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祁连山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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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起地宫绍爷命西沉 得金钥文锦言伤心(2)

其他人把货郎箱、货郎担、盛奖筐子、拾粪杈子都先后拿了出去,还有几十个碗碗盆盆。最后,就剩下了四个大缸,甄飞落对龟爷说:“把这四个大缸也一并拿出去吧。”又喊进几个小伙子,把四个缸也抬了出去。在一片空地摆了一排,甄飞落又对龟爷说:“你给大家说上几句话,把这些东西介绍介绍。”

龟爷就讲了几句,又专指着那把铜钥匙说:“这就是族人们梦寐以求的‘金钥匙’,实际上是铜的。”

这当儿,放在一边的书、轴画,还有甄飞落手中拿的那一块羊皮书,一时,都被风吹成碎块了,随风飘走了。甄飞落叹道可惜、可惜,风化了、风化了。”

围看的人不看从地宫里拿出来的东西,都又钻进地宫去看了。甄飞落拉龟爷说我们去那地宫西北角,看看那气眼在何处。”

两人走过去瞧了瞧,那气眼正好在一棵被火烧了的大松树根下,那洞口足有一个面盆大,比地宫里面的口儿大多了。甄飞落说:7‘为啥那大蟒蛇又肥又大,一些小动物藏身时,都误藏在这洞里,反成了蟒蛇的美食,天意啊、天意,任家的老先人也把这洞口儿留得奇,这就叫世事难料。”说完,几个人慢慢地离开了那洞突然,人们的眼光都向东望去,原来是任文锦被人从城里叫到乡里来了,他先看了看被击成几段的蟒蛇,又看了看从地宫里取出来的东西,把铜钥匙拿在手里细细看了看,又把被风吹化了的书、画、羊皮抓到手捻了捻,立时,都成粉末儿了。他长叹一声望着甄飞落和龟爷,甄飞落又将全部情况给任文锦说了一遍。龟爷也补充着说了几句,又说:“我对绍爷说臭气熏天,先别进洞,他不听,反而一人点蜡先进去了,不想就出了这事。”

任文锦沉思着点点头,对甄飞落说甄先生,我请你把绍爷的丧事料理一下,钱由我花,办完丧事了,我们再细谈。”甄飞落应了声儿。

任文锦就在乡里住下来了,三天上出了殡,给绍奶给了二百元钱,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又和甄飞落说了一个下午的话,最后,又问甄飞落:“这祠堂再建不建了?”

甄飞落摇摇头说:“不需要了,这世界在大变,建起来又有什么用处,我算计着今后连这庄子也不存在呢。”停一会儿又说图个安稳吧。”自此后,任家祠堂地宫里的蟒蛇被天雷击断,成了神乎其神的传说,肃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些都是后话,先暂且不提。

使任文锦不甘心的是辈辈掌柜子传下来的任家祠堂地宫里有三件宝:红绫裹着的,书有“主人”二字的金钥匙,祖奶奶冉玉琴的长幅画像,金兀术打给杨继业的战表一羊皮书。为什么这次打开地宫,金钥匙变成了铜钥匙,始祖奶奶的画像和羊皮战书没有踪迹。果真没有吗?难道我们老任家的先人传了一句空话。好几天过去了,这件事成了任文锦的一块心病,他想着要亲自下地宫看上一眼,了了自己的这块心病。

没过多少天,乡下人把地宫传得“夜间鬼哭狼嚎,白天杀气腾腾”了,只能远远地望了,走近了会被杀气伤身的。

这天,任文锦叫上张明月、张玉亮说:“我们三人去祠堂地宫里,祭奠一下先人,叫王妈把供养准备上,到地宫里烧个纸钱,看个究竟。”

张玉亮说:“我听别人说得那么奇的,我有点害怕,不敢去。”

任文锦说大天白日的,有什么不敢去的。”

张明月说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走吧,好歹三个人呢。”张玉亮这才点了点头。

临出门时,任文锦拿了个一尺过点的小钢钎,三人就出了庄,向祠堂走去。这时,正是早上十点多钟,秋阳火红火红的,走到祠堂的地宫前,那些从地宫里拿出来的缸盆碗碟,都已被人砸成了瓦砾,地宫拱门也被人用砖块、石头砸得伤痕累累。任文锦冷笑了一声说这可能就是古人说的一败涂地。这些王八蛋,地宫碍着了你们什么事,竟破坏到这步田地。”他先下到地宫口,把烂砖碎石用手拣了拣。通了走路的道,才喊张明月、张玉亮下到坑道里。任文锦点着了三支蜡烛,给张明月、张玉亮各一支,自己的一支立在石桌的边上。然后,又在石桌前拢了一堆火,打了油香,烧了纸钱,三人跪下磕了头。然后,任文锦拿着小钢钎,从南边敲到北边,又从西边敲到东边,听听有没有异音,又细细看了石桌,有没有异样,但都没有听出异音,看出异样。无意中,钢钎从石桌上掉在了地面上,发出了响铃似的声音。把张明月、张玉亮吓了一跳。

任文锦说:“你们两人别怕,这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必有蹊践。”

他意识到石桌下的地面有异音,用钢钎轻轻敲了几下,却没有刚才的那种声音了。他又敲了敲别处,都是同音,他纳闷儿了。停了一会儿,他把钢钎故意放在石桌上,又故意把钢钎弄到了地上,果然又发出一次响铃似的声音。

任文锦明白了,石桌下的声音与其他地方的声音不同,他就把石桌下的一层泥土打扫干净。他喊过张明月、张玉亮,两人掌蜡,任文锦就细细瞅看起来。终于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迹象,石板缝的右缝正中,有指头大的一个石纽,它和石板一样平。任文锦对张明月说把你的发卡取下我用用。”

张明月取下发卡,递给了任文锦,任文锦用发卡慢慢地拨出了那个石纽,一个指头大的小洞开了。他把右手食指伸了进去,用力一掀,那块四方正的石板掀了起来,里面放有一尺五大的一个石匣,把石匣取出来后,里面再没有什么东西了。任文锦对张明月、张玉亮说这石匣内,可能就有我们任家老先人留下的三件宝了。”任文锦把石匣给到张明月的手里,原又盖上了石板,卡上了石纽,把那一周的污土重盖在了上面,用手抹打了几下。对张明月、张玉亮说我们现在回家吧。”又说你们两个的头巾取下来,把这石匣包了,我提着好走路。”

张明月、张玉亮取下头巾,两个头巾合在一起,包了石匣,任文锦提着,三人出了地宫,慢慢地走回任家庄,这时,已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

就在这天下午,任文锦洗了手脸,屋里只有他们三人,他倒扣了房门,才打开了石匣,石匣里面果有三件宝:一把金钥匙、始祖奶冉玉琴的画像,还有一卷羊皮战书。石匣一周上下用干湿草垫着。他们看过后,原封不动地封装好后,用一个大包袱包了,放在了炕桌上。任文锦伤心地哭开了,好一会儿后问张明月、张玉亮说这祖辈留下的三件宝物,让不让族人们知道了?”

张明月、张玉亮抹着泪说你不嫌啰唆和麻烦了,就亮出去。让族人们都知道一下,听听人家现时的说法又是什么?”

任文锦想了想就说道:“那就不让族人们知道了,让它沉睡在我们的家里吧。”

已到深秋季节,玉门来了几辆汽车拉大白菜、洋芋、萝卜,任文锦忙着在地上来回地跑着,指挥着长工们装满一车,打发走一车,再装一车,后又拉了几车面粉、小米。任文秀也来了,任文锦用自己的皮车,送了一皮车面粉、一皮车小米,又给装了三车菜,洋芋、白菜、萝卜各一车,任文秀笑着对他哥说:“这下山上的吃菜问题解决了,只是这么多菜都是白吃的。”

任文锦说:“我们留得太多,吃不了也是糟蹋了,不如让山上的人吃去,张家坡地的菜还多着呢。他们那里人少,根本吃不完那么多菜,你再去拉上几车。”任文秀笑笑说:“大哥说了,那我就去再拉上两车,文殊山上藏菜不坏,洋芋可以放上三年,不生芽、不失水份。”

李兰听说了,忙来乡里对公爹任文锦说:“求爹一件事,给捎上两袋大米,让那些爱吃大米的尼姑们吃去。”

任文锦不假思索地说:“拉两麻袋米嘛,拉就拉上,还专来乡里问我。”李兰笑了笑,又对任文秀说:“求叔上了山,把两麻袋大米交给杨敏朝尼姑由她分派去。”

任文秀点了头,坐上车上山去了,李兰骑上自行车回了城里。

这天下午,杨成基开着小车来了,进屋后,喝了几口茶,就对任文锦说:“张家牛娃子被朱发生用计逮住了,可能关不了几天,就有枪决的可能。这件事影响面大,上面和军方都在一直询问着张牛娃子这个贼首,枪决的那天,庄上还要去一定数量的乡民参加。我来给你提早说一声,爹就甭去看那热闹了。”

任文锦听着杨成基的话,先是有点吃惊,后又平和地问:“牛娃子的母亲张黄氏、媳妇杨毛毛去不去参加?”

杨成基说“这具体没说,由她们自己选择吧,可能会去见最后一面的。”

~任文锦沉思了一会儿又问杨成基:“朱发生用什么办法抓住了牛娃子?这朱发生还真有两下子。”

杨成基说我从朱发生的庆功记录和对牛娃子审问的笔录上看,张牛娃是被他们内部的人出卖的。张牛娃自从杀了任惠民后,就放弃新城堡,去了清水窝子。清4窝子和金塔夹山子是由崔天仁、崔天寿弟兄两个各守一处,原是和卜魁一起的,张牛娃子和马营长联合打死卜魁后,崔天仁,崔天寿两人当时是拥护的,后来在分赃问题上,慢慢对牛娃子不满了起来。朱发生手下有个民团小队长,名叫殷生,曾和崔天仁、崔天寿打过交道,朱发生就利用这个殷生混进清水窝子去,策反了崔天仁、崔天寿,用酒灌醉了牛娃子,把牛娃子从清水押解到肃州,交给了朱发生,朱发生给殷生升了个中队长。现时,朱发生也有了功了,上面还要对朱发生进行嘉奖表扬。朱发生确实牛皮起来了,每天骑着高头大马,领上四个护卫兵,在大街转上一圈,很威风的。街上的游人一看见他们走过来了都避而远之。”任文锦听了,哈哈笑了两声。一会儿,又问杨成基在审问笔录上,有没有牵扯上我们庄的人和事?”

杨成基说只提到了任惠民未经牛娃子同意,擅来祠堂盗宝,宝也没有盗上,反火烧了祠堂,牛娃子气不过,和另一个贼名叫夏西河的,联合宰了任惠民,写了条,目的是让庄子的人都明白,我张牛娃子是不吃窝边草的。”杨成基说到这里,自己也笑了起来。杨成基又说还有一件事,就是审问张牛娃抢上的金银财宝和一些值钱物件,放在什么地方。为这事张牛娃被打得厉害,用了多种刑法,但牛娃子始终没招出个所以然来,一口咬定是自己花用了,连自己的媳妇也没提一个字儿。据说牛娃子的肋条被打断了两根。”

杨成基喝了两口茶后又说:“还有一件事,就是枪的问题,据说马营长给了张牛娃子两把手枪。杀了卜魁,卜魁的一把手枪也让牛娃子拿上了,牛娃子一人共有了三把手枪,牛娃子被逮住后,只收回去了一把手枪,就是牛娃子随身带的那一把,再的两把手枪没有家儿。按牛娃子的交代说另外的两把手枪,一把被他丢了,另一把给了任惠民,任惠民被杀了后,也不知枪的下落了。这把枪到底去了哪里,至今没有线索。”杨成基说完,又说:“从审问笔录上看,就这几件事,再没有与庄子牵扯的事情。”任文锦点点头。

任文锦说:“枪决牛娃子的那天,我还是去一下好,不看牛娃子的面,也看看我们老任家和老张家的世交面上,给收一下尸吧。总之,人死只有一回,从小儿看着长大的,就是耳子太顽,没有步正道。现在他家只剩个老娘,还有个媳妇和一个两岁多的小娃,我们如果不去搭一下手,别人是不会过问的。”杨成基听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吃过下午饭,开着车走了。

晚上,任文锦把和杨成基说了的话,又学说给了张明月、张玉亮。她们两人说:“这张牛娃的骨头还算是硬的,不胡说八道。”

任文锦苦着脸点头说当贼的人骨头不硬怎么能行。”

这时,车姨子在门外问:“大老爷在家吗?”

张明月忙回说在屋里,你进屋里来说吧。”

车姨子进了屋,张明月让坐在椅子里,车姨子说今下午义仓里来了两个人,说今年义仓不收我们的义仓粮了,只说有一件事要和大老爷商量,我看见门外有汽车,知道大老爷家来了客人,就没有打扰,他们等不及了,留了个话走了。”

任文锦问:“留了个什么话?”

车姨子说:“义仓里的那两个人说县太爷问他们借一万斤面粉,他们义仓里没有粮,原来收下的粮都被县太爷们转借光了。借下的不还,又来借,而且县太爷还说硬话,如果备不够一万斤面粉,小心他们在义仓里的饭碗。他们去求了郎作仁,郎作仁甭说借给他们粮,连一句好话都没有,他们只好求到大老爷这儿来了。”

任文锦问:“县太爷借粮做什么?”

车姨子说:“这话我问了义仓的那两个人,他们吞吞吐吐地不敢说,听音儿,像是上面给了救灾款,来人检查备下的救灾粮。可现时一个乡里一个义仓,大都没有粮,县太爷就以借的口气叫他们备粮,以应付上面来检查的人。”

任文锦又问:“他们怎么个还法?”

车姨子说:“那两个人说今年不收我们的义仓粮,这是一赶年底还上,如果还不上,这做样子的面粉由他们原送回来,不足的他们补够,这是二。他们写下借粮凭证。”

任文锦听着,琢磨了一会儿说:“他们不收这义仓粮,我们占了点小便宜,但收去也济不到灾民中,我上次还给你说不给他义仓交粮,他们倒自找上门来,不收我们的义仓粮。也行,就借给他们一万斤面粉,让做虚假事去吧。”任文锦说到这儿干咳了两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