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祁连山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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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任门挂匾光荣人家 冬梅乐扮热心红娘(1)

任青川听了他爹的话,说:“这我知道,不过,人总是要被人使唤的,如果人都裁了,忙的人忙死,那游手好闲的人就多了。”

任文锦说现在讲这个理儿好像有点不通了。”下午吃过饭,任青川原赶着小皮车回了张家坡地。

腊月二十九日早,新成立的工商联召开了第一次新春佳节茶话会,龙江也去参加了。会议的主要内容是要求铺面商号在春节期间不放假,正常开门营业,龙江还在会上讲了话。散会后,龙江问任青海你爹住在城里,还是住在乡里。”青海说昨天去了乡里,初三日原回城里。”

龙江辞别了青海,就直去了专署,在专署门口停着一辆吉普车,姚专员和常县长已坐在车里,龙江还没有到汽车跟前,姚专员已开了汽车门,对龙江说:“我掐着时间,你该到了。”

汽车开动了,十分钟就到了庄子,汽车直接开到了张家大院,区政府的门口。好一阵后,区政府院内响起了锣鼓声,不一会儿锣鼓声大了,出了张家大院,区政府的两位干部抬着一张长方形的大匾,上书“光荣人家”四个金字,下面的落款是“酒泉人民政府赠”。后面走着姚良才、常县长、龙江还有区委刘书记、区长达志长等,朱八村长、妇女主任叶秋红走在最前面,显然是为他们引路叫人的。一拐过张家大院,朱八就跑着进了任家大院。

朱八刚对任文锦说酒泉专署、县政府的、区上的、乡上的,及我们村上的领导慰问你来了。”话音还没有落,大院门口的鞭炮声响了。任文锦、张玉亮、青松、李兰、花花、王耀忠姨父,都从屋里出来向大院门口走去,朱八尾随在了后面,门口的炮声落了。

龙江正指挥着几个人往院门上挂匾,龙江看见任文锦出来了,忙迎上前握手,说快过年了,行署、县、区、乡、村来看望你、慰问你。”龙江一一作了介绍,任文锦先和姚专员、常县长握了手。

匾挂好了,姚专员和常县长站在院门正中看了看,觉得匾挂正了,任文锦在旁说请专员、县长、区长及诸位进舍下坐一坐。”

姚专员说那好,我们就到任委员的红门大院里略坐一会儿。”

因为人多,任文锦让着进屋坐,龙江拉着姚专员和常县长先进了屋,接着是区工委书记、区长,都进了屋,门外立着乡长、村长还有几个区委的工作人员。张玉亮上了茶,青松又洗了一大盘苹果放在了桌上,让着大家吃。姚良才看着盘里的苹果,随手拿了一个给了常县长,自己又拿了一个转脸对其他人说:“主人让我们吃苹果,我们也不能怠慢噢。”说着,把苹果咬了一口,夸赞说好甜的苹果。”转而问青松:“是你们自己种的?”

青松笑笑说是我们后园里种的。”

姚专员又问:“张家坡地,我们在那里组建农业科学研究所,那里也有苹果树,听说和你们是一家。”

青松说:“是一家,那是我大哥和我泉哥,苹果树是我泉哥管理的。”

姚专员又问:“你是什么职业?”

青松说我是当老师的。”

姚专员说:“好啊,老师好啊,我们国家缺的就是有知识的人。”

青松笑了笑,觉得这姚专员像是以前见过面。正思想着,姚专员又说:“我们是第二次见面吧,七年前,你们在兰州旅游结婚,我们还坐在一个桌上吃过饭,你记得吧,我叫姚良才。”青松马上站起身和姚专员又握起了手。

这时,大家都在吃苹果,唯有一人站在门口,那是区上的一位干部,是刚才抬了匾,挂了匾的那位,张玉亮看他没吃苹果,在怔怔地望着她,忙拿上苹果盘子向前走了几步说这位同志也吃个苹果吧。”

说着,拿了一个递到了他手里,那位干部忙接住苹果说:“谢谢大嫂,谢谢。”朱八听了,想笑,没笑出声来。这位干部不知道张玉亮就是任文锦的夫人,他不应该叫张玉亮为大嫂。谁知,张玉亮听这位区干部说话,好像是自己老家的口音,一时又不好问,就看了他几眼,这位区千部再次看她时,她才慢慢地避开了目光。

姚专员的一个苹果吃完了,又抽完了一支青松让的大耕牛牌纸烟,就起身对任文锦说老任同志,不打扰你了,祝你过一个祥和的春节。”握了手,任文锦、张玉亮、青松、李兰把他们送出大院。

任文锦、青松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匾,听汽车声响了,知是姚专员、常县长、龙江他们回城了。这当儿,朱八、叶秋红等人拿着锣鼓走过来,任文锦问朱八:“朱村长,你怎么不早点给我透个信儿,让我们准备一下,来了连一口饭也没让吃。”朱八说我也不知道,是临时喊我们去打锣敲鼓的。”

叶秋红说:“我们还不知道任大老爷有四个儿女参加了革命工作,我们以为你两个儿子、两个姑娘去上大学了呢。”

任文锦听了,只是笑笑。

爷父两个刚进屋坐定。青松对李兰说:“那位姚专员说七年前我们去兰州旅游结婚时见过我们,还在一个饭桌上吃过饭,我怎么想不起来。”

李兰锁着眉头说我这阵儿也想不起来。”

任文锦听着青松、李兰的对话,就问张玉亮说:“龙江搞得这名堂,又给我们挂了个“光荣人家”的匾牌,打锣敲鼓又鸣炮的,不知又为个什么。”

张玉亮说两个儿子为国捐躯了,也该光荣、光荣了,还问为什么。”任文锦听着笑了。

晚上,朱八、叶秋红来送对联,进门就说:“任大老爷,今年你没写对联吧,区上、乡上写了很多对联,并作了交代,一定要给任大老爷送来。”说着把对联放在了桌上,任文锦听着朱八的话,又笑开了。朱八忙说在你家里叫任大老爷,也没什么。”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张玉亮问叶秋红:“秋红,你当上任家庄的妇女主任了,这妇女主任是个什么官?”

叶秋红听了,笑得脸都涨红了,说:“二奶奶’那算什么官,是为妇女跑腿传话的,妇女受压迫最深,让妇女也翻身做主人、学文化,参加社会活动,还要抛头露面……”

朱八打岔说:“不要还有了,学了几句话,到处都说,好像别人未听过似的。”叶秋红恼怒道:“你别说我了,你不也是学了几句话,到处都讲嘛,一天像那笼子里的斑鸠似的。”

任文锦、张玉亮、青松、李兰听着他们的对话都笑了,任文锦问:“你们两人一个是村长,一个是妇女主任,这两天我听锣鼓时时在响,秧歌子还扭得欢乐。”朱八正要回答,叶秋红翻他一眼说秧歌子的事情你也要说,你领着秧歌子队扭来没有?”朱八听后,低下了头。

叶秋红说道:“解放了,两路秧歌子的头人变了一下,原来是情哥哥、俏妹妹当两路的头,现在情哥哥变成了工人老大哥,俏妹妹变成农民嫂了,一个拿斧子,一个拿镰刀,扭上一阵子后斧头和镰刀就架在一起了,这叫工农联盟。”停了下又说我们这村子,恰好在区委会的鼻子底下,区长还要求我们扩大秧歌的人数,给其他庄作个榜样,本来嘛我们任家庄的秧歌队,底子就厚,秧歌队的锣鼓最新、服装最新,人也多,扭得也最好。”’

叶秋红说完了,朱八哼了一声说该我说的话你也抢说上了,叫我没说的了。”叶秋红大声笑了,任文锦、青松、李兰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玉亮这时问朱八:“朱村长,今天大院门上挂匾时,那个高个儿挂匾人,后来站在我们房门口,我让给吃一个苹果的那个区干部,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地方人?”

朱八想了想说:“噢,你说的是陈干事,他叫陈一流,什么地方人不清楚。”说完,朱八问:“二奶奶,你问他做什么?”

张玉亮笑笑说:“听他口音,像是我们老家人。”

朱八说:“有点像。”张玉亮听了点了下头。

任文锦问朱八戏台上的对联呢?”

朱八说:“区上也已经写好了,明天我去贴,听达区长说任家庄有年年唱戏,老百姓年年看戏的习惯,从初四开始也唱三天戏呢。”

说完,朱八和叶秋红出门走了,青松和李兰送他们出了大院。

张玉亮笑着对任文锦说:“往年我们写对联发给别人,今年别人给我们发对联,这是破天荒第一次。”

任文锦望着张玉亮笑着说:“我们给别人送对联,别人又给我们送,意义是不一样的。”

次日,就是大年三十日。

早上十点多钟,青海、冬梅、蒲珠来了,冬梅对任文锦、张玉亮说:“爹、妈,你们说让我给肖雨顺找对象的事,我问了一个。人家说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的,见面后人家对她没意见,她就跟他。”

冬梅的话没有说完,自己先笑得收拾不住了,又说:“爹、妈,你们猜猜是谁?”任文锦摇摇头,张玉亮只盯着冬梅看,冬梅说道:“是任桂芝。”

任文锦说:“桂芝家里妹妹多,桂芝又是老大,姐妹多了拌嘴的也多,她觉着先走出去好。只是你刚把她调理顺了,能拿下事儿来,走了你又要辛苦。”

冬梅笑笑说:“不要紧,再来一个,我再往顺里调。”说着,大家都笑了。

十一点钟了,青川、青泉、柳花才来,任文锦问青川说:“怎么你一个人,罗金秀和孩子昵?”

青川笑着说:“赵组长让我一个人来代表着上个坟就行了,他说今年是农科所成立的第一个年,不管谁都要在一起过年,青泉上过坟也得回去,所以金秀和孩子就没让来。”

任文锦听了,点点头说:“那义们现在就上坟吧,就这些人了。”

大家听了,该拿什么的都拿上了,托儿带女地去了坟茔。在张明月的坟前,任文锦、张玉亮及众子女哭了一阵。这里烧完纸后,蒲珠领着超超,由任文锦单独陪着,又去在杨超的招魂坟里烧了纸,蒲珠哭了起来,任文锦劝说了几句,把超超抱在怀里,说:“止哭吧,我们都是伤心人。”

蒲珠泪眼模糊地说:“你说说,我今后怎么办?”

任文锦没有回答蒲珠的话,只说:“走吧,人家都在等我们。”

蒲珠起身后,打了膝盖上的土,往回走。

回到庄里,大家吃了午饭,冬梅、青海、青泉、柳花说要回去,任文锦说:“你们走时都带上点韭黄、油果什么的,给杨毛毛、班子恭、柴顺也捎上点。”

青川说:“都交给我吧,我都放在车上,到了城里了给他们,你们走去都不好拿。”

任文锦望望蒲珠说你呢?”

还未等蒲珠说话,冬梅说蒲珠把事儿都交代给了车姨子,明天初一在这里过一天年,初二去商场里料理。”

张玉亮说:“让蒲丫头休息上一天也好,蒲丫头太累了。”

青松和李兰去后园抬来了一筐韭黄,放在小皮车上,坐车的坐车,骑自行车的骑自行车,都走了。

任文锦进到屋里对蒲珠说:“你和超超就住这西屋里的里屋吧,我们睡外屋。”

蒲珠笑了一下说大老爷叫我住里屋,我就住里屋吧。”

张玉亮说:“里屋里暖和,超超就蹬掉被子也不要紧。”说着话’蒲珠抱着超超进了里屋,哄超超睡午觉去了。

任文锦坐在椅子里,喝了一杯茶,对张玉亮说:“你休息吧,我去照壁市场上望一望,再看看戏台上的对联。”

张玉亮说那你去吧。”

任文锦刚走出门,王耀忠问:“亲家,你说应选他们来酒泉,是今天来还是明天来?”

任文锦回说肯定是今天。”王耀忠听了,又提个扫把扫院子。其实他把大院内的旮旯拐角早已扫了一遍了。

任文锦往市场里去,迎见的人大多喊他任会长,有个别的还称呼他任大老爷,任文锦没多和路人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市场里还有那么多人在叫卖,唯那两间小卖部关了门,任文锦心想:也再没个人把这小买卖做起来。

有几个年老的人站在戏台前看两边柱上的对联,任文锦也背着手儿看了起来,上联是:大地回春,万里江山如锦绣。下联是:万民同庆,风流人物数今朝。横批是:万象更新。任文锦看过后,不由得说:“写得好、写得好,这毛笔字也写得苍劲有力。”

前面的几个看对联的老年人,听到赞语,调转头来一看,见是任文锦,忙都客气地问道是任会长书写的?”

任文锦说不是,是区政府的领导写的,人家写得好啊,大气。”几个老年人都点了点头。

任文锦又走到庄西南角上,呆呆地望了一会儿晾粪掌子,原来拾下的粪蛋儿、粪沫儿已被风吹光了。从去年到今年,一年多了,再没拾过一个粪蛋儿,他叹道:“以后也不可能再拾了。”又转身往西走了几步,看了看进园的流水,虽结着好几层冰,但冰下的流水慢悠悠地进了庄墙的水洞,这是青江、高英的杰作,解决了庄里的吃水用水。他触景生情,不免有点伤感,但他克制着自己,转身回了庄子。

任文锦回到屋里,张玉亮给他泡了一杯茶,端放在他的面前,说道:“王姨娘忙了两三天,油饼、油果、麻花都炸下了,还烧了枣泥壳子、沙枣面壳子、花卷儿,卤了大肉、鸡,酱了牛肉、垛了羊肉馅子。”

说着话,王家姨娘端来了一盘切成片的酱牛肉,对任文锦说:“大亲家,你先尝尝这牛肉酱好了没有?”

她把盘子放在桌上,忙又把筷子递上,任文锦笑着接住筷子说:“姨娘别这么客气。”说着,拣了一块肉喂进嘴里,吃了一片、又吃了一片说不错,又香又烂,味道纯正。”

只见王耀忠抱着一坛酒进来,笑道:“亲家,趁着有这样好的酱牛肉,我们来上两口酒。”王姨娘又拿过两个酒盅,顺手斟上了酒,两个亲家就喝了起来。

青松进屋来,说爹,今年就是缺少鱼。”

任文锦说:“我们去后园鱼池里捞几条去。”说着,和王耀忠碰干了两盅,就起身说亲家,我们同到后园去。”

王耀忠起身说:“鱼池里的鱼少了,可都长大了,我瞅着总有十冗条一尺来长的鱼。”

任文锦听着,来了兴趣,说捞它两三条过年,常言说年年有‘鱼’嘛。”

青松喊了一声李兰,李兰对花花说:“把娃领好,我们去捞鱼。”说完,她去伙房里拿了个长把笊篱。

这时,在里屋睡觉的蒲珠听见说去捞鱼,把超超的小被子往严里盖了盖,也随着去了后园,蒲珠问任文锦:“这鱼池还冻着冰,怎么个捞法。”

任文锦说李兰、青松自有办法,你看。”

蒲珠望去,青松巳拿个长木杆子,把进水口处的冰捣碎,李兰用笊篱捞去了冰块,阳光照进了水里,不一会儿,红色的大鲤鱼游上来了。王耀忠又用力挪过来一个大水桶,酉上了水,等着捞上鱼了放进水桶里,李兰说:“你们别动,我用小时候抓了鱼的方法。”说着,她拿来兜了鱼的长杆儿,伸进冰窟窿里的水下等着,当鱼浮在鱼兜上面时,猛把兜一提,一条大红鲤鱼就搂进兜里了。王耀忠笑着把兜子接过来,小心翼雩地把鱼放进了大木水桶里,一会儿工夫,大鱼兜了四条,小鱼兜了七条。

王耀忠说:“行了、行了,慢慢兜着吃,再不往进放鱼苗,池内的鱼迟早会完的。”又对任文锦说:“这木桶也放进三间房吧,吃时抓它一条,只要它跳不出桶来,什么时候吃都是活鱼。”

任文锦说也好。”

几个人将桶挪进了三间房,大家出后园,回到了大院。正这时,蒲珠听着了汽车声,她望着任文锦说来汽车了。”’

任文锦说是青河回来了。”

张玉亮也从屋里出来,果然,进来的是任青河、王应选、任青梅,那位开车的司机,却是肖雨顺,福福大喊了一声:“我爸爸、妈妈来了。”

这一喊,王耀忠从自己房里忙忙地出来,王姨娘也忙从伙房里走出来,青松、李兰也从南厢房里出来。青河到任文锦、张玉亮跟前说爹、妈,肖雨顺开着他爸的车带我们来了,他没事儿干,在酒泉和我们玩几天。”

这边,王应选问大家好。蒲珠把门打开,站在门口让着他们进屋,客人进屋后,她又忙着给每个人沏上了茶,任文锦小声问青河:“住几天时间?”

青河说:“初二的早上就得回去,我们三个人都是一个时间。”

任文锦又问肖雨顺:“你爸爸过年好吧?”

肖雨顺说:“都好、都好,我爸问伯父、伯母好’并带了两包点心,不成敬意。”王姨娘进屋来说:“应选住倒座吧,青河和这位小先生住西厢房吧,房里都架着火,暖和着呢。”又望着任文锦、张玉亮说:“今晚就吃装仓面吧,再做上一条大鱼。”任文锦,张玉亮笑着点了下头。

蒲珠、李兰、青梅三个人去了倒座说起话来。青梅满脸都是溢出的笑容,蒲珠说青梅姐姐真熬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