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此敦请有关国家,严厉打击跨境走私之犯罪行为。……共和已对有关国家对犯罪行为之漠视极力克制应有之愤怒……”
“……共和保留对此类罪行追究之权利。”
“再次正告……,共和肃清境内外籍匪帮之行动,将可能不以国境线为约束……”
去年弄得沸沸扬扬的演习并没有如期举行,而自1904年2月以来,刑部已经第二次发布《北方边境治安状况报告》,指自俄国进入共和的匪徒,日益猖獗,走私肆无忌惮。而俄国对共和“肃理边境”之要求,置若罔闻。共和鸿胪寺已就此连续五次抗议与正告。
北京,石景山,奉天承运集贤讲武宣德怀远一统乾坤殿
自达功鸿李颖修共和首肇,原来中国的政治中心紫禁城,就改成了博物馆和公园,而共和政府在北京边缘的石景山新修了一座石质建筑,作为公民大会及中书门下的办公地,就是这座名字集天命、文治、武功、国本和远景于一体的大型综合建筑。这套建筑最宏大的主体,就是被称作天极殿的万人大会堂,每年度的公民大会就在这里召开。而中书门下,则在天极殿后面的影山阁,此阁以终年坐落在天极殿的阴影里而得名。
但现在,中外记者们进入的,则是位于天极殿边上的一座小厅,传音厅。公民大会和中书门下的文告,政策,决定等,都在此发布,每逢周一、周三、周五还要在此举行例行的记者招待会。
今天,走到发布台上的,不是大家熟悉的那个中年绅士,而是一位带着书卷气的青年人,大约二十六七岁年纪。他头也不抬,向下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对大家说:“女士们,先生们,很高兴今天由我向大家通报新闻并接受大家提问!”然后,不等大家有所反应,就对着稿子念了起来。他语气急促,好像一停下,就再也没有勇气开口似的。
“我先向大家宣布三条消息,第一,应法国银行家联合会的邀请,共和金融业代表团将于4月12日开始对法国进行为期两天的友好访问,并顺访欧洲其他国家,具体行程会后大家可以获取书面简报。”
“第二,‘东方一体进程’1904年度年会将如期在北京召开。会议的基本议题已经确定,与会各国将讨论东统内部产业结构协调和经济合作。”
“第三,1904年度第11届公民大会选举已经开始接受选民登记,书面政令将由明天出版的《社稷通讯》刊出,大家也可以在会后领取简报。此次选举仍旧由正儒士子和青儒会的地方机构负责组织工作。”
“好了。现在大家可以提问了。”
这一段话念完,这个年轻人长舒了一口气。看来,第一次新闻发布会,他挺紧张的。
这时,很多记者举起了手,年轻人点了坐在最前面的一个老记者。那个老记者是共和中书门下机关报《社稷通讯》的人,每周来听三次新闻发布会已经有十年了。和中书门下之间极有默契。今天早就安排好要提问的。年轻人已经低头去看讲稿,准备照本宣科回答。
他站起来,对着台上的年轻人善意的一笑,却没有问早就定好的问题,而是说:“请问,年轻的新闻官,您能不能做一下自我介绍呢?我相信,在场的女士们对此都很期待。”传音厅里一片善意的笑声。
“哎呀”台上的年轻人心想,“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幸亏这位前辈提醒啊。”
“啊,我,姓谢,名雨,字思德,今天刚刚接任中书门下新闻官。前任新闻官转任驻荷兰大使。请继续提问。”
“谢雨先生,请问,第十一届中书门下选举仍旧由正儒士子和青儒会的地方机构负责组织工作,有舆论认为,这对其他不属于正儒士子体系的参选人不公平,请问您做和评价。”这是早有约定的问题。
“正儒士子是经过长期革命斗争和建设考验的政治团体,青儒会是其外围组织。在能力上,历史表明他们是完全能够承当起选举的组织责任。而且,正儒士子和青儒会的力量,要远远高于其他的政治团体,他们他们有义务组织选举,以减轻其他政治团体的经济压力。能者多劳,是最实际的公平。共和宪法规定,所有公民除被剥夺政治权力者,都有自由参选的权利,因此,对于选举不公的担心是毫无必要的。”
“谢谢,新闻官先生,我没有问题了。”
“新闻官先生,我是路透社的记者,请问,此次中国金融业代表团访欧,是否显示,贵国终于愿意就金融业开放问题做深入严谨的谈判呢?”
“我首先提醒大家注意,代表团是访法,不是访欧。至于访法的目的,我们会根据访问的进度做通报。”
“我是《高丽新闻》的记者,请问新闻官先生,此次东统会议是否会接纳南洋国家作为观察员国。”
“谢谢你提出这个问题,我们还没有接到这个消息,我们会向鸿胪寺核实后再做答复。”
“我是俄罗斯圣彼得堡新闻社的记者,贵国在提交给我俄罗斯的备忘录中宣称,将以武力手段打击边境走私行为,是否表明,贵国承认,以往鼓励俄国居民向贵国非法走私的行为是错误的。”
“果然来了。”谢雨心想,口里毫不迟疑的回答:“首先,请让我对圣彼得堡通讯社的成立表示祝贺。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第一,我们从来没有鼓励过任何走私行为。第二,共和一向认为,物质财富的全球自由流动符合人类的整体利益,因此,任何以关税或者其他手段阻挡物质财富流动的行为在本质上都是******的。”
“那么,共和打击边境走私行为是******的了。”俄国记者开始挑衅。
“我们同样认为,以非法方式向他国倾销产品同样损害了世界的经济秩序。我们将为世界经济的正常运行作出进一步努力。”
“先生,恕我愚钝,”俄国记者可能为新闻发布会开场时谢雨的紧张所鼓励,开始进一步找碴,“您刚才声称讲维护经济的正常秩序。而你们从俄国获得的原料大部分未经过俄国海关,贵国是否有意对损害俄国的经济秩序进行补偿呢。”
“记者小姐,您的汉语讲得非常的好,那您是否听过一个中国典故呢?”谢雨有些激动了,像他在大学宿舍里那样开始争论,他完全脱稿了,“有一个人,捡了一条漂亮的腰带,于是,他就要花三倍于这条腰带的钱买一块玉镶上,又需要体面的衣服来配这条腰带,需要漂亮的房子来配自己的衣服,好房子就要雇用很多仆人来照顾,最后,他破产了。”
“新闻官先生,我完全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新闻发布会已经变成两人的舌战了,谢雨的第一次亮相注定失败。有工作人员给谢雨打手势,让他立即结束,可他没看见,或者装作没看见。
“小姐,我的意思很清楚,俄国的走私就是这条腰带,就是为了让共和破产而设计的阴谋,而共和,将坚决粉碎这种阴谋。坚决粉碎,绝不迟疑,决不妥协。”
伯力25民兵师营地
洪代珍仔细检查了着自己的装备:长柄马刀一把,铳字1892年式手枪一支,8.8mm手枪弹100发。现在到处传言纷纷,说他们骑兵营将在中俄边境进行剿匪,命令还未下达,但作战的装备已经下发了。看来动手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嗳,眼看就要打仗了,如果自己能在战争中立下一点功劳,回四川去就有希望了,如果部队批准自己退役并向地方推荐的话。自己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到义务教育学校任军训教师也不错了。”洪代珍胡思乱想着。
洪代珍,字玉衡,祖籍四川,祖籍广东韶关,在清康熙中期移民川北,第三代定居于仪陇县马鞍场大湾。其祖父在1860年代被李颖修的井田券玩破了产,于是到东北屯垦谋一条生路。洪代珍小时候跟着父亲回过一次老家,天府之国果然不是冰天雪地的东北能比的,那时,洪代珍就有个愿望,迁回四川去。
此次屯垦团动员,才19岁的洪代珍被编入25师骑兵营,接受了数月的强化训练,本来就有骑术和射击底子的他已经完全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但军衔仍旧是“寒兵”。同伍的其它五人,年纪也不大,但二个是从军校来的,另三个是兵油子,便都有些看他不起,这不,他们五个不知道到哪去了,也没有叫上自己。
正在想着,同伍的五人都回来了,都苦着脸。洪代珍看大家神色不对,也没敢问。过了一会,伍长才主动告诉洪代珍,他们五人在食堂偷东西吃,被营长抓了个现行,刚跑了一个五公里回来,另外加罚一个星期的额外勤务。这时,旁边的一个人,带着浓重的山西口音说:“玉衡,我们加罚勤务,你和不和我们一起去?”
洪代珍不大情愿,但又怕自己受到孤立,想了好一会,才说:“一起去就一起去。”
另外一人,说道:“老西,你就会扯淡,他去干什么。”
伍长呵呵一笑,说:“玉衡,明天你别去,老西就是试试你,看全伍是不是一条心。”
这伍长,姓冯,名玉祥,字焕章,安徽巢湖人。保定讲武堂1903毕业学员队出身,隐隐有传言说,他叔叔在刑部任要职,所以在讲武堂就升了锐士,现在以武卒的军衔任副把总兼伍长。
那个被称作“老西”的,姓阎,名锡山,字百川,山西五台人。和冯玉祥同学,年纪还要大过冯玉祥,现在是锐士。
刚才帮洪代珍讲话的,叫马占山,字秀芳,辽宁省怀德县人,为人素有豪侠志气,但沉稳少言,他家从祖父辈开始,就在屯垦团当民兵了,平时为农,战时为兵。他从15岁起,每年都会在兵营训练上一个月。
而最后两个人,刚才一直没讲话。其中一个叫张宗昌,服役已有一年,山东掖县人,字效坤。父死母走,缀学后游手好闲,因为和一个犹太人纵火骗保,因********而送东北屯垦区工读学校,后有改过表现,为工读学校推荐从军(从军可以洗去案底),现在是勇兵军衔。
另一个叫阚朝玺,字子珍,1884年生于盘锦,在警察专业学校厮混两年之后,在辽宁巡防营锦州城管处当差,职务是“城管”:),巡防营既是各省下辖的治安单位,也是武装力量的组成部分。此次动员之后,有相当人数的巡警被编入民兵旅。
伯力,22师驻地,某小酒馆。
此次,与上次张作霖和冯德麟在这里喝闷酒的凄凉气氛可不一样了。围着一张桌子,坐了十来个军官,张作霖,冯德麟,蒋百里,吴禄贞,蓝天蔚都赫然在座。
只见张作霖满脸堆笑的端起酒杯,对着蒋百里说道:“兄弟这次回来,眼见着22师是大变样了,百里老弟不愧是保定的高材生。现在的67旅,我敢说,不比19,20那些甲等师差。”
蒋百里还没有说话,他的师弟蓝天蔚说道:“百里兵练得再好,还是要张大哥你来带才行啊!”
张作霖仿佛听不出这其中的讥诮之意,哈哈大笑:“三位老弟去了25师,三个月内,一定可以再练出一支劲旅来。”
读完了四个月的保定陆大速成班,张作霖立即回到了22师,任提督,而蒋百里师兄弟三人转到25师任职,这25师是由东北屯垦团的民兵组成的部队,训练水平自然不能和正规军比,而且除了步枪以外,其余装备都不齐。中俄开战,已是迫在眉睫,他们三人都有心作一番功业,对22师的训练格外用心,谁知眼看就要开打了,又调去指挥民兵。
吴禄贞说道:“25师和22师在同一军内,到时,大家还要同心协力才是。”
另外一人也打圆场:“同心协力,这句话就值得干一杯。”此人叫郭松龄,字茂宸,1883年出生于沈阳东郊渔樵寨村,可谓东北讲武堂的蒋方震,现在不过21岁,已经从保定陆大毕业。张作霖在保定的时候,郭松龄留在22师任行军司马,协调蒋方震等人和中层军官的关系。现在张作霖回来,他就升任22师总兵。而东北讲武堂的另一人杰杨宇霆任另一总兵。冯德麟没回22师,而是改任民兵28师提督
蒋百里勉强笑起来,端起酒杯,也说道:“同心协力,是要干一杯。”
一日之后,伯力25民兵师营地。
“我已经察看过了,如果调用以前的旧炮,可以配齐到80%左右。但现在最缺的,是炮长,另外,牲口也不足。”
“屯垦团没有牲口?”
“除了耕牛,其它的都被军府统一征用了,我们只能向上面打报告要。”
……
他们不知道,另外也有人在为牲口发愁。
东北屯垦使,张勋:“再也没有了吗?”
副官:“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噢?”
“东北屯垦区还有数百万头耕牛。”
张勋点点头:“那就征用耕牛好了”
副官:“征用耕牛,春耕怎么办?”
“那是地方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不用管。”
这时,有人喊:“报告!”
张勋抬头看见来人,便让他进来,从桌上的一个文件夹中取出一份邀请函:“上海有个‘农业技术与产品交流会’,你去一下,马上动身。”
等来人出去以后,张勋和副官开始起草征用耕牛的命令。
北庭都护府已经移师长春。
去年秋天开会那些人,会议已经到了尾声。
赵尔巽正在作最后的讲话:“此次一共动员24个师,包括8个旗人师,4个蒙古骑兵师,以及若干旅级单位,动员人力超过70万,另外安西军也将全面警戒。共和以来诸役,从未达此规模。此次作战,务求一举稳定北方边境,望诸君同心协力,克服万难,矢志成功!”
段祺瑞又把目光投向自己眼前的文件,文件的标题是“冬眠”。段祺瑞心想:“强迫北极熊冬眠,的确是切题啊。但北极熊冬眠之后呢?岂不是更强壮了?”
“冬眠”计划摘录
枢密院密字甲级一九○四×××××
1904年3月12日
……
北庭都护府必须于本年度以内以一次快速战役清剿边境以外150公里以内所有犯罪分子及准犯罪分子,并排除不公正之干预。为此目的,特动员第19、20、……、正白旗……第四蒙古骑兵师。各军编成如下
东路军:都督冯国璋,辖:19常备师,提督:陈宦,裨将军
21常备师,提督:曹锟,裨将军
22常备师,提督:张作霖,大校尉(大校)
25民兵师,提督:蒋方震,大校尉(大校)
26民兵师,提督:吴凤岭,大校尉(大校)
27民兵师,提督:吴常纯,大校尉(大校)
28民兵师,提督:冯德麟,大校尉(大校)
29民兵师,提督:卢永祥,大校尉(大校)
30民兵师,提督:王怀庆,大校尉(大校)
25师以后的为民兵师
西路军:都督良弼,辖:镶红、镶黄、镶蓝、镶白4个步兵师,提督略
北路军:都督张锡銮,辖:正红、正黄步兵师,第1第2蒙古骑兵师
预备军:都督段祺瑞,辖:20常备师,提督:王英楷,大校尉(大校)
23常备师,提督:段芝贵,裨将军
24常备师,提督:张怀芝,裨将军
正蓝、正白、第三、第四蒙古骑兵师,提督略
第6重炮旅、第17重炮旅、第3列车炮兵旅。
……以重兵集团(东路军)正面夺取赤塔筑垒地域以及布洛罗夫山地要塞群,捣毁沙俄匪徒威胁共和的前进巢穴,显示共和之作战意志与能力,摧毁俄军与我之作战信心,熄灭沙俄封建君主与反动贵族“黄俄罗斯”幻想,阉割其贝尔加湖以东作战能力。
……以另一重兵集团(西路军)切断西伯利亚铁路,以获得压迫俄国停战之最有利条件
……羞辱其统治柱石,激化其社会矛盾,为进步事业之革命创造条件……
……
三月,雪下的嫩芽已经倔强的探出头来,但放眼望去,北疆仍旧还是一片茫茫雪原。
洪代珍非常小心的控着马,眼睛紧张的盯着冰面,搜寻着微小的裂缝,这个时候,河面的冰应该开始变薄了,万一哪一处的冰面突然裂开,自己连人带马掉到冰窟窿里去,让副把总他们看笑话还好说,耽误了自己的第一次任务就坏了。
他们这次的行动非常的简单,“清除越境犯罪份子或准犯罪份子。”连长宣读的文件是这样解释的:“犯罪分子:所有对共和有过或将有犯罪行为,以及怀有犯罪企图之俄国公民,或为俄利益服务之人士。准犯罪分子:具有以下一项或数项条件之俄国公民,或为俄利益服务之人士――所有具有损害共和利益之能力,或/和怀有敌视共和之意愿,以及虽无意愿与能力,但其行为可能有利于针对共和之犯罪。”
这段话听起来实在太拗口了,把总的解释简单得多:“以伍为单位越过边境,扫荡一切你们看不顺眼的东西,遇到比你们强的军队就逃回来。”这样做的目的冯把头和阎士官也私下里分析了:自从1660年北疆停战之后,俄国人就开始以赤塔为支点,以大兴安山(布洛罗夫山脉)为依托,修建赤塔筑垒地域和布洛罗夫山地要塞群。共和如此之大的军事集结,俄国人决不会发现不了,他们会如何应对呢?
如果按照正常的军事思路,他们会退进要塞里,让共和军自己踢铁板。如果是这样,像冯玉祥这些骑兵伍就要为大部队开进肃清道路。如果俄国人要出来和共和军打yezhan,这些撒出来的骑兵伍就可以初步接触敌人的部署。总之,冯玉祥他们就是问路的石子。
这样的任务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世界上最好越过的边境可能就是中俄边境了。东北讲武堂的所有学员,都有一项考试:不带任何证件,到赤塔“摸一把”,至于摸什么,怎么摸就各显神通了。22师提督张锡銮年轻的时候就在俄国那边走马如飞而得外号“快马张”,张作霖和冯德麟则扮作红胡子在俄国抢劫过。虽然冯玉祥他们伍没有东北讲武堂的,但是马占山和阚朝玺经常来往于边境。
洪代珍正在越过的这条河叫作底克齐河,是额尔古纳河的一条支流,在全国地图上根本就看不见,但底克齐河的冰面是外兴安岭和大兴安山之间的丘陵地带较容易通行的区域。每天,都会有三名俄国巡逻兵从这里掠过。今天,冯玉祥伍的任务,就是伏击这三名士兵,“排除其包庇匪徒的可能”。
来到一处小山丘的后面,六个人都跳下马来,这座小山丘的前面,就是俄国巡逻兵巡逻路线。阎锡山按照规程,伏到山丘顶上,观察着山丘下方,马占山则在另一个方向上设立隐避哨,以防意外。
眼看就是俄军巡逻到达的时间了,阎锡山突然打手势,冯玉祥潜到他跟前,顺着其指示往下看,远远的,已经看到俄军巡逻队的轮廓,不过,不像是三个人,而可能有一个班。看来,俄军真的有所察觉,增加了巡逻的人数。
如果对这一个班打伏击,还是有可能打赢的,冯玉祥和阎锡山小跑着下山来,命令所有人上马。而冯玉祥自己则牵着马,来到靠近坡顶的地方,目光恰恰越过坡顶可以看到俄军巡逻队,他们正逐步向山丘靠近中,慢慢的,他们被山丘遮住了。
冯玉祥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等着俄军稍微走过头一点,再从斜后方发动攻击。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突然一阵狗叫从山下传来,真是糟糕,看来俄军发现他们了。阎锡山,马占山,阚朝玺,张宗昌四人不待冯玉祥命令,打马就冲上山头,接着就向山下冲下去。几乎在同时,冯玉祥眺上了马,向后做一个“上”的手势,和他们一起到了山头,而洪代珍是看到冯玉祥的手势之后,才摧马往上冲,等他到了山上,冯玉祥他们已经开始向俄军冲锋了。六个人五前一后,从山上直冲俄军。
由于俄军带了狗,伏击被发现了,阎锡山等人依靠老兵的直觉,立即发动,也就缩短了俄军准备时间。
俄军的巡逻部队是枪骑兵,即骑马步兵,装备有马枪和马刀,骑马机动,下马作战,作为对传统的尊重,也接受马上射击和骑马冲锋的训练。当冯玉祥出现在坡顶的时候,俄军有的已经下了马,有的仍在马上四处张望,他们处于初接警报的混乱中,还没有摆开步兵或骑兵的战斗队形。
依照共和军的战斗条例,骑兵不是阵地战的主力兵种,骑兵的任务主要是侦察,巡逻,突袭等等。在这种作战中,往往需要高速运动中进行射击,而在马上的时候,奔驰中是无法进行瞄准的,而停住马瞄准和步兵对射是很愚蠢的事情。因此,骑兵火力的密度比火力的精度更重要。相对于栓式步枪,十连发的92式自动手枪射速快得太多了。由于92式手枪的表尺射程达到800米,实际射程有300米(与德国自来得式手枪相当),因此,共和军的骑兵除连属的狙击手外,都只装备手枪。(不知将邪兄接不接受这样解释)
冯玉祥他们都举起了自己的手枪,除洪代珍的怕误伤自己人以外,其他人都开始射击,一排密集的弹雨立即把马上的两名俄军打了下去。俄军的其他人都躲到马后,有几名俄军各开了一枪,都没有打中。俄军的一匹马好像中了一枪,狂暴的跳了起来,把躲在它身侧的士兵拱倒在地上,这时,共和的骑兵已经冲到了。
马占山把马刀的柄顶在鞍扣上,这种马刀是依中国传统的朴刀依法式马剑改进而来,刃长3尺,柄长二尺(传统朴刀的柄从半尺到五尺的都有)。马占山的这种架势,使得马的全部冲力都集中在刀刃上。他第一个冲进俄军中,马刀划倒一人,马撞倒一人。同时被撞到的那人已经把自己的马刀捅进马占山坐骑身体。马占山一下子就摔了下来。
天旋地转中,他看见一名俄军向着自己举起马刀,正要劈下来的时候,突然猛的一顿,胸前喷出一股血来,然后向侧后倒下,马占山又看见几步远处,洪代珍将马刀从上往下斜劈,然后半截俄军的身体,倒了下来,胸腔开着口子,内脏都倒涌出来。张宗昌好像已经换了一个弹匣,在马上近距离点射,俄军一个一个被打死,阚朝玺也加入射击的行列……最后两名俄军投降了。
马占山看着两名俄军俘虏,张宗昌和阚朝玺已经打扫完战场,正在将尸体抬进一个天然的土坑,在条件允许的时候,共和军都非常注意人道。洪代珍脸色苍白,坐在一棵树下休息,他是第一次杀人。冯玉祥和阎锡山在计算战果:“无人伤亡,损失马一匹,打死9人,俘虏两人,缴获马10匹,枪11支……狗一条。”
突然张宗昌插话说:“狗没用,养不熟。”冯玉祥哈哈一笑,说:“老西,你来办!另外老马自己挑匹新的马,两匹伤马眼见活不了了,帮一把,马尸都要带回去。”
屋里热气腾腾,酒已经倒好了,六个人围着一个锅子,洪代珍脸色还是不好,其他人则摩拳擦掌。
突然一股冷风吹进来,屋里已经多了四个人。只有洪代珍站起来行礼,他们也不回礼,一个说:“好香啊!你们偷了老百姓的狗吧。”张宗昌道:“缴获的俄国狗。”另一个道:“缴获的,那是共和军的财产。”第三个人说:“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冯玉祥不耐烦了,说道:“你们要吃就坐下,不吃就滚,南蛮。”
被称作南蛮的这四个人,是冯玉祥同一个排的另外四名伍长。该排的排长,东北讲武堂的张作相去了营部。
人数一多就挤了,洪代珍站了起来,走到屋外阴沟边,终于没忍住,吐了出来。
“卖报!卖报!《超音速论坛报》,‘警惕黄俄罗斯死灰复燃’,《龙空毒蛇评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东合报》‘软弱政府心存幻想’,《京华早报》‘俄罗斯袭击我边防战士,干扰执法’。卖报了!卖报了!北方局势紧张……”
街头报童声嘶力竭,将早上肃杀的寒冷撕成一寸一寸的,街上的人群裹着大衣匆匆而行,顺手递给报童五分零钞,拎走一份报纸。
一个带着礼帽,身着灰色大衣的人站在路边的早点店门口,对着报童说:“来一份《毒蛇评论》”说完递给他一个一角的钢蹦。
“先生,您拿两份吧。”报童顺手递给他一份《毒蛇评论》,一份《东合报》。
“换一份,不要孙大炮的”那人拿走了《毒蛇评论》和《超音速论坛报》,走进早点店。四下张望了一下,角落里有个人,冲他挥了挥手
那人走过去,把报纸和礼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给他打招呼的人站起来,拱了拱手:“兴培兄,真是准时啊。”
“一夫。别来无恙啊!不用客气,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快请坐。”
那个被称作“兴培”的人转过头来,不过二十三四年纪,他喊:“招待。怎么看不见菜谱啊!”
坐在柜台上那个服务员连珠炮似的说:“这没招待,要吃自个过来开票,菜单看上面,”用手一指上方的黑板。
兴培差点发作,那个坐着的“一夫”哈哈大笑,说:“兴培兄自小锦衣玉食,弄不清市井的行情啊。还是我黑岛一夫来安排吧。”说完站起来,走到柜台前面。看他的年纪,倒是和兴培相仿。
黑岛一夫对北京的小吃倒是很会安排,点了两碗溜肝尖,4个夹肉膜膜,等一切妥当,两人坐好,兴配说:“我今天出丑了,我张兴培,北京人对本地小店,还没有你一个日本人熟悉。”
黑岛一夫道:“兴培兄平时不好这种街边小吃,也是难怪,比不得我自小受家叔影响,对北京的小吃魂牵梦绕。此次为了东统例会打前站,也要假公济私,到街上各家小吃店尝尝。”
黑岛一夫的叔叔黑岛仁,是日本王室的近臣,8年前甲午之战后,曾跟随明治到北京谢恩。此人对中国传统的士大夫修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可以来上两手,在北京的高官圈子中颇有人缘,也是日本东统进程的有力推动者。黑岛一夫在家族年轻一辈中最为出类拔萃,现在是日本储亲王身边的人物。此次来京,奉黑岛仁的指示,刻意结交京中的官宦子弟。
“此次东统例会,是亲王带队么?”这个消息,日本早已通过报纸发布出来。张兴培这样问,无非没话找话。
“是,天皇陛下年纪大了。”说“天皇陛下”四个字的时候,黑岛一夫轻轻的瞟着张兴培,看他没什么反应,就继续说道:“‘太子’也要出来历练一翻了。”
自甲午之战,共和军消灭日本叛逆,恢复明治天皇的正统地位之后,为了显示其地位的正统性,特地废除了“天皇”这一虚号,而授“日本王”号,令其亲掌国政。并宣称“自神武天皇以来的‘万世一系’传说,是将军大名为了架空天皇而编出来的神话”。日本国会成为咨询机关。而日本民间,仍旧有意无意的称其为“天皇”。不断有人为了“呈请天皇恢复尊号”而剖腹,“以血醒国人”。
张兴培道:“此次例会,令叔也会亲来么?”
黑岛一夫摇了摇头:“不清楚,还没确定。”
两人聊着聊着,就谈到了北方的紧张局势。
“一夫,你以为会打仗么?”
“这一战早就要打,不过9年前敝国内乱,佞臣伊藤博文软禁我皇,进犯朝鲜,贵国耽误了时机。否则这一仗九年前就要打了。北亚虽说苦寒之地,但也算地大物博,操之人手,后患无穷。”
“一夫,你也太小看我天朝了,我共和兴兵,从来不是为了土地财富,而是为了维护这世间的正义与爱!”
“就是不知,我国能否为这正义与爱尽一份力啊!”
“贵国想参加,就不知愿意付多大本钱啊?”
“兴培兄,这些不是在这早点店里谈的。”
“无妨,反正我也没什么权力,随口聊聊而已。”
“我只是想想,如果我国在没有知会贵国的情况下对俄用兵,贵国会是什么态度呢?”
“一夫,恕我愚见,以俄国和日本现在的国力对比,日本似乎占不到什么便宜。”
“哪里是占便宜,敝国为东统贡献心力而已。”
“如果我是参政,共和对此乐观其成,只可惜我说了不算,我不过是个骗吃骗喝的羽林郎罢了”
……
石景山,奉天承运集贤讲武宣德怀远一统乾坤殿,传音厅
“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就在北京时间今天两点,俄国已向共和宣战。”谢雨以其稳重,低沉的音调开始了新闻发布会。
“多年以来,俄罗斯以沙皇为首的封建贵族,就对包括共和在内的亚洲人民和国家进行持续的,残酷的压迫与侵略,屡教不改……”
“众所周知,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是爱好和平的民族,从来没有对任何外部民族与国家进行过主动的攻击与进犯,每每都是在面对外族侵略的时候,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奋起反抗。中国也从来没有抢夺过他人的土地与财富,而众多的外部民族仰慕中华风物,自愿加入中华民族大家庭。”
“共和建政以来,继承了中华民族这种热爱和平,与邻为善的优良传统,从未主动挑起过战争。”
“共和此次边境打击走私犯罪行为,完全是在国内法的基础上和国际法许可范围内进行的。然而,俄罗斯政府不但不予以配合,不以中俄友好和共同发展的大局为念,公然包庇罪犯,助纣为孽,悍然袭击我边防战士,在共和边防战士进行了有理、有据、有节的反击之后,俄罗斯尼古拉二世沙皇封建反动政府公然对我国宣战,真乃滑天下之大稽。”
“共和人民热爱和平,但从不惧怕战争,相反,共和人民有决心,有信心面对一切凶恶的敌人,把邪恶势力彻底消灭。”
“我们仍旧认为,这是俄罗斯封建统治阶级的战争,不是俄罗斯人民的战争,俄罗斯勤劳善良的人民们,这不是你们的战争。”
“我在这里,谨代表共和以及中书门下,对以尼古拉二世及其走狗政府为代表的俄国封建贵族政权宣战。”
洪代珍不声不响的跟在部队里,今天,离他的首次出击已经十天了。就在三天前,共和和俄国已经互相宣战。25师接到了自己的第一个战斗任务,夺取涅尓琴斯克。
涅尓琴斯克这个小城镇,西伯利亚铁路主干线的终点,对中国人而言有一个更熟悉的名字――尼布楚。涅尓恰河本来从该城西面流过,在其南注入石勒克河。现在,涅尔琴斯克经过不断的迁移,完全座落在涅尔恰河河口之上。六十多年前,这座小城就是沙皇开始其“黄俄罗斯”梦想的起点。而在两百多年以前,它本是属于中国的土地。1689年的《尼布楚条约》,源于中国人对世界的迷茫和无知,俄国人轻易的得到了这片土地,并剥夺了中国人向北亚和北极探索的权利。
然而,,《尼布楚条约》是公平的,不仅仅因为(从法律上说)这项条约是基于两国政府在平等的地位上签订此约;而且,由于俄国人对北亚投入了更多的心血,作出了巨大的牺牲。“数百年了矢志不移……复杂的、充满矛盾的开发西伯利亚过程……应当指出的是,在开发过程中‘俄罗斯居民的自然迁徙’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同时,国家政权机关在这个过程中也起了相当显著的作用。那就是自开发伊始在西伯利亚地区就实施了沙皇政府有目的和有计划的建立经济和城市设施的政策。广泛分布和精心策划的城市建设使新征服的地区得以巩固。”俄国人得到了北亚,是其艰苦开拓的应得报偿,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最好诠释。尽管从地理方面而言,北亚应该属于中国。
正是因为如此,共和军在起义后,仍旧尊重《尼布楚条约》和《恰克图条约》所划定的边境线。然而,从1842年开始,俄国先是支持满清内战,既而派兵与关外八旗共同对抗共和军,同时与“八固山王会议”签订《瑷珲条约》,以废旧枪炮“购买”黑龙江以北的广大中国领土,1844年共和建政之后,由于内战大伤元气,无力驱逐黑龙江以北的俄军,直至1860年,北庭军才将共和的实际控制线推回到额尔古纳河和外兴安岭。而当时,沙皇政府早已宣布《尼布楚条约》规定的不是国境线,而是势力范围,共和则从没有承认过《瑷珲条约》。因此,中俄两国的国境线仍旧“未定”。
共和军此次发动对俄攻击的目的,公开的声明是“剿匪”。在中上层指挥官之间流传的是“以军事优势迫使俄国谈判边境线,为共和南进稳定后方。”然而,在众多的年轻人中,则闪现着一种坚定的信念,此乃天定之伐。
阿拉伯人总是宣称自己是神定子民,因此,无论他们做出什么坏事,都是在执行神的旨意。基督教徒(包括天主教和东正教)则以God的子民自许,以God的名义掠夺财富(如十字军),将不服从的人宣布为“异端”,“异教徒”,并烧死他们同时显示自己的正义与仁慈,为了传播上帝的荣光,他们在未和中国人商议的情况下,主动将“God”翻译成“上帝”。明朝不置可否,满清茫然无知,而共和则接受了这一翻译。
共和的官方逻辑是这样的,西方的“上帝”与中国古文中的上帝(有时又称天,天帝,天老爷)是同一个存在,因此这一翻译是正确的。而依据中华正统的儒道所言,“天”(或者上帝)是一种神职,盘古之后,黄帝之前,由三皇(天皇、地皇、泰皇)相继担任这一职位,黄帝登仙之后就接任此职,因此“上帝”即黄帝。华夏人是炎黄子孙,也就是说,华夏是上帝的后人。同时,某些民族宣称自己是上帝的子民或仆人,则依据继承原则,这些民族就是华夏的……
因此,试图夺取中华的土地,或者损害中华的利益(中华利益的代表自然是共和了),其罪恶不仅仅是贪婪(七罪之一),更大的罪恶在于,他冒犯了上帝的威严,破坏了神与人之间的秩序,这,是渎神,是原罪。
因此,共和此次攻击,是神罚,是针对渎神行为的原罪之伐。官方从未如此宣称,但是,凡是受着共和的教育长大,认同共和宗教和世界观理念的人,都会在心底深处,抱持这一信念。也许,他们无法清晰的意识到或表述出来。
俄军的基本战略,看来是要实行焦土政策,坚壁清野,利用要塞坚持到冬天,让共和无功而返。大部分的俄军已经退入赤塔驻垒地域,散布于赤塔外围的村庄已经被俄军焚毁一空,只有尼布楚这个突出部,也被修成了一个小要塞。如果共和军置之不理,它就会威胁共和军的侧翼。25师的任务,就是拔掉这颗钉子。
25师骑兵营的任务,就是组成骑兵搜索幕,掩护本队的推进。张作相的这个所,被派作在左翼(南翼)巡逻警戒。大部队的推进非常的顺利,可以想像,夺取尼布楚应该是一种比较轻松的战役。
“嗖-嗖-”然后马旁的雪一撮一撮的跳动起来。马上的骑兵都下意识的伏下身子,几乎就在同时,仿佛潮湿的鞭炮一般,传来一阵劈里啪啦的响声。最前哨的柏文蔚伍一下子就乱了队形。有两个人从马上栽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而洪代珍对这些事的先后次序,就像电影里放慢镜一样清晰。处于敌军的射击之下,洪代珍却没有一点紧张,而觉得像做梦一样,一切都显得不真实。突然,身上扑的一响,洪代珍惊得打了一个冷战,见冯玉祥举着马鞭(看来刚才打了自己一鞭)对自己大吼:“你傻了?跟我冲!”洪代珍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冯玉祥向着斜刺方向冲去。
俄军先发现对手,却来不及布置,只能都停住马,向共和军射击。共和军发现敌军同时受袭,全排果断的转向退入一处山坡的后面。全所已经通报了情报,初步看来,对方也只有一个排。只是占了先手。
两支小队伍在白雪皑皑的山林间游动着。大致上是共和军退,俄军追。俄军的那个排长对这种地形非常熟悉,张作相安排了好几次逆袭,还没有发动就发现无机可乘,只好继续退。
又转过了几处山林,来到一处半山坡上,张作相看看冯玉祥,冯玉祥道:“没错,接应哨就在附近。”
张作相掏出一把信号枪,打出一颗信号弹,然后带领全排向坡下全力驰去。
刚才的山坡顶上露出一排马头来,所有的俄军都举枪瞄准,可能觉得视线不佳,有人催马到了山坡顶上。
“突突突……”铳字1895式重机枪的声音,俄军所在山坡的树木不少被拦腰打断,在坡顶的几人马上被连人带马翻了下去。其它的俄军调转马头,逃掉了。
骑兵营营地,
张作相:“抓到一个俘虏。”
冯玉祥:“机枪打着还有命?”
张作相:“马死了,人没中枪,从山上滚下来,被死马压住了。”
……
冯玉祥:“今天那个毛子的排长挺厉害,俘虏有没有说他叫什么?”
张作相:“招了,叫挺拗口一名字。”
附注:关于“三皇”有很多说法,这里取李斯的“泰皇……定造化之法,为至尊。”另外,把God翻成“上帝”的应该是在明代
“一,二,三――啊,一二三――”十几名士兵听着炮长的号子,有的赶牲口,有的围在炮车旁边顶着轮子,摇着撬杠,努力将一门陷入泥里的山炮弄出来。25师总兵吴禄贞骑在马上,紧紧的板着脸,毫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3月,正是化雪的季节,这对步兵骑兵还好说,无非就是辛苦一点,可就苦了炮兵。79旅是民兵旅,军官并不完备,他这个总兵,就担负起了督促滞后部队的责任。
都是军作训署那群猪。吴禄贞已经把作训指挥使以下在心里骂了一个遍。都只会在拿着尺子量地图,怎么就没有计划到每年都会出现的化雪泥泞呢。偏偏25师的牲口还不足,拖炮的多是临时征用的耕牛。这些牛单独拉拉犁还成,要他们八头一组的拖炮可真是快比得上马戏团了。
要是有汽车来拖炮该有多好阿!要是把炮架在火车上就好了,要是火车能不要铁轨的话,不过这样的泥地……吴禄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蒋百里放下望远镜,心中闷闷不乐。
从自己在义务教育学堂受的军国民教育开始,就接受过对俄国人的许多描述,凶残而愚蠢,贪婪而愚蠢,卑鄙而愚蠢……总而言之,愚蠢。毛子总是趁着共和军不小心(话说回来,时时刻刻提高警惕的共和军却经常会“不小心”)的时候,向着共和军突袭,卑鄙阿卑鄙,但突袭起来却总也打不下共和军的阵地。他们明明已经发现了共和军的漏洞,却偏偏不去利用,一直坚持到共和军的援军到来……带着这种印象,蒋百里进入了保定讲武堂。讲武堂有些老教官,是参加过1874年的西疆战役的。他们讲述的俄军,却是另外一种形象。“俄军冲锋的时候,都是直着腰,排枪一打就倒一大片,但活着的人头也不扭,仍旧直蹬蹬的向着我们冲。”“俄国人拼起刺刀来,气势上往往就压人一头,他们有句话,‘子弹是笨蛋,刺刀才是好汉’。”虽然蒋百里和师兄弟们把这句话改成“毛子是笨蛋,活该挨子弹”,但俄国人打仗蛮狠的形象,却也深入心中。
现在在蒋百里面前的,是一座死寂般的小城,尼布楚。整座城市被覆盖在白雪之下。根据军里的情报,整个赤塔地区已经被修成一座要塞,储存的给养据说可以支撑一年,但尼布楚的具体情况却不清楚。蒋百里刚才,就是想通过望远镜看出一些门道来,但是一无所获。想来在白雪之下,一定是战壕密布,面堡成群。毛子嘛,总是喜欢到处修要塞,塞瓦斯托波尔不用说了,以前在雅克萨也修过。不过,要塞有什么用呢?历史上,从未有攻不破的要塞,只要切断了要塞的外援,要塞就是一座死城。整个俄国远东地区就靠一条毛细血管般的西伯利亚铁路吊着半条命,只要顺利切断了铁路,饿也饿死赤塔了。何况,俄国在远东的兵力劣势不是靠要塞能够抵消的,虽然赤塔要塞取了一个新奇的名字――筑垒地域!
筑垒地域?改一个名字,能让俄国多出一个集团军吗?不能,这是肯定的。因此,共和军只要按着正常步骤打下去,就一定可以取得胜利。而这第一步,就是夺取尼布楚。蒋百里心想,让自己指挥这第一战,任务不算太重,却非常的引人瞩目,自己,有可能成为共和最年轻的将官吧。
但现在让蒋百里疑惑的是,对面根本就看不出修了工事的迹象来,这与所有关于赤塔地区的情报,和对俄军习惯的判断,都是不一致的。难道,俄国人在耍什么诡计吗?蒋百里不由得重新思考这次的布局来。
良弼任西路招讨使,带领镶红、镶黄、镶白、镶蓝4个师,一直北上,夺取乌兰乌德,切断西伯利亚铁路,阻断俄国西伯利亚和乌拉尔来的援兵。
张锡銮带领的北路军4个师中正红、正黄两个师师则屯于贝尔加湖南岸的相宜地点,一面呼应乌兰乌德,一面防止俄军的迂回包抄(虽然这种包抄因为气候和地理方面的原因不大行得通)。第一第二蒙古骑兵师则负责清剿赤塔和乌兰乌德之间的俄军力量,同时作好阻截追击赤塔败兵和增援乌兰乌德的两种准备。
冯国璋的东路军9个师,就是要夺取赤塔要塞
段祺瑞的预备军:张怀芝的23师驻雅克萨,主要防备来自北方的进攻,段芝贵的24师驻哈尔滨,是东路预备队,也可增援北方。正蓝、正黄两个师屯于漠北东北部,第3第4蒙古骑兵师屯于满洲里,20师则屯于长春,是全军预备队。
蒋百里仔细考虑,也没有发现什么疏漏,看来,俄国人也没有多大的空子可钻。由于两国国力和地理上的差距,胜利毫无疑问是属于共和的,想到这里,蒋百里便又振奋起来。
远远的,有几匹马跑了过来。最前面的骑手,是25师总兵蓝天蔚。蒋百里不由的有些好笑,自己的两个主要副手,总兵吴禄贞沉稳少言,细致谨慎,负责实务是最好不过的人选,蓝天蔚冲动勇猛,最适合前线指挥。也不知道军里是怎么想的,作这样好的安排。难道因为他们都是自己的朋友,便都要和自己分在一起?
蓝天蔚到了跟前,跳下马来,也不向蒋百里行军礼,就直接汇报:“侦察连说,尼布楚的外围村庄全部焚毁,找不到任何人,骑兵营的搜索也是这样,前两天还和俄军的骑兵冲突了几次,现在连个鬼影也见不到,抓到的俘虏都还合作,但没什么大不了的消息。”
“一切正常,”蒋百里回答,“我们的任务,就是解决尼布楚。”其它的事情,让军操心好了。25师毕竟只是个民兵旅,只能用来打这种小战役,赤塔,还是由19师以及第三镇去伤脑筋吧。
第三镇!
曹锟的21师,属于补备师,平时只有65%的满员率,不像冯段二人的十九、二十师那样是北庭军的刀尖,常年都是六营的满编。然而,十年以前,一九、二○师只是其陪衬而已,因为二一师最初的编号,叫作第三镇,“首义三镇”中的第三镇。
当年达功鸿李颖修开普会师,将手下三万余名陆军人员整编为三镇,每镇1万余人。在随后的共和革命中,所有新建的部队都是从这首义三镇中抽调骨干,可以说,首义三镇是整个共和军的孵蛋房。这三镇在共和军中的地位如何可想而知。
1858年俄军侵边,北庭军始建,第三镇作为北庭军的教导军开赴长春,立下赫赫战功,奠定了其“北庭第一强”的地位,此后30多年,北疆无事,直到1894年甲午之役。
斯役中,第三镇提督叶志超自大成狂,轻兵冒进,增援中伏,陷友军左宝贵部于重围于前,胆怯如鼠,梭巡不进,贻误战机,放跑日军于后,为军法不容,第三镇遂从刀尖部队的位置上跌了下来。正是为了挽回形象,军方才力捧曹锟这个“布贩从军”的英雄。
而曹锟本人,运气却出奇得好,借着第三镇需要英雄人物的东风,跟着老上司袁世凯一起步步高升,现在居然做到了裨将军这样的高位,实在是幸运阿。军中有着各种各样关于曹锟这个老粗的笑话,每每让他尴尬不已。这一次,21师承担了对赤塔要塞的主攻任务,他曹锟,一定要让第三镇重振雄风,并借此洗掉自己“运气好”的污名。
赤塔攻防,就要从尼布楚这座小城开始了。这里,寄托着曹锟这样的高级军官,蒋百里类型的青年才俊,以及各色小兵们的希望。春天,已经到来了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