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准扬坊还是上海里弄,都在那一寸间袖里乾坤的精巧与转身的角落处惊艳着。
那天黄昏,我们是四个人从马可·波罗客栈出来“寻食”的。另一位同行的帅哥在院子里舒服地坐了一下午,不知怎么搞的,临吃晚饭了,鼻炎犯了,只有回房休息去了,我们笑他是被“乱花飞渐迷人眼”。这样一来,就便宜了徐帅,他一个人自得其乐地牵引着三位美女,开始在夜的古城四处寻找吃食。
灯开始一盏盏亮起来,绕城而流的水系被灯映照,在青色的古墙和无数座毗邻而建的石桥的串联下,不知有多美。梦幻,真的是我此时此刻唯一能表达的词汇了。
也只有一句话能够真诚地传递给正在阅读此书的读者朋友们了:如果你不去亲眼看见夜晚台儿庄古城的灿烂,你就永远无法想象到它的美艳。
我们三个城里来的女子,哪儿见过这样壮观的古城夜景啊!当然走走停停。三个女子,各有各的欢喜和眼睛里的美景,累得徐帅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他始终彷徨在古城的街中心,看着前面窜走的蓉蓉,挂着落在后面的我和思雨。
看来当护花使者也是累的!
最后,当然是好脾气的徐帅倒回头来,气喘吁吁又愤愤然对依旧在原地不舍的我和思雨大声嚷道:“快去吃饭吧,蓉蓉找到一家吃淮扬菜的,就在前面,蓉蓉说一定要吃的!”
在山东的古城里能吃到淮扬菜,这对我太有吸引力了,我拉着思雨就朝徐帅手指的前方奔去。
不得不佩服蓉蓉美女发现和发掘的本领,就连藏在如此深幽僻静之地的一处开张不久的去处,她也能找得到。
我们夸蓉蓉时,她当然很得意,又告诉我们,她是来逛这里面的特色服装和精品小店时知道这里有淮扬菜的。然后,蓉蓉又说,这里还有天井酒吧,还有上海里弄客栈。
蓉蓉说的时候,我们也发现了这片袖里乾坤。用这个词,我想才能比较准确而又形象地表述我以后很多次走进这片天地的细微与宏大。
别看蓉蓉说了那么多琳琅的内容,但事实上所有的内容都只在那一方天地之间。而且无论淮扬坊还是上海里弄,都是浓墨重彩浓郁得化都化不开的老上海的情调,都在那一寸袖里乾坤的精巧与转身的角落处惊艳着。
由此可以看出它的细致。
由此可以确定它骨子里的南方韵味。
也由此可以确定它是由一位极有风情的江南女子塑造的。
我们又开始逛那几家小店,有一搭没一搭和店里漂亮得让人心生妒忌的女店员聊天还价。“为什么枣庄的女孩子都是这样漂亮啊?”我一边琢磨一边开始胡乱还价。没打算诚心买东西,我信口给出的价自是有些离谱。漂亮的山东妹妹温和而纯朴地笑,温和而纯朴地告诉我,要老板才可以决定这样低的价格能不能卖呢。
“那就问你们老板吧!”我继续胡乱提要求。
山东妹妹真的去问她们的老板去了。然后,一阵风似的卷进来一位气质出众的长发姐姐,我听见店员们在叫她“袁总”。她边走边在问:“是谁要买这条围巾啊?”
我骑虎难下地站在了她面前。“好,”她看了看我,很爽快就一口答应了我给出的离谱价格,“你喜欢,那就卖给你了!”
说真的,我忽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长发姐姐,当然不是因为她卖了一件超便宜的东西给我,而是因为她的干脆爽快。我在那一瞬间可以确定,她不是在卖东西,她是在将她喜欢的东西寻得最适合它的去处。
果然,长发姐姐又说道:“你留的这种短发非常有特点,很配系这条围巾,再便宜都可以卖给你的。”
真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我和我的美女帅哥朋友们立刻被她的豪气和大气吸引,本来就要吃饭的,就势坐了下来。吃完淮扬菜,长发姐姐又说要请我们喝杯酒。那时天正暗下来,天井里摇身一变,顷刻就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酒廊,然后身着旗袍的美丽女子红玫瑰白玫瑰就婀娜多姿地在小小的舞台上唱起歌来,此情此景,唱的自然是《夜上海》和《天涯歌女》。
我们有些恍惚了。
唱江南经典老情歌的是北国山东的女子,我们坐的地方是在山东台儿庄的上海里弄天井酒吧。再一次看看四处老墙上贴满的旧旧的老上海风情女郎和香艳的招贴画,还有转弯过去墙角洗手间前面的那两辆黄包车,依然还是恍惚。
如此香艳。
到底是北国的梦乡,还是梦里的江南啊?再凝神想一想,这里是台儿庄啊,是历史永远都无法忘记和抹去的1938年那场著名的大战之地。歌舞升平的温馨祥和,和初入城时被震惊到的古城的那份宏伟气势,再次将起程出发时我的疑问和不解拉到面前。
那是我心中的谜,我是为此而来的台儿庄。
但此刻长发姐姐在请我们喝她的西班牙庄园葡萄酒,夜辉如水,歌声绕指,酒色怡人,更有旋转的彩灯一遍遍扫过我们迷惘又兴奋的脸庞,且只待先享受了今日的欢喜和畅快再说吧。喝了酒了,我们自是称她袁姐姐了,这个称呼正是恰到好处表达出我们此刻对她的亲近,和她身上自然而然带着的大姐范儿。我们叫得顺嘴又顺心。
蓉蓉是闲不住的,她要拉着我去看另一拐角楼上的里弄客栈。我陪她推开那扇旁侧巷道的门,踩着木地板,和高跟鞋下吱呀吱呀作响的木板楼梯,跟随身着窈窕旗袍的山东妹妹,物换境迁似的又进入另一天地间。
还是上海风情。上来前袁姐姐就告诉过我们,这里的设计和布置全是她和她的团队做的,很纯粹的上海老弄堂里的小资情调,咫尺之间皆是细巧和精明。的确如此,当我们踩着木板走上二楼依然窄窄的过道,再走过二楼与对面二楼半之间连接的楼梯,推开一间间小得让你就相信了这就是上海弄堂的客栈房间时,里面一丝一毫都绝不会出错的摆设和韵味,让我们心服口服就只有一个感觉了。
这就是上海。而且是老上海。
我们摇摇晃晃下楼,袁姐姐正微笑淡定地坐在她的美女妹妹成群的酒吧天井斑斓的夜色中。那些女孩真漂亮。袁姐姐刚才也说过了,她们都是枣庄和台儿庄本地人。频频惊艳之下,我再一次觉得,此地女子竟是如此的美丽。我又忍不住“色迷迷”地代一旁的帅哥问出了他憋在嗓子眼儿里的问题:“袁姐姐,你到哪里去找来这么多漂亮的妹妹啊?”袁姐姐的回答淡定而自如:“我没有去找啊,是她们自己来找我的啊!”
晕。知道什么是大姐范儿了吧?不过袁姐姐还真没夸张,从逻辑上来讲,这些漂亮的服务员妹妹还真是自个儿上门应聘来的,这样一想,不禁再一次惊叹山东多绝色,北国生佳丽了。
再识上海里弄
我后来去住过两次上海里弄客栈。那是我独自一个人再来古城的时候了。
我后来来了无数次,周末,或者任何我有空闲的两天三天时间里。我突然发现,原来热爱丽江的我,其实可以不用跑那么远,不用飞越千山万水,自北而南,我只需要一段绝不会误点延时的高铁的两个半小时行程,就可以从北京到达另一个同样有流动着的美丽水景情调的古城。
我因此不停地再来台儿庄。
上海里弄自是成为我一个重要的盘据点。我真心喜欢上这个藏在里面,只一方天井,却什么都有的说不出是哪一种固定的业态的弄堂里弄。我只知道袁姐姐总是不停地在改变它,她喜欢怎么变就怎么改,弄得我每次去都眼花缭乱,又惊喜不已,后来也就习惯了它那份变化着的美丽,就像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你一定要习惯的,就是她变化万种的风情。
那里自是有很多美丽的片断被我铭记,无法细说,只有在这里略举一二三吧。
有一次来台儿庄,我就住在了上海里弄二楼半顶端的那间房里。说它是二楼半,真的也是我有点儿找不准描述它的方式了。在这边二楼的走道出口,有一石梯连接了对面高半层的楼房入口,过楼梯的时候就能看见层层的屋顶瓦片,很奇妙的感觉。再加上每间客房都是浓到极致的老上海的格调,让女人行走其间,就有了“花样年华”张曼玉式的优雅,男人进来,想的就是“上海滩”许文强的潇洒了。
顶端那间房过道外面有个屋顶小平台,冬天到台儿庄的时候,我就在想,这里如果能做一间全玻璃的阳光房,那么就算在最寒冷的季节里,也能照见温暖的太阳,看见阳光下在屋顶起飞栖息的鸟儿,那就完美了。
袁姐姐设计团队里的张工,是整个古城建设规划的重要参与者,我这点儿小梦想,对于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就看这位很有个性的工程师,愿不愿意满足一个小女子在冬日里的瓦房屋顶做梦发呆的想法了。袁姐姐说他答应了,当下一个冬天来临的时候,会在上海里弄的二楼半平台上,给我一个童话的小天地。
这是片断一。
片断二要说一下上海里弄天井酒吧里的阳光。
真的,其实阳光无处不有,但是当你在一块不大的空间里,接受阳光从清晨至午后,有角度,有弧线,并轮换着均匀地照射在身上的时候,那份被剪裁后的沐浴的喜悦,就尤其珍贵了。
追踪一缕能直射而下的温暖,有时候,比阳光普照,更能明白阳光的灿烂。
我就是在上海里弄的天井里,追着太阳晒的那一整个白天,知道了这份珍贵的。
那天的太阳,是初冬了,古城开始冷了。我呆呆地坐在上海里弄,坐在阳光洒进来的第一片角落,感觉到它的温暖。再过一会儿,又端着椅子一点点挪向另一个角落,享受它悄悄掉头去向另一边的慵懒。
我晒了一天,也在那片四方天地里转了一天。不知道那天有没有服务员察觉偷视到我的小情趣,但我真的很欢喜自己的这一份小发现呢。
说说片断三。
在刚过去的冬日里的一个周末,有北大的朋友听闻我描述了台儿庄现在的概貌,便坐高铁过来实地求证。他是北大一所学院的院长,孜孜不倦的一位教育家,虽然有院长官衔在身,但我们一众朋友还是喜欢叫他齐老师,只因为亲切。
那晚我们在上海里弄的露天小酒吧里围炉夜话,尽管里弄也有室内的茶室和酒吧,尽管深冬的台儿庄也已经很冷了,但我们一群朋友仍然喜欢围炉坐在室外的感觉。袁姐姐说,因为冷,所以大家才会靠得更近。
呵呵,说得真好。看大家靠在一起围炉取暖的那份亲近感,齐老师兴致大发,他不由分说让服务员把酒吧音乐关了,流转闪烁的彩灯静止下来,炉火点得更旺,他开始围炉讲课了。
讲的是他始终在致力于的关于成长和人生品德的教育。
月光正照亮人间,在这样的围炉冬夜,听北大的教育家在台儿庄讲一堂人生的课,很美妙。
齐老师最后说:“我们有多久没有走出城市来到郊外了?我们有多久没有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一看过去了?我们又有多久没有试试离开永远恒温的写字楼,来感受一下四季的冷暖呢?”
众人沉思。
那个夜晚的上海里弄,那堂北大的人生教育现场课程,其情其景,估计当夜的围炉者都无法忘怀。齐老师也一样,后来他告诉我们,午夜,我们散去后,他一个人绕着真正安静下来的古城河边又走了很久,走到凌晨四点。这样的夜是无法入眠的,所以他置身于远离现实的古城之中,反思自己提出的三个命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