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几天后，宁世帮终于鸟倦还枝，捧着大把的吴家莲类干货，笑嘻嘻地回到老家。宁珑隔晚就知道了，整个晚上缠着乔硕，兴奋地问明天要什么时候回去，带些什么东西，要说些什么的话，又商量着要把宝宝也带回家里……倒是乔硕理智些，晓得不要一下子把过多刺激带给老人家。毕竟，亲生女儿无声无息地嫁掉，再在瞬间倒贴两个小孙子的消息，着实令老人家负荷不来。

于是，夫妻二人便决定这天还是让宝宝继续回幼儿园上学，以后有空才领回来认识外公外婆，至于待在肚子里的这个，自然是遮掩不了了。

第二天一大早，乔硕携着妻子开车来到白沙村。车子停在小木屋旁边。大白鹅仍然“扑腾腾”地欢叫着。虽然这个季节莲花残败，但池边的石榴花倒是开了，红得灿烂夺目，极度喧嚣。

触及仍然优雅如旧的景色，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拖着手提步往旁边一条种满含羞草的水泥小路缓缓而行。

宁珑一边走着，一边和数个骑着自行车、戴上着草帽儿的村民微笑问好，当然也惹来不少对她渐露的大肚子以及对乔硕好奇的眼光。不过，他已经是宁家的女婿了，被邻里看上几眼，又有什么关系呢。

拐过两个小弯，前方，一幢米白的三层小洋房出现面前……宁珑眼中一热，离家两个多月，她再度回来，还带回一个精明能干的丈夫和可爱的孩子，虽然这一切显得太过惊愕些，但自小见惯了她的特立独行，家人的承受力自然会坚强些……

当宁珑拉着丈夫步入宁家客厅之时，宁珑笑着立即上前搂紧目瞪口呆的老妇人，凑在她耳边轻声说她结婚了，丈夫就是他——宁珑回身，一把扯过一脸笑的乔硕。

在他也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完毕后，宁珑再搂向仍然恢复不过来的母亲，说她怀孕了，快做妈妈了。脑子乱得一团糟的妇人再度吓得手忙脚乱，左眼望望女儿，右眼望望女婿，好半天才晓得打电话到小木屋召丈夫回来，以稳定惊愕得又想哭又想笑的怪异情绪。

宁珑吻了吻可爱的妈妈，朝丈夫眨了眨眼睛，拉着他上楼，到自己的房中美美睡了一觉。

身体健康，又习惯正常作息的乔硕怎么会睡得着呢？他半搂着熟睡的妻子斜躺在床上，大手一边轻抚着她油亮的头发，一边眯起眼睛想着开办日式料理店的事。

几天前，他找人查了“瑶园”的人事关系和财务状况，原来这家日式料理店的老板就是日本人。财务收支不算十分丰盈，大概在香港新近经营，人事脉络不甚畅通，颇有些守业候业、期待转机的意味。

乔硕细查了一下这人的来历，惊奇发现，这位老板就是当日他和绿美在日本读书时认识的那间拉面店老板的儿子！当时两人同在一间学校读书，虽然修读的专业不同，但毕竟是同学啊！几年时间里，大家朝夕相对的，是熟人哪！乔硕不禁大喜，如果这个旧同学肯把“瑶园”转让给他的话，宁珑一定十分惊喜，因为这儿是他和宁珑情感跃进的重要场所。而且，他能经营从事日式料理，除了自己兴趣之外，也是对绿美的一份纪念。

昨天，他亲自到“瑶园”找其负责人递了他精心编写的约见函。当天下午，“瑶园”来电，说老板见到他的信，十分高兴，约在晚上一同进餐。

数年未见的同学见面，两人分外开怀，一轮畅饮之后，乔硕见气氛良好，便提及想收购“瑶园”。旧同学脸露疑惑，追问乔硕要投资“瑶园”的原因，乔硕便把前妻的事和盘托出。这人本是认识绿美的，现下听闻她竟然身亡，不禁非常难过。

乔硕不愧是生意人，知道对方心防渐渐放松，立即抓紧时机，细说他和现任妻子如何相遇相知，希望对方感念他对妻子的一片情意，把“瑶园”转买给他。那旧日同学点头不语，说要考虑再三才能定夺……

乔硕一边思考，一边微笑着望向妻子，又轻抚了抚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然后蹲下身子，凑上前朝着妻子的肚皮说：“宝贝，要保佑你爸爸我收购‘瑶园’成功，因为，那是我送给你和你妈妈的礼物……”

两个小时后，乔硕听得窗外响起一阵车鸣。他伸头往窗外一看，是宁聪和张明来了！

乔硕回身一边轻轻拍醒怀孕后就特别贪睡的妻子，一边轻声说：“如无意外，你老公我一会要挨揍了！”

当他替呵欠连连的妻子披好外套，拖着她步下楼梯时，如他所料般，宁家大厅黑压压地站了一大棚亲人。宁世帮、宁妈妈、宁聪和他女朋友米雪，宁玲、赵柏林，还有张明……

宁世帮大抵在昨天回程时，已经在林威那儿听到一些眉目，在惊愕之时对这个女婿可是满意得不得了。现下大笑都来不及，那里还会发脾气；宁妈妈已经第二次面对战况，自然比较泰然；宁聪最是火爆脾气，早已捏紧手瞪大眼睛，一副要找人算账的味道，却被女朋友使劲按住；至于刁蛮公主宁玲和赵柏林已经知道了大半真相，就只差一个男人凑合场面，没想居然是乔硕！不过既然碰巧认识，自然是要点个头儿的，然后自行倒沙发坐下嗑开瓜子。两夫妻还一边瞄着这边，一边咬耳朵儿，说妹子这回眼光不错呢。

倒是张明这个痴情汉子，刹时睁大眼眸望向两人！众人甚至能够听到玻璃爆裂坠地的声音，惨哪！

所谓痴心无罪，众人也没有办法，扭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宁玲夫妇——如此临危不惧，正是大将风范，自然是要效仿，便轮流拍拍可怜人的肩膀，也嗑瓜子去了。

张明被拍得如梦初醒，登时心如刀割，二话不说，夺门而出。

乔硕看了宁珑一眼，迅即追了出去。宁珑一慌，连忙跟在后面，乔硕朝她摆摆手，示意她留下。宁珑一脸担心，轻声叮嘱丈夫千万不要动粗，乔硕盯了她一眼，追出门去……

两个大男人便一路追追逐逐，在村民的愕然目光之中，在堤坝上一前一后玩起大踏步游戏。

“张明，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张明，张——”乔硕人急急说着，大手伸向前要扯住张明的手臂。

“闭起你的嘴！”立明的人突然刹停身躯，倏地转身，“你这个心口不一的小人！我们差不多十年朋友了，你也早就知道我喜欢宁珑！几天前我和你见面，我说宁聪告诉我这个周末宁珑会从国外回来，若见到宁珑会再向她发起猛烈攻势，你竟然不言不语！现下她挺着个大肚子回来，那个男人竟然是你！你这个伪君子……”话未说完，硕大的拳头便往越来越接近的面孔揍去！

“啊——”乔硕措手不及，拳头正中嘴角，身子一个踉跄，脸上淤黑顿现！他硬生生地忍住呻吟，咧着嘴巴望向张明，脸颊果真火辣辣地痛。

“枉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居然当我猴子般耍？乔硕，我真为有你这个朋友而羞耻！”一想到清灵秀美的梦中情人竟然在突然之间成为他的嫂子，张明更是心痛如刺，恨意难平。

“我拖延不说，只是担心我们会因为玲珑而……伤了十年的感情，你、你知道我……一直最珍惜你这个朋友……”乔硕痛得连说话都走了调，半弯着身子，一只手撑在膝盖骨上，另一只手轻拭着嘴边涎流的液体——红红白白的，不知是血还是口水的，看得张明心头一紧。半晌，他抿了抿嘴，转头大步走了。

看着张明渐渐远去，乔硕感觉他的火气已经下了一些，才略略安下心来。

对于张明的盛怒而去，宁家人觉得很不好意思。宁珑更觉十分难堪，站在门边张望，半晌，她再也坐不住了，沿着大门向外走去，才没走几步，便见丈夫捂着脸朝这儿走来。

宁珑连忙冲上前，却见乔硕左边脸颊被打得青黑一片，连眼睛都肿起来了。先是愕然，继而心痛得捧着他的脸，就站在路边呜咽起来，“是不是很痛，是不是……”

乔硕搂着她连声安慰：“放心，我没事……”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野蛮……”宁珑泪眼朦胧，一个劲地拉他回家，“快回去，我用鸡蛋帮你揉……”

乔硕反而搂着妻子安慰道：“放心吧，以张明这脾气，明天就会来找我，然后盯着我的脸不言不语的，内疚得要死！”

“但你已经挨揍了……算了，不准再说话了，快快回家去……”宁珑拉他快步走。

“老婆，按这力度看，张明真的很喜欢你哟。”乔硕古古怪怪地望着一脸焦急的妻子，神情有点不自在呢。

“嗯？”宁珑慢慢回身，眯起眼睛，噘着嘴对丈夫说：“一会儿，自己处理自己的脸！”

第二天下午，“瑶园”的负责人来电，说老板感动于他对妻子的真情，约他洽谈转让店面的细节。双方商讨完毕，正式到律师事务所签署转让文件。乔硕也终于了了多年以来的心愿，正式当上了经营日式食品的老板。

在下笔签署之时，乔硕其实有些犹豫，因为，宁珑知道绿美是日本人，现在告诉她自己从事日式料理店，宁珑会否因此而怀疑他对亡妻的爱意比她更为浓厚？

当晚，他对妻子和盘托出，宁珑笑了，“明知我最喜欢吃日式食品，你还弄这个，想把我撑成胖猪？”

乔硕轻轻把她搂在怀中，柔声问：“你不会认为我是因为怀念绿美而开设日式料理店？”

“以前会的，现在不会了——”宁珑微微一笑，“有时，当我看着宝宝的时候，心底会萌生一些很温柔的感觉，感觉她其实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或许，是绿美泉下有知，见不得你孤单寂寞，所以特意让你在某一天，跑到白沙村里，不为什么吴家莲藕，只为要碰到我，而我也想着要碰到你……我真的感激她，甚至怀念她……老公，什么时候，我们去拜祭一下绿美？”

“玲珑……”

“别又说些谢谢我的话儿，你应该明白，我只是顺着我的心，做想做的事情……”

尾　声

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跟着一个八岁大的女孩在一座精致的园林里吹着五彩泡沫。一位穿着紫罗兰色连衣裙的妇人自圆门步入，四下一望，然后朝着小女孩扬着手叫：“宝宝，你妈妈呢？我得找她订些莲藕糕哪，我茶餐厅里的客人很喜欢吃哪。”

“妈妈在会计室按着电脑入账！”乔颖大声回应。

小男孩也朝她大声叫：“妈咪……按……电脑……”

“乖，乔治真乖……”妇人上前亲了亲小男孩，又回头抚了抚乔颖的脸蛋儿，笑着说：“你这孩子越来越像玲珑，漂亮得像个水晶娃娃。”

“是耶，每个人都说我长得像妈妈，弟弟长得像爸爸！”小女孩大声回答，很自豪的样子。

妇人一路扭着屁股朝在蛋石甬道走去，嘴里轻声嘀咕：“说来也真奇怪啊，这小家伙本来不是玲珑生的，怎么就连眼睛鼻子都像得这么厉害哪？到哪里都一块儿带着，比自己亲生的儿子还要亲。”

妇人转进石子甬道，甬道两旁种满矮小鲜艳的草本植物，开着如星星般娇小的“茑萝”。花丛后面，是大片的浅红色的君子兰，内中错落着几支八角铜灯……

这儿，就是“瑶园”，现在，宁珑是“瑶园”的主要负责人。而乔硕，在另一间专营日式拉面的分店忙着研究汤头和配料。

拉面店的名字，叫“玲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