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祁连山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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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三光洋李兰救花花 几回头青河遇狐仙(2)

李兰说:“你真傻,是我掏了三块光洋买的,领养这个话不过好听些罢了。我看那孩子可怜,穿得破破烂烂的,冷风吹着,头上插个草杆子,旁边立着个大烟鬼父亲……”李兰只顾描绘当时的情景,不想钟娟听了,凄凄地掉下了眼泪,李兰停住了说,钟娟抱住李兰哭出了声,喃喃地说道:“李兰姐,我确实傻,怎么就没有想想你我的身世呢?我们也不是被人卖过吗?”

李兰拍着钟娟的后背说:“娟妹,不要哭了,我去金城的道上,哭了一路……”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龙三爷说:“钟娟别伤心了,李兰已经结婚了,什么时候我们也吃你的喜糖?”

李兰一听龙三爷说吃喜糖,才想起自己带来的喜糖还没有往出拿,赶忙打开兜,掏出一包喜糖来,放在龙三爷桌上,说请吃个喜糖吧,只顾说话,忘了把糖拿出来。”

钟娟止住了哭,脸上露出了笑容,龙三爷又说:“李兰也给钟娟找一个教书先生当老公吧。”

李兰回说那我就尽快访一个。”

李兰临回家时,龙三爷对李兰说:“以后多来几趟我这里。”

李兰点点头又对钟娟说:“娟妹,现在我有了家,你闲时没事儿了,就到我家里来坐坐。我的家也安在官井巷的四合院里。”

钟娟答应着,她把李兰一直送到大街上才回去。

这天,任文锦出了庄大门,径直朝西南的清水河走去。到了河神庙前,看见二十多个佃农还在收拾通向庄内的渠道,这渠道修得整洁、利索,好似一条细细的长龙进了任家庄。任文锦心内赞叹着。

正这时,青江和赵龙官的后人赵拿水走了过来,后面跟着青江的媳妇高英。任文锦笑着说:“你们开建的这渠,真让我满意,比我原来想的要好得多,赵师傅啊,你们赵家世代为龙官,定水、用水、拿水代代都是好手。佩服、佩服啊!”赵拿水说:“任大老爷,我知道你很忙,今天既然到这里来了,不妨把整个渠看上一看。”

任文锦点点头,赵拿水继续说:“顺着渠走,到老官闸处,渠要拐弯,在拐弯处修了一截一丈多宽的漫水坝,水流到漫水坝处,自然分离,不管渠内有多大的水,进园的水始终就那么些。多余的水从漫水坝原流入清水河道,庄内四季受不上水灾。”

任文锦听到这里,说太妙了。”

赵拿水说;“大老爷,这点子不是我出的,是你三儿子青江提出来的,我只是实施了一下。”

任文锦望了青江一眼,青江身后的高英却嗤嗤地笑着。青江说修漫水坝先是高英埠出来的我认为提得对,就和赵师傅商量,赵师傅认为非常必要,才修了这样一个漫水坝。”

任文锦笑了,说:“看来你们两个的墨水没有白喝。”

高英听了,笑得咯咯的。

~任文锦看见佃农白启新也在收拾渠道,想起上次碰上没有说完的话,就对赵拿水和青江说:“你们先忙你们的去,我和老白说几句话。”说完转身向白启新走去。

白启新也看见了任文锦,便放下手中的活儿,立起身来,任文锦已到面前,他问了声好,任文锦点了下头说:“把你上次没有说完的话说完,让我听听。”

白启新想了想说:“任大老爷,上次我说你的账房先生赵有财’对我们佃农的账记得不清,他记的账和我们脑子中的账相差很大。打个比喻,一亩地的租粮是二斗半,而他要多加收一角麦子,一角是一斤,等于一亩地多收一斤粮,也倒无所谓,只是想问问任大老爷,你可知道这回事吗?”

任文锦点点头,白启新继续说头年租子交得清清楚楚,第二年又说欠二斗三斗的,我们问他时,他都说是把账看错了,少收了几斗几斗的,你是账房,这话能讲得过去吗?”白启新有点激动,他稍停了一下,又说道:“遇上庄里的公事,我们干了活,大老爷为我们减了租,我们感谢大老爷,可我们只干了三天,他的账上却记着我干了六天,减租时只减了我三天,这个账到了你大老爷处,就成了减租减了六天的,多减的三天租粮就归了他赵有财自己的了。”

任文锦听了有点动色,但他转而冷静地问:“真有这事?”

白启新说:“大老爷,你若不信,可把你这次修庄渠的工单记下来,到下年收租时,对照减租工单,那时,你会明白的。”

任文锦点点头说:“就按你老白说的办,这次我记下修渠的工单,到明年秋后账单和工单相对,那时就可得出结论。今天你对我说过的话,不要对任何人讲,你也清楚,我们任家户下大,钱粮也多,赵有财当总管时间也长了,难免有窝钱藏粮的事,没有确实的把柄,反会把事情弄糟的。”

白启新听了说:“大老爷说得对,赵有财对你们任家族人和我们佃农,也是拉拉扯扯,对他说好,对你说坏,唆一部分人,欺一部分人,倒弄得人只知任家庄中有个赵总管……”白启新知自己说漏了嘴,有点不自然,尴尬地笑了。任文锦也跟着笑了起来。

任文锦和白启新分了手,顺着渠往回走,到了老官闸漫水坝处,他细细地看了一看漫水坝,想:“这道渠又能浇地,又能人庄供水,能防旱’也能泄洪,有这么多好处,为什么原来就想不起来这么做。”他听见不远处的锣鼓声,知是在照壁市场上又练开秧歌了。正要走,看见清江和高英过来了。等他俩到了跟前,任文锦对青江说:“这次修渠,佃户们出的工日,你记账了没有?”

青江说:“账由赵先生记着,我让高英也记了个数,到时候,我们好核对共计用了多少工日。”

任文锦听了说:“把工日记细一些,谁家的几天,一一细列出来,全部完工后,把工日单交给我。”

高英说:“再过几天,就全完工了,我记完后,誊一份给爹送过去。”任文锦点了下头,就走开了。

任文锦来到照壁市上。照壁市上好热闹哟,叶秋红吹着哨子,指挥着两套锣鼓,两跑子秧歌子扭着。看见任文锦走进场子,打的、敲的、扭的、指挥的更加精神起来,任文锦心里也乐滋滋的。他看见第一跑子秧歌队的女领头没有见过,正要问,叶秋红过来说:“任大老爷,那领头的女的你可知道是谁?”

任文锦说我正想问你呢。”

叶秋红说:“是张牛娃的媳妇,就是在营儿滩上抢下的那个女娃娃。”

任文锦听了这才想起来,问叶秋红说:“她还会扭秧歌?”

叶秋红说:“她扭得可好哩。我刚一组织秧歌子,她就来探听消息,我问她会扭吗,她点点头说会扭,我就叫她领头扭,你看,她确实扭得好。”

这时,锣鼓声停下了,市场上的叫卖声起来了’场子外看热闹的人都跑进场子转圈圈,瞅着买适用的东西。戏台旁边几个后生拉着姬金湖来一段乱谈,姬金湖问:“来甜的,还是来酸的。”

围着他的几个后生说:“不要酸的,不要甜的,来一段丑的。”

姬金湖来神了,拿上二胡就上戏台,站在戏台的前中央拉了一道过门,台下场上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台上,他就扯着嗓子唱开了:“徐彦召进殿来铜锤三绕,吓得那李皇娘裤子……”“嘭”,姬金湖的左脸颊上着了一洋芋疙瘩,“谁干的,谁打的?”姬金湖摸着脸骂开了。

“是我打的”,姬金湖朝应声的方向望去,见是自己的媳妇桂花香,马上变了个笑脸,提着二胡下了戏台,问:“你打我做什么?”

他的媳妇骂道:“你瞎眼了,任大老爷在场子里,你胡唱些什么,不知道一点儿臊气。”

姬金湖向全场扫了一眼,果然看见任文锦在场子的西北角和叶秋红说话呢,吓得他伸了几下舌头,赶快进了他的小卖部。台下观望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任文锦离开照壁市场,向庄西南角走去,他看见人庄水洞,全是用黏土打出来的,里外都镶嵌有铁篦子,只能进水,小动物也爬不进去。他想着进园再去看看,就折回头,正当这时,他的眼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一片杨树林子。林内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来回走动,还有一男子也跟着转,他看得不太清楚。虽是杨树都落了叶,但杨树枝很密。他立在一个高埂坡上,细看看到底是谁,不看则罢,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原来是他的七子青河和啜宝的媳妇索丽红。他想跑进树林,把儿子扭回,跑了几步,又觉不妥,就转回头进了庄门,看见朱八立在那里,就对朱八说:“你快去杨树林,把我那不争气的青河和索丽红给我叫回来,我在大院里等他。”朱八听了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地向庄外走去。

任文锦进了大院,张明月正坐着小板凳晒太阳,望了一眼任文锦说:“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看,生谁的闷气了?”

任文锦没有说话,拿起门口挂着的拂尘打了几下脚上腿上的土,就进了屋。见张明月进了屋,就说气死我了,那不听话的七子青河又和索丽红在一起混达,你说说叫我怎么处置他?”

张明月听后,一会儿了没有说出话来,任文锦又问了一遍,张明月才说:“青河那孩子我看有病,打骂都不是治病的方法。《聊斋志异》看得人了魔,整天想着狐狸变成美女来和她玩,再遇上个任绍礼,更把《聊斋志异》内的狐狸精篇说得弯儿转儿的。一个多月以前他对我说:大妈,我想去祁连山寻狐仙去。我说:哪来的狐仙,那都是骗人的言词,祁连山有的是松树、雪山,天特别寒冷,你去了会把你冻坏的。他反而说:雪地里蹦出一只小狐狸,依偎在我的脚下,后面一个猎人追来,我抱起狐狸藏在衣内,猎人走了,一位狐仙女偎在我的身边……这些话说得我都有点毛骨悚然,一时间找不出个适当的话儿来说他。”

这时,只听见朱八叫起来:“任大老爷,青河小爷领回来了。”

任文锦听了,霍地站了起来,想出门去打青河,张明月拦住说:“你到内屋去避一避,听我问他话。我刚才给你说了,打骂治不了病,反而坏事。”

任文锦只好长出了一口气,进了内屋。张明月坐进椅子,扬着声儿喊道青河你进来。”

任青河走了进来,向屋内瞅了瞅,说:“大妈,不是爹在叫我吗,爹呢?”

张明月说你去坐在那火炉边烤烤火,看把你冻得那个可怜样子,大冷的天,不在家里暖和,跑进杨树林子干什么去来?”

任青河说:“那杨树林子里有个土疙瘩,土疙瘩上长满了一人多髙的白草,那白草正中有个洞,洞内有狐仙女,我等她出来一起玩。”里屋内的任文锦听着又是气,又是恨,真想出来一顿脚把青河踩扁,但想踩扁了又有何用,好歹有张明月问着,自己就听着。张明月又问:“你一个人不怕吗?”

青河说:“由索丽红姐姐跟着我,我什么也不怕了,她也是个狐仙,她长得那么漂亮,我在野葡萄沟初见她时,就觉得她是狐仙,我做梦也常梦见她。我就叫她狐仙姐姐了。”

张明月听着青河的话,心内有些压不住的气,就声音很大地说:“索丽红她是人,她不是狐仙,世上根本没有狐仙,也没有狐狸精,狐狸精是骂人的话。”

青河说:“大妈你说得不对,索丽红是狐仙,祖爷爷也说索丽红是狐仙。”

里屋的任文锦听着儿子胡说起来,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气,一下子从里屋里出来,冲着儿子上去就是两个巴掌,打得青河满口流血,任文锦还要打,被张明月死死地拦住了,说:“你打他有什么用,你怎么不想想这是病,病害在脑子里。”这时,张玉亮从她屋里跑来,一看青河满嘴流血。一下跑到青河身边,抱住青河就哭,嘴里不停地说:“看把儿子打成个什么样儿了,你不痛儿子,我还痛儿子呢。”

青河抹了一把嘴上的血,对张玉亮说妈,你哭什么,狐仙一来,自有分明。”张玉亮一听,顿觉一盆凉水浇在身上,她打了一个寒战,丢脱儿子,朝后退了一步,死盯着青河的脸,好似见了陌生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