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李敬忠就带着小黄门三五个进了燕王府,宣读了太后懿旨。
正如陈靖元所料,册封诰命一下之后,整个燕王府后院就如烂锅煮沸水,炸了开来。
皇恩浩荡,满门荣耀之类的话语传遍燕王府内外。
侧妃之位与朝廷册封的三品诰命相比,自然是燕王侧妃之位来得体面和殊荣。但是,柔娘,大小二乔都非没有见地之人,与其觊觎看得到摸不着的侧妃之位,还真不如来个三品诰命来得实际。
朝廷册封诰命,她们四人雨露均沾,谁都没落空。但是燕王侧妃只有一位,四人你争我夺,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
有了三品诰命在身,即便不是二人之下,众人之上的西苑侧妃,那也坐实了自己在燕王府后院中的地位。以后,谁也无法小觑。
四女心头舒缓,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杨太后的这道懿旨,不仅消弭了燕王府近日来日益激烈的侧妃之争,更令李沅芷的正妃系和清平公主的侧妃系之间的明争暗斗趋于缓和。两个女人之间虽谈不上冰释前嫌,至少面儿上,让不擅处理家务事的陈靖元堪堪过得去了。
正因如此,燕王府的后院难得出现了一次空前的大和谐。
时光荏苒,白马过隙,到了该出发前往辽阳行省盛京城指挥督战的日子。
六月的房中,陈靖元蹑手蹑脚地在地上捡起昨夜疯狂散落一地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穿戴着,生怕惊醒了酣睡正香的六月。
“喔,大郎,你这是要走了吗?”
六月一个辗转侧身感觉枕边落空,睁开惺忪睡眼,发现了正在穿衣的陈靖元。
陈靖元唔了一声,走上前去在她额头如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是呀,你家大郎又要出征了。你乖乖在家,等候我的凯旋而归。”
六月从暖和的被窝中伸出雪白莲藕般的柔荑,紧紧拉扯着陈靖元的衣袖,糯声不舍道:“晚走两天可好?你这一走,六月又要好久好久见不到大郎了。”
呵呵,黏人的小丫头。
陈靖元笑着摇头道:“傻丫头,军机大事岂能延误?好啦,短则三两月,长则一年半载,我定会回来的。还有哦,回头让厨房多炖点红枣桂圆羹,多喝点对你有好处。”
六月眨巴着眼睛,奇怪道:“为什么?我的身子好着哩。”
陈靖元道:“笨丫头,红枣桂圆益气补血,你说呢?”
益气补血,补血?
六月一想到关键地方,顿时羞红了面颊,赶紧拉扯着锦被将自己整个人裹在其中,急急啐道:“大郎,好没正经。”
陈靖元哈哈一笑,道了句走也,转身推门而出。
出了六月房屋来到前院,金和尚早就在院子里跺着脚哈着气等候多时了。
见着陈靖元出来,金和尚将手中马鞭递了过去,轻声道:“王爷,侍卫营的弟兄都集结完毕了,全在府外等候王爷出发。”
如今的侍卫营不仅有当初的五百悍卒,还有两百的哥萨克重骑兵,端的是精锐阵容。
陈靖元接过马鞭对着金和尚笑道:“和尚,咱们又要出发了。那什么,你都安顿好了?”
金和尚不是傻子,听得出来王爷指的是最近和他如胶似漆,奸情火热的奇葩丫鬟绿荷。
金和尚猥琐地嘿嘿一笑,低声说道:“绿荷那娘们忒她妈缠人,昨夜属下已经跟她保证过了,这次凯旋而归,回到京都城就娶她。”
陈靖元看着金和尚的苦逼脸,已经能想象到这小子将来那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心中不由坏坏地想着,王八对绿豆,愣种对奇葩,也算绝配了。
也不理他,径直抬脚走向府外,虚空晃了晃手中的马鞭,低喝道:“和尚,走着。”
……
……
一行七百人,清一色的策马狂奔,不到半柱香的光景,就来到了东门。
京都城的东门,一直都是迎来送往之地。
今日陈靖元特意挑个大清晨,人烟稀少的时间出发,不外乎就是不想惊动太多人,免得到时候又是一番生离死别诉诉衷肠。
出征之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互道珍重的哀婉气氛。
可人算不如天算,当他到达东门之时,已经有一人牵着一匹马儿等候他多时了。
远远望去,头戴士巾,一袭灰白儒衫,身材消瘦个子偏矮。
徐徐策马走进,定睛一看,我了个去,怎么又是他?
不,应该是她。
马儿旁边之人赫然就是女扮男装,俊俏得一塌糊涂的郭瑾璇。
这姑娘闹得哪样?
女扮男装有瘾啊?
莫非这次又是偷跑出来给爷们送行来了?
见着陈靖元步步逼近,郭瑾璇主动上前,对着陈靖元学男人般抱拳道:“燕王,小女子等候多时了。”
陈靖元心中腹贬着,这边学男子抱拳,那边又自称小女子,你累不累啊?你不如欠个身子道万福,我看着养眼不是?
不过既然人家能够一大早跑来送行,也算是一番美意,陈靖元自然不会拂了对方的心意。
于是翻身下马,对着郭瑾璇抱拳客气道:“郭小姐,多谢前来相送,陈某受宠若惊,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呀。”
他心中还是那个宗旨,郭敬仪老犟驴不好惹,这个美女不能碰,能躲则躲吧。
谁知郭瑾璇再上前两步,缓缓走近陈靖元,瞪大了一双灵气十足的大眼睛,疑惑道:“嗯?谁说我是来送行的?小女子这次是随燕王前往盛京城的。”
什么?
陈靖元惊得下巴都差点脱臼了。
又来这一出?
下意识地拒绝道:“郭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本王这次出行不同上一次,你……”
“不就是和元朝廷开战嘛,我清楚得很。”郭瑾璇不待陈靖元说完,立即抢过话茬儿答道。
陈靖元难得严肃地说道:“郭小姐,你也知道是和蒙古人开战呀?既然是战争,那就有危险,便是要死人的。到时候辽阳行省将会陷入战火纷飞之中,稍有不慎,就会出现差错。这不是闹着玩得。你快些回府吧,免得郭大人担心。”
郭瑾璇听罢,气得手中马鞭一握紧,争辩道:“我一直还以为燕王不同于常人,眼光必有独到之处。没想到也和常人一般,瞧不起女子,以为女子都是累赘,都是男人争权夺利的附属品,是吗?”
我擦,姑娘啊,你严重了。关键是我不敢招惹你啊。
突然,郭瑾璇岔开了话题,轻声问道:“听说元朝皇帝忽必烈已经调集三十万重兵前往河南江北行省,是也不是?”
郭瑾璇知道这个情况并不奇怪,谁让她爹是平章政事郭敬仪呢?
陈靖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继而,郭瑾璇神秘一笑,说道:“虽然燕王手中有火炮这样的攻城利器,在辽阳行省又有十万绺子军,轻重骑兵六万,鹰扬卫步军十二万,北洋军近十万,在兵力人数上略高于河南江北行省的元军。但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元朝伤亡得起三十万兵马,敢问燕王,咱们大宋伤亡得起吗?”
伤不起!
辽阳行省的兵马几乎已经倾尽了大宋的所有兵力。
但是伤不起也要打,不然也太对不起现如今中原境内的混乱格局了。
也许,也许元朝现在也是头尾不相顾呢?
见着陈靖元点头,表示伤不起。郭瑾璇仿佛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样,高高昂起粉嫩的尖下巴,说道:“如果,我有办法能让燕王以最小的伤亡尽灭三十万元军,夺取河南江北行省呢?”
呃?
她竟然有办法?
看她那架势,不像是扯谎。
但是,陈靖元也知道郭瑾璇既然话说一半不讲破敌之法,不外乎就是想和自己一同前往盛京城随行指挥督战呗。
啧啧,这个办法如果可行,那简直太诱人了。
但是,郭敬仪那头老犟驴如果知道自己又拐了他的宝贝闺女,肯定是……
纠结!
郭瑾璇看着陈靖元沉思不语,继续催道:“燕王殿下,时间不等人哦,如果本小姐突然心情不好,即便你八抬大轿请我去,我也不一定会去的哦。”
说完之后突然觉得自己用词不当,八抬大轿,那不是迎亲嫁娶的嘛?随即,趁着陈靖元没发现,悄悄低下了脑袋,脸颊烧得发烫。
陈靖元见着郭瑾璇催促,心道,老郭,对不住了,又要让你郁闷一阵子了,咱们友情后补,我保证不碰你家宝贝疙瘩。
于是,翻身上马对着郭瑾璇大手挥了挥,高喊道:“郭小姐,上马,咱们出发。”
郭瑾璇一怔,抬头看了眼陈靖元,心道,以前在琉球听到一个神话演义,说孙悟空再怎么能蹦达,最终也不能飞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哩。
她可能不知道,流传出这个演义的正主儿,就在当前。
随即欣喜地点头嗯了一声,费劲巴拉地等着马镫骑上了马匹,学着陈靖元意气风发的样儿,挥舞着马鞭,对着金和尚等人喝道:“走你——”
哒哒哒……
轰隆的马蹄踩踏之声响绝东门。
……
……
半个时辰之后,待得东门人去马空之时,从城内丽阳门方向也赶来两骑,一前一后,前者连连抽动着马鞭,生怕赶晚了。
后面之人也是紧追不舍,冲着前面骑马之人喊道:“郭大人,您慢点,小心栽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