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他那时杀红了眼,即便对方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仍旧,仍旧不能平息自己内心的仇恨和痛苦。如今回忆起来,恍若隔世。
“仇恨这个东西,真的很有意思,是不是?”她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它可以让你消沉地颓废,也可以让你隐忍地成长。”
叶菡颓然地笑了笑,而后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知道看着一个人死在眼前是什么感受么?不是你和温暖那样透过电视屏幕,而是实实在在地,在眼前,在咫尺之间的距离。”
“我第一次看见,是五岁那年。阳光明媚的早晨,父亲和母亲安详地躺在床上,眼角含泪,”她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擦了他们的眼泪,我喊他们的名字,可是他们不理我。那时我还太小,什么都不懂,然而这一幕还是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成为了我这么多年来的梦魇。”
安宇哲望着她的侧颜,想象着她这些年的痛苦。
“第二次,是林婉清,她也仿佛是睡着了,安静地躺在浴池里,鲜血一点点地从手腕里流出来,因为体内有安眠药,她甚至连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我当时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随着水波流逝。说到底,她才是这整个案子里最无辜的人,不过是因为嫁给了路泽,不过是因为她和林家的关系,就不得不死去。”
叶菡好像只是在讲故事一样,她平淡的叙述方式,让安宇哲的心一点点凉下来。或许在他今早出现在她面前,或许在他提到等候在机场的夏冬时,她就已经做好了全盘托出的打算,所以此时此刻,她才能如此平静地告诉他,她的手上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叶菡微微仰头,望着天空,“最后一次,是路泽,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人趴在吧台上。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警方确定为第一嫌疑人了,大势已去,于是在我面前,他居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只是他有什么理由去委屈得哭泣呢?林婉清是他亲手逼疯的,也是他亲手杀害的,她明明那么爱他,为他改掉了自己娇小姐的脾气,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却要弃她而去,置她于死地。”
叶菡还记得再一次见到林婉清的时候,她已全然没有了当年的大小姐模样,反倒是像一个家庭主妇,生活里的一切都围绕着路泽。后来林婉清发现了路泽出轨的事情,她在叶菡面前哭泣,乞求她离开路泽,那一刻,林婉清真是低微到尘土里。
“我看着他喝到手无缚鸡之力,便拖着他,让他眼睁睁看着,我是如何杀死他的,”叶菡忽然笑了笑,她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是扭曲而变态的,“你知道绳套收紧的时候,他眼里的惊慌和恐惧有多强烈么?他的双手,双脚,都在空中乱舞,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人可以死得如此难堪,他甚至最后舌头外翻,流了口水出来,那个不可一世的人,终于死得让人不愿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