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琴声嘎然而止，所有人都投来愤恨的目光。刚才还在那一个劲地夸什么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现在又无礼地说难听，这人该不是脑子有问题吧！而且还满嘴粗口，毫无礼仪，这样素质的流氓怎么也被放进来了！百花恨更是脸色潮红，呼吸急促，显示出其内心十分愤怒，冷冷地道，“为何难听……难道百花所弹琴曲有何不妥？”
“对，不妥，非常的不妥。”方言正愁没有借口，顺着话茬就接道。
“此曲乃是百年前著名琴师公师仪所作，名为云欢曲！也是百花最为熟悉的乐曲之一，自信刚才没有弹错半个音调，不知有何不妥？”百花恨纳闷地问道。
公师仪是谁？不知道！方言也相信百花恨不会弹错那什么云欢曲。不过话到如此，他也没有退路了。只得硬着头皮想了想强辩道，“我不是说那曲子不妥，而是说你弹的不妥！”
举座皆哗，竟然有人敢说百花公主弹的曲子有不妥之处。要论美色，这百花恨虽有倾城倾国之姿，但也不敢说天下无人能及。但要论乐艺，传闻她三岁浸淫此道，别看年纪轻轻，却已有数十年的道行。自从被皇帝赐字九天仙乐后，前来切磋的高手数不胜数，却无一不败在其手下。百花恨自己也是一愣，万分不懂地蹙眉问道，“哦？那么请问，何处不妥？”
“在技巧而言，仙子您的火候可谓炉火纯青，功至巅峰了！放眼天下，也是无几人能及！”方言开始胡诌道，反正有个玄之又玄的套路在那，照搬就是。
“不过仙子所奏之乐，只是一味地追求音、调、曲等技艺方面的提高，而忽视了乐曲的精髓－－灵魂，不免落了下乘。所谓琴为心言，乐为情声，音乐的灵魂就在于琴师赋予了它感情，从音乐中，感受到喜怒哀乐等各种情绪的变化。仙子的音乐却如那有体无魂的枯木，缺少一种颤动心灵的力量，未免落了下乘。情由心生，不得不发。而当音乐为了生活而无奈操琴时，心中难免夹带怨气，这样你的感情就很难融入琴声之中，琴曲又如何能有灵魂呢！”
“云欢曲顾名思义，是一首灵动欢快的乐曲。而仙子所奏乐曲欢则欢也，却显得很是勉强，毫无灵动的气息。犹如那舞台上跳动的木偶，即使跳的再欢，也终归是无血无肉的木人罢了！”方言大谈特谈，一口气地乱扯道。不过他也并非信口乱说，从百花恨一出场时，他就注意到其表情中掩含的落寞和无奈，如此心情之下，却要强颜欢笑，弹奏欢快的曲子，当然很难融入自身的感情了。
一席话听得众人云里雾里，虽然大多数人不懂方言在说什么。但他们知道，百花恨的琴技堪称京城第一，天下无双，就连当今的皇上也赞口不绝。你可以在百花恨面前漠视她的美丽，但还从未有人指责她的琴技。而这样一位名不经传的家伙，竟然当众直言她的琴技落入下乘，这简单是对天下所有琴师的侮辱和挑衅。偏偏百花恨还陷入一种沉思的状态，没有出声反驳。
“嗬！真是太有趣了，不知刚才是谁作诗誉赞，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现在为何又把花美人的琴艺贬的一文不值了？”还是那白衣书生最先反应过来，饶有兴趣地盯着方言反驳道。百花恨也是一脸迷惑，抬眼盯着方言，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解释！
“这个……”方言一下子脸涨的通红，真是一招不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呐呐地诡辩道，“这个……谁说我作的诗是在赞美，弦外之音懂吗？”
方言话未落地，就见常乐山眼睛一亮，大赞道，“妙啊，太妙了，诗贵牵意，有言在此而意在彼。天之乐者，虚无缥缈，无人得闻，况神之为神，摈弃七情杂欲，如此娱神之乐又如何能动人呢？一语双关，弦外之音是意味深长啊。寓谏于赞，意在言外，忠言而不逆耳，真是作得恰到好处。想我常乐山号称诗剑风liu，真是惭愧，惭愧之极啊！”说完在那叹息连连。（注）
这样也行？方言正愁如何辩解，却没想到这个常老头竟然帮了他如此大的忙！专业就是不一样，至少自己就没有水平说出如此高的评语来。白衣书生更是瞪了常乐山一眼，直感恼人。不服地再次盯着方言嘲讽道，“既然如此，想必你一定技艺不凡，还请不吝珠玉，为大家演上一曲如何？”
百花恨对方言已是刮目相看，如果说方言送给她的诗让她感到意外的话，此时的她简直可以用激动来形容了。浸淫音乐数十年的她，又如何不懂音乐的真谛！只是无论是以前的诸多公子还是今日的诗剑风liu，却没有一个人听出她乐曲中的空洞与寡欢。也许他们在此的目的并非为了音乐，而是弹奏乐曲的人罢了。百花恨心中顿时泛起一股知音的感觉，肃容整衣而起，走下台来，对着方言深深行了一礼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众人哄然，自百花楼开业以来，还从未听说过百花恨如此礼遇地向人求教，并且这个家伙还是一身仆人打扮，不知是何家府上的下人呢！人们议论纷纷，开始猜测方言的真实身份。
方言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这可与他的本意截然相反啊！一脸愁苦地偷看了齐大强一眼，就见他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犹豫什么！方言心中一动，四周暗暗观察一番，果然感到人影森森，偶见刀光闪烁。难道行动就要开始了？
妈的，齐大强那小子还没给自己暗示呢，到底要怎么做？方言暗下注意他的眼色，随着百花恨大踏步走上台去。就在这时，忽见齐大强焦急地不停给自己打着眼色。咦？这是什么意思？行动开始？目标百花恨？一举成名？好吧，既然你堂堂武亲王府的少主人下了决心，我小小一个下人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方言打定主意，走上台去，没有按既定轨迹走向琴座，而是大大咧咧一脚揣开礼台上的座位，转身嚣张地吼道，“来来来，注意了，打劫……开始打劫了！今天我们公子前来打劫，不劫财，只劫色。大家不要慌张，我们只劫百花仙子的色，对诸位是不感兴趣的！”
静，绝对的安静，偌大的百乐楼数百号人一下子全部沉寂下来，落针可闻。大多数的脑袋还在停顿之中，他们短时间还无法理解分析，一个小人为何突然间就变成了劫色的盗贼！要知道这里可是京都啊，这蟊贼胆子够量！
“你是什么人，不得对我家小姐放肆！”方言话刚说完，就听见礼台后迅速冒出四名持剑的侍女，为首的宫儿大声喝斥道。与此同时，只听唰唰唰，人影闪动，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立即现身，把整个百乐楼三楼围成铁桶一般。
方言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探身，左手从身后制住百花恨，右手抽出藏在怀中的匕首。那是他从王府中顺来的，本打算逃出王府后防身之用，没却想此刻派上了用场。
“什么？不得放肆？嘿嘿……！”方言见那些士兵全是自己人，不由放下心来。对他们为何数量一下子变的这么多，而且盔甲也不相同却并未在意。故意轻佻地摸了摸百花恨娇嫩粉红的脸蛋，笑嘻嘻地道，“大爷我来头可不小，听好了。我乃堂堂武亲王府武亲王、的少公子、书房的、三等小书童！”（此处注意语气停顿）
〔注，关于老杜的这首<赠花卿>，历来的确有弦外之音的争议。不过却不是如本文的异议，此处只是借用，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