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遇见另一个台儿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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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活色生香话崔旋

其实有一种人,他表面所有的嬉笑怒骂和玩世不恭的背后,也许隐藏着更深的无奈或者真情。

崔旋也是东北人,早些年已移居北京,但他和李云祥性格截然相反,话多得不行,属于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那就肯定能听见他说话和放肆大笑高昂的声音。而且他总会自己先乐,乐得不行,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所以我们总是能看见他一会儿就在人群里东倒西歪边擦眼泪边笑的情形。

他是一个乐观又闹腾的人。我当时觉得,这才是我印象中比较典型的东北人形象。

后来又知道了很多崔旋的外号,“帽子哥”、“奸商”、“旋子”。“旋子”是大伙儿对他的昵称,但为什么叫他“奸商”,我至今尚未完全弄明白。不过“帽子哥”的称呼却是名副其实的,至少从认识他到现在,我每次见到的崔旋都是戴着一顶帽子的,帽檐低低地压在他的眉前,几乎就要将他原本就不大的两只眼睛全给挡住了,好像就是要让你无法对视到与他说话时心灵的窗户的神情。

那时我的感觉就是崔旋在用这样一种姿态掩盖着一些什么。

是掩盖他内心深处不愿轻易被人看明白的那些东西吗?

我开始确定这位“奸商”、“帽子哥”应该是有另一面的。

但崔旋很满意“奸商”这个称号,直到有一次,我偶然看见他脱了帽子在整理自己头上不多也不长的头发时,才终于惊觉他为什么整日戴着帽子不脱的缘故了。说真的,不戴帽子时的崔旋整个儿就是一个人们固定概念里“奸商”的模样。

如假包换,根本不用上妆就可以直接上戏演出任何一出剧里让人切齿的真奸商。

但崔旋当然不是“奸商”,不但不是“奸商”,他其实是古城里大家都喜欢而且无人不知的一个大“开心果”。也就是说,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总是能“闹腾”出欢笑来。后来熟了,我更是明白了,其实有一种人,他表面所有的嬉笑怒骂和玩世不恭的背后,也许隐藏着更深的无奈或者真情。

崔旋在古城里的业务有点儿多,初识的那天晚上,他装模作样递了一张名片给我,我一看就晕了,一个,二个,三个,四个……真的是N多个头衔和经营的种类,上面客栈、酒巷、会馆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石榴园。我晕乎乎地问他:“这些都是你的吗?你在台儿庄古城开了这么多店?”

崔旋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袁姐姐就哪壶不开专提哪壶地插话了:“你只记住一个好了,就是万家大院临水阳台正对面关门歇业的‘那里’酒吧就是他的。”

我奇怪了,那个位置这么好,临水面街对着拱桥和杨柳,每次去万家大院坐在阳台的竹椅上看游船触手可及地从水道窄巷中划过,再看看始终暗暗的没有一个人影儿,却有着同样风景的对岸木楼,我一边纳闷,一边在想,难道万老爷藏着自己情人巧嫂的屋子就这样至今还沉寂着吗?

没错,河对岸那屋,就是万老爷安置他的巧嫂的爱情彼岸。一水相隔,一船之距,隔岸相望,对眸成情。

那里就是崔旋的“那里”酒吧。

“为什么要关门?”我自然不解。

崔旋看着袁姐姐大义凛然地回答我:“为了让我旁边的那些店铺们不关门,还有生意做,我就很自觉地把我的酒吧关掉了。”

崔旋当然又在编故事没说真话,袁姐姐眉一挑,瞪眼说道:“崔旋,你竟敢说这样的大话吗?你再说一遍试试?”

崔旋头一缩帽子一低,赶紧见风使舵地不开腔了,知趣地拿着酒杯又找别人闹酒去了。

但是我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我呢!我当然不满意崔旋这种不负责任玩笑似的回答。

第二天崔旋在他的“酒巷深处”回请我们吃饭。天刚擦黑的时候袁姐姐带着我从万家大院出来,袁姐姐说:“就在旁边,很近的。”但不知是天黑了还是有段时间没来了,抑或是古城里本身就错综变幻的巷道设计,袁姐姐东转西转竟然差点儿没找着。看见崔旋迎出来,袁姐姐自言自语道:“这可真是酒巷深处深几许了!”

我们一生始终都在寻找去向哪里,其实风景就在那里。而走到最后我们才发现,无论走多远,那里其实就在我们自己的心里。

毋庸细说,“酒巷深处”自然是崔旋依然在营业的业务之一的餐厅,院子是与古城一脉相承的老院子的感觉。至于菜的派系和类别,“没有,”崔旋明白无误地告诉我,“就是我吃了觉得好吃的,都可以拿来作为崔家菜。”

的确如此。上来一道脆皮鸡,再上来一道农家菜炒鸡蛋后,当我们夸这款土菜炒蛋真的好吃的时候,崔旋得意地介绍:“这是我亲自到农民自己家的菜园子和鸡棚里去订购的原生态原材料呢。”听见他吹嘘,淮安来的帅哥李亮突然冷不丁跟着捧了他一句:“哦,我还以为是你亲自下的蛋种的菜呢!”

这次该轮到崔旋对着李亮挑眉瞪眼睛了,正好又上来一道菜,我赶紧学着别人的样子将炸得酥酥的小鱼和大葱调料卷起来使劲一捏,只听得里面“叭叭”脆脆声响,我问崔旋:“这个菜我好像在这里吃过,这叫什么菜?”

“你当然吃过,这是这里最有名的地方菜,你以为是他独创啊?”帅哥李亮有时就爱和崔旋调侃,抓他的小辫子说事。崔旋一听不急了,嬉皮笑脸地对李亮说:“那你给我们家这道地方菜起个独创的名字好了。”李亮一本正经地凝神细想,看着我们正在“噼里啪啦”捏得起劲,就一本正经说道:“这样好了,这道菜就叫粉身碎骨终不悔好了。”

乖乖,他这么一说,我们都不好意思使劲儿再乱捏那条早已被炸得金黄酥脆的掌中鱼了。

当然,酒足饭饱,无论原创还是首创,好吃就是硬道理。而且最后我真的是发自肺腑无比痴狂地热爱上了“酒巷深处”做的一道百合南瓜。真不知他家厨师是怎么做出这么好吃的南瓜百合的,反正从此后只要到崔旋的“酒巷深处”吃饭,南瓜百合我必点两份。去别家吃饭有时也得捎带着点上送过来当甜点,而且也是两份。

第一份先吃够,第二份才慢慢品味,这才方显我饕餮食客的本性。

崔旋不忍心了。后来我们在北京碰头,说起他家的百合南瓜,我又垂涎欲滴,无限食欲被勾引上来,就恨不得立刻又飞到“酒巷深处”去大吃一顿。崔旋同情地看着我,下定决心似的告知我:“美女,你去你们家楼下找个合适的商铺吧,我回北京来开一家餐馆,专供你吃南瓜百合。”

我鼓掌欢呼,随即又抱拳笑道:“不好意思,旋子,我属于正宗吃货,超级热爱美食。失态了,流露本性了,原形毕露了。”

“没事,”崔旋气定神闲地回答我,“我专门‘处理’吃货。”

消失的“那里”酒吧和永不消失的真情

现在来摘录一段我和本章节的主人公崔旋认识以后在微信上的聊天对话吧,是关于我前面的疑问,关于我和他讨论在古城里他那个开了又关的“那里”酒吧。

我说:“崔旋,你的‘那里’酒吧为什么要关门歇业?”

崔旋回我:“我不开门的原因是因为来的人不知道那里是哪里。”

我说:“很明白啊,生活在别处,梦想在那里。”

崔旋回了我一个微笑赞同的面容。

然后他又回我:“古城只有等到更多懂得它的人来了,‘那里’才有它存在和经营的意义。”

我说:“我们一生始终都在寻找去向哪里,其实风景就在那里。而走到最后我们才发现,无论走多远,那里其实就在我们自己的心里。”

崔旋又回了一个笑容给我:“那里有我们儿时的记忆,有我们对梦想的等待,不想离开的画面和不想逃避的苦涩。那里是我们心灵的归属地,所以现实生活中是找不到那里的。”

聊天暂停。

我后来反复看这段微信对话,再次确定我之前的感觉是对的。有一种人,他表面的嬉笑怒骂和玩世不恭,也许隐藏着更深的无奈和真情。

再后来,有一次坐在崔旋的新子客栈他给自己留的那间有点儿日式的小屋子里喝茶时,说起“新子客栈”名称的由来,崔旋兴致很好,就告诉我们说,是因为他爱人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新”,所以就叫“新子客栈”了。

正在给我们倒茶的客栈员工听了一愣,忍不住说道:“难怪客栈院子里那两扇玻璃门上写着‘我爱新子,新子爱我’这样的话呢,不过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呢!”

员工乐了,我发现崔旋忽然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了,这么柔情万丈百转千回的篇章,的确和崔旋平时给众人的印象不一样了。等员工走了,崔旋告诉我,他其实就是个很容易被感动非常愿意珍惜缘分的人。就连当初第一次从北京来古城,也是因为第一眼就看见的是枣庄城外山坡上火红一片的石榴园。正是秋天,石榴花果盛放,满山遍野,美得无与伦比。崔旋就这样被身不由己地陷了进来,不但收了那片石榴园,还不管不顾地一个店接一个店地在古城开。至于赚不赚钱、能赚多少钱,那不是崔旋着急要考虑的问题,就连他心气儿来了一任性就关门歇业的“那里”酒吧,他也不肯转给别人,他说:“那里得留着,很快就会有很多人来寻找‘那里’的。再说人挣钱干吗,不就是为了用钱来实现自己一个个的小梦想吗?”

我觉得这些才是真的崔旋。

让自己性情一回,由着自己任性一次,并且可以固执地坚守着内心的某种期待和真情实感,能在这座围合着的古城里敞开了活得无拘无束,就是崔旋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