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吓她?苟且之事?还公然?他们说的是什么?骂人的那个又是什么家伙?为什么她总觉得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一连串的问题让嘉碧玉不悦地回头望去。外面的阳光明媚,强烈得有些刺眼,原本挤在门口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走光了,空荡荡的黄土地上突兀地站着两个人,在地上留下两团小小的黑影。
那两个正是她在不久前才刚见过的人――龙傲天和他的随从路雄。
刚才喝斥嘉碧玉的话正是出自路雄的口中,而龙傲则神情倨傲地站在后面,用愤怒而鄙夷的目光瞪着屋内行为不端的三个人。
感受到门外两人不太善意的目光,嘉碧玉顺着他们的视线,莫名其妙地低头睢了瞧自己。好吧,她承认,她此时的行为尺度太大了点,过火了点,的确有点容易令人想歪。
她曲起的一只脚正抵在三哥的胸腹间,几乎是用全身的重量把他压制在柜台上;而她的两只手,则同时拎着三哥和阿七的衣襟,把他们拉得很近,几乎是脸贴脸,嘴对嘴的。她的脸又好死不死地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与他们气息交缠,看起来暧mei得很。这种情形看在外人的眼中,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儿道不清说不明了。
但是,被她揪住衣襟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亲哥哥,一个看似是男儿身,实际上却是女儿心的家伙。面对这样的两个人,就算她想搞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吧?那些人误会她又怎么样了,会死啊?只要她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收回目光,嘉碧玉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把注意力放在三哥的身上:“你刚才说什么?同意我把他打个半死,是不是?”
“这样不太好吧?”嘉叶雷假意为难地皱起眉头,用疑惑的口气回答她,可他那颗脑袋却点得如同捣蒜一样,其中的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怪了,三哥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不得不再一次进行确认:“好还是不好?”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不会反对的。”再不动手,他就要自己出手啦。
阿七静静地站着看他们兄妹的对话,从头至尾都没有插过一句话。在他的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要任由嘉碧玉处置了。她若是要他生,他便生;若是要他死,他便死,反正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就当做是还给她罢了。
嘉碧玉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决定好要不要真的动手打人,门外的龙傲天已经忍不住抬腿走了进来。
身为一名王爷,他一直以来都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几时受过这样的冷落了?那些平民百姓见了他只有怕他、敬他、畏他、拜他的份,甚至是战战兢兢地连头也不敢抬一下,有哪个胆敢无视他的存在?可现在他不仅被人彻底无视了,而且还是被他最讨厌的那个女人无视,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这让他胸口燃起一团怒火,决定在这个女人面前捍卫自己的尊严。
龙傲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要找自己的好友陆枫。
前段时间陆枫的父亲陆宰相突然重病缠身,多方医治无果之下,陆枫便萌生了要请一位早已隐居多时的郎中出山的念头。
此人名为冯隐,医术高超,曾治愈过许多疑难杂症,就连困扰皇后的多年顽疾也被他彻底根治,从此便名声大嗓,成为传奇般的人物。只可惜他为人淡泊名利,无意在官场中混迹,自皇后一事之后,便消销声匿迹,从此再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他们也是前几天才得知冯隐化名为冯虬龙,隐居在龙鳞镇已经长达十年了。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冯隐会再次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一得到这个消息,他们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刚好赶在冯隐出门替人看病之前将他拦下。
无奈的冯隐只得将陆枫请进内室密谈,却将龙傲天客气地挡在了外面。龙傲天在百无聊赖之下,只得与路雄到街上走动走动,结果却被只顾低头数钱的嘉碧玉撞上了。
第一眼看见嘉碧玉时,他便对她心生厌恶。一个只顾着数手上那点碎银子,眼里只看得见钱的女人,有多么的势利是可想而知的。现在更是明目张胆地在药店里与男人拉拉扯扯的,并且还同时扯上两个男人,实在是太不知廉耻,太过于伤风败俗了,就连身为男人的他也替她感到羞愧。
他十分有理由怀疑这个女人是以勾引男人为乐,说不定她的钱也是从这些男人身上骗来的。一个贪钱又势利又放荡又牙尖嘴利的女人,不知道是哪个瞎了眼又昏了头的男人,才敢娶这么一个女人,而他将会非常同情她未来的那位夫婿――如果她找得到夫婿的话。
感受到龙傲天充满敌意的逼近,嘉碧玉第二次抬头看着他,终于认真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的皮肤不算是很白,但大大的眼睛很有神采,黑白分明,厚薄适中的嘴唇紧紧抿着,一袭白衣晃得她有些眼花。
老实说,白色还真是挺适合他的,把高大的他衬得卓尔不凡,隐隐中透出一股王者的气势。只是他那张脸绷得太紧了点,怒气大盛,微眯的眼睛里有着满满的不屑与鄙视,似乎是在等着看她被吓到,被吓得瑟缩起来,露出恐惧的神情。
他以为他是谁啊?他干嘛要用这种目光看着她啊?她嘉碧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会轻易被他吓到吗?别傻了!
她微抬眉,等着看他要怎么办。
龙傲天径直来到她的身边,沉声道:“滚出去!”他相信自己这个森然的声音能让任何一个女人胆战心惊,然后逃之夭夭的。之前有过太多的例子了,有些女人甚至不必他开口,只消一个眼神便能吓到哭起来。
可惜嘉碧玉不是一般人,她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好笑地放开嘉叶雷和阿七的衣襟,毫不畏惧地迎向他凶狠的目光:“你说啥?”
开玩笑,这男人以为光用眼神就能让她害怕了吗?他大概没见过大哥嘉叶风发火的样子,火山爆发也不过如此,他这点眼神怎么够看呢?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冷意再加几分。
“哦――”她以手抚向胸口,小嘴微张,显得好不懊恼。“吓死我了,杂办捏?我有手又有脚的,不是球来着,滚不出去耶,要不你先示范一下给我看,让我学习学习,怎么样?”完全是一副虚心好学的乖学生模样。
“大胆!”站在门外的路雄冲进来,一把捉起嘉碧玉的手腕。“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跟我们王爷说话?”
“啪!”
路雄的手被旁边的嘉叶雷一掌击开,巨大的力量让他身不由已地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握住隐隐发痛的手肘,他惊讶地盯着嘉叶电,不能相信这个刚才还被女人压住的没用男人,会轻易就把他击退。
“别用你的手碰她!”刚才还表现得犹如一只小兔子的嘉叶雷,突然化身为恶狼,凶神恶煞地站出来,把娇小的嘉碧玉推到背后站着。
阿七也在同一时间站出来,与嘉叶雷并肩站在一起,然后才关心地侧头望着被他们护在身后的嘉碧玉:“你的手没事吧?”
“小意思啦!”嘉碧玉冲他一笑,为着三哥与阿七的表现而感动,觉得有股温暖的清泉在心中流淌。呜呜,虽然她不是那种需要别人保护的人,但偶尔试一下这种感觉也不错。
龙傲天想不到这个女人这么有本事,能让两个男人同时为她挺身而出,还不会因此而争风吃醋,他真是太小瞧她了。
没有来得及说出心中的想法,路雄已经替他把话说出来了:“你们有没有点男儿气概,被这么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丢尽我们男人的脸……”他鄙夷地望着嘉叶雷和阿七,仿佛他们是他所见过最没有骨气的男人。
他在说些什么?被骂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不明白这个随从说的是哪国的语言,为什么他们能听得懂他的话,却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见嘉叶雷和阿七没有反应,路雄以为他们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又得意洋洋地把矛头指向嘉碧玉,一脸鄙夷地说道:“身为一个女人,公然在此与男人调情,勾搭成奸,你有没有羞耻之心?知道不知道‘廉耻’二字该如何写?勾栏院里的妓女都比你贞洁百倍……”他刚才被嘉碧玉拐弯抹角骂了几句,心里正老大不爽的,又被嘉叶雷一掌击退,更是恨得牙痒痒的,现在有机会报一箭之仇了,骂起来当然是不遗余力的,要多难听就说得多难听。
“靠,你在放什么狗屁?”嘉叶雷总算弄明白了路雄的意思,脾气本来就火爆的他按捺不住了,扬起拳头就准备冲上去与后者决一死战。
嘉碧玉却在后面出手拉住了他:“啊呀呀……别激动!”
“他骂你,我怎么能不激动?”别人怎么骂他都没关系,但如果胆敢骂他最疼爱的妹妹,他会跟那人拼命的。
“没事,我来说!”她笑盈盈地摆摆手,从嘉叶雷和阿七的身边挤出来,各挽住他们的手臂,让他们紧紧靠在自己的身侧,跩得二五八万似的,笑得好不得意。“怎么样?我左拥右抱的你看不过眼了?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我就不能带两个男人出来了?我就带他们出来逛了,怎么样?我就爱现了,怎么样?我喜欢,我愿意,我乐意,我爱,你管得着吗你?再说了他们也没有意见,你在那里瞎吵个什么劲?实在是有意见的话,来,来,来,从济仁堂这边直走,然后再左转,尽头那里有个五谷轮回之所(茅厕),你大可以去那里提,随便你提到声嘶力竭,直接嗝屁也没有关系……”
嘉碧玉的唇枪舌剑可不是乱盖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把这里的人都绕晕了去。不要说龙傲天和路雄有点犯晕,就连嘉叶雷也不得不出声制止她:“小妹,你在说些什么?”
“六姐,别绕了,我头晕!”阿七也呻吟着请求她别再说下去。
“嘿嘿,听不懂啊?听不懂正好,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着了疯子当然只能说疯话了,不过姑奶奶我现在没兴趣陪他们疯了,三哥,阿七,我们走。”嘉碧玉挽着嘉叶雷和阿七的手,昂首挺胸地往外走去。
小妹?六姐?三哥?阿七?他们是兄妹?
嘉碧玉和嘉叶雷之间的称呼把龙傲天和路雄给震得更晕了,难道他们一开始就误会她了?仔细看看,他们三个的面目确实有几分相似,而且在第一次见面时,他们依稀记得其中一个男人是叫她“六姐”的,只不过他们当时在不悦之中,没有留意到罢了。
眼看嘉碧玉三人就要走出济仁堂了,一个慈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成功地留住了她:“小玉儿,这么快就走了?”
嘉碧玉回头,发现冯虬龙正站在内堂出口,捋着下巴的胡子笑眯了眼睛。他早就和陆枫谈完了话,站在出口看了很久的戏,把嘉碧玉和龙傲天的表现都看在眼里。
“冯叔――”嘉碧玉有些不快地嘟起小嘴,向他撒起了娇。
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嘉氏兄妹,在心底里都把胖胖的冯叔当成了自己的父亲一样尊敬与喜爱着,只要一看见他,嘉碧玉的霸气就会消失无踪。
“这位姑娘大概是被我的朋友气坏了吧?在下陆枫,在这里替我朋友给姑娘赔不是了。”另一个温和的声音接着响起,带着浓浓笑意的。
循声望去,嘉碧玉立时在心中赞叹不已。
只见一个身穿淡蓝衣服的男人正笑容可掬地望着她,轻弯下腰向她行礼道歉,态度诚恳又自然,带笑的眼睛里有着的全是善意,没有丝毫看不起她的意思。
哇呀呀呀,这个男人叫陆枫啊?人长得真是贵气啊,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就连头发也绾得一丝不乱,那身淡蓝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就连衣服也显得贵气起来。
他的气质干净又斯文不说,说话还那么有礼貌,而且还向她低头赔礼道歉了呢,这样一来她就算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了。如果说这样的人是王爷,她会百分之一百相信,但如果是刚才那个人嘛,哼,只会侮辱了“王爷”的名号,还不配得到她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