始说他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他。我就喜欢他的坦诚,我告诉自己这是我最后一次去喜欢一个男人,所以我要赌一次!”
细细坐在床边沉默地听着,突然感觉,玛丽其实……可恨又可怜。
“他的很多行为让我误以为他喜欢上我了,我为他做了很多事情,想努力变得更好。你看……”玛丽掀起裙子,她脚踝处居然有个蝴蝶图案的文身,旁边还文了两个小字母“ML”,“他叫苗伦,首字母跟我名字一样,我老公至今都以为这是‘玛丽’的缩写。可……文身是永久的,他对我的兴趣只是一时的。”
细细听了简直万念俱灰:“男人怎么都这样啊……”
“我疯狂而真诚地追求他三个多月,可他说跟我断了联系就断了联系。我在他家楼下站了三个小时,他就是不下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用力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而已啊……”
紫安眼泪已干,沉静地说:“别傻傻地去讨好和等待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这就如同在机场等游船。”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也不能……不能一概而论。”细细突然如同芒刺在背,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不敢看紫安,她对追求江醉墨一事义无反顾,好像曾经的玛丽。
细细坚信,江醉墨跟那个鹭洋还有什么苗伦是不一样的。她对自己说:“我有好东西吃就很幸福了,如果江醉墨被我一举拿下的话,那就……赚大发了。”然而,想归想,玛丽的经历多多少少影响了细细的积极性,她也开始害怕跟玛丽一样,追求喜欢的男人而不得,最后落得个悲惨的下场,再说了,玛丽有机会遇见土豪,细细呢……
土豪的眼光也是很高的。
追求江醉墨的事,是继续,还是先缓缓?
由此可见,我们细细也是个不太坚定而且时而会受他人影响的姑娘。
细细突然觉得很迷茫,于是她跟大多数失恋的人一样,想要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贝塔彗星,隔五十年才出现一次的彗星,将在明天凌晨划过地球夜空。细细拿了这个线索,和上次带她拍瀑布的老潘组队,预备登上最适宜观测彗星的江岸天文台,除了拍彗星画面外,顺带采访现场的天文爱好者。为此,细细不得不半夜起床,赶去江岸天文台。
半夜两点,细细特地为此次采访活动而设的闹钟铃声大响——
“舒克舒克舒克舒克!开飞机的舒克!贝塔贝塔贝塔贝塔贝塔!开坦克的贝塔!”
细细猛地从床上弹起,心脏怦怦直跳。为避免自己因突发心脏病而死,细细自觉把铃声改回《高山流水》。
挣扎着爬起来,细细想着大半夜也没有人会认真看她,梳洗一番穿好羽绒服后戴了毛线帽和口罩,就这么素颜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