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伟
和蓝的分手,似乎是上天故意安排的,蓝其实是个不错的女孩,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都无可挑剔。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在笑我这样做有多傻。可是我还是主动和她分手了,尽管我是那样地不舍。
和蓝分手后的第一天,蓝起得特别晚,管宿舍的阿姨进门三次,看到的都是她蒙着被子,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床铺上的样子。阿姨没有说什么,叹着气轻轻地把门关上。蓝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上午的课是上不成了,卫生间的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张憔悴的、眼角带着泪痕的容颜。
蓝无事可做,宿舍里就她一个人,于是下楼到餐厅里帮几个姐妹买午餐,蓝点了三鲜豆腐、糖醋排骨、番茄炒蛋和西芹鱼柳,这些都是我平时最喜欢吃的。离她们下课还有一段时间,蓝神情呆滞地坐着,面无表情地望着菜肴出神,连我悄悄地坐到她的邻桌,她也没有察觉。
餐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小睦她们说笑着来到蓝的身边,看到蓝那样便不笑了。小睦一坐下来便说今天的菜好香,蓝没说什么。大家相互使了个眼色,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其间不时插进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对面那桌一对情侣正旁若无人地大声调情,蓝还是无动于衷,自始至终都嚼着一碗米饭,筷子从未夹过一口菜。
和蓝分手后的第二天,蓝化了很浓的妆,衣着妖艳地出现在西区的一个酒吧。蓝坐在吧台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不知名的烈酒。吧台上一字排着十几只空酒瓶,蓝不让老板收去,固执地往胃里灌着那滚烫的液体。酒吧里回荡着电子乐迷离的音效,舞池中充斥着放纵的尖叫。蓝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摆动着,旁边一个男人不怀好意地靠过来,对蓝说,小姐你好漂亮。蓝说是吗?眼神暧昧地看着那个足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然后男人说小姐你喝醉了,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家。蓝说好啊,冷笑着抓起酒杯就往男人脸上浇去。男人极为恼火,挥起手掌要扇蓝一个耳光的时候,被几只有力的手抓住,几乎要被摁倒在地。原来小睦拉了班里几个男生找到了这里。小睦说,蓝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们大家都会心痛的,蓝说,你们不要管我,让我醉死好了。蓝说什么也不走,于是几个男生一起把她拖出酒吧,塞进了出租车。酒吧里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因为我当时正坐在酒吧昏暗的角落,自始至终都在看着蓝。
蓝被拖回宿舍的时候,正好是宿舍关门前一分钟,被扔到床上的时候还嚷着还要喝……喊着喊着,便不省人事了。
我和蓝分手后的第四天,蓝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两天了。原来她从那晚酒醉后便一直昏迷不醒,昏迷中一直不停地唤着我的名字。其间,小睦她们轮流到医院照看她。
和蓝分手后的第六天,我想我应该回到她的身边了,我站在她的病床前,洁白的床单映衬着她苍白的脸。我默默地陪了她一整夜,直到她快要醒来的时候才悄悄地离去。
和蓝分手后的第七天,蓝出院了。
蓝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卫生间里,折腾了几个小时后出来,室友们进去后大呼干净!一向嘻嘻哈哈的蓝从此变得沉默寡言,脸上总是给人一副冷酷的表情,或者应该说是冷艳。几个好友看在眼里都知道,蓝一直没有把我忘记,一直在怀念过去那段感情。
蓝开始特别用功,每天都在图书馆自习到关门,成绩也突飞猛进,自己担任的学生会的各项工作也都干得非常出色,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一致好评。
和蓝分手后的第二年,蓝被选举担任系里新一届的学生会主席,我知道这很不容易,因为她是个女孩。蓝知道自己责任重大,从此更加努力地学习。大三刚开始蓝就在为考研做准备。理所当然,蓝成为了系里的知名人物,班主任教育大一的新生时,都把蓝和其他几个同学作为榜样宣传。还没到毕业,就有好几家知名公司要和蓝签合同。
和蓝分手后的第三年,蓝顺利考入一所名牌大学,攻读硕士研究生。蓝身边始终不乏比我优秀的男生追求,可是蓝从不理会,除了一个叫凌的男孩。蓝也只是把他当大哥哥般,从没有和他发生过什么。而在别人眼中,他们的关系似乎十分暧昧。
和蓝分手后的第九年,我收到了蓝要结婚的消息,新郎就是凌。在离结婚还有半个月的时候,蓝坐在新房客厅崭新的沙发上,给亲朋好友们写喜帖。蓝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越发楚楚动人。我知道很多人都会收到蓝的喜帖,除了我。
蓝打开一张张印着金色双喜的大红喜帖,在上面郑重地写上新郎新娘的名字。在蓝写到第二十张喜帖的时候,我愣住了,那二十张喜帖上,新郎那一项赫然都写着我的名字!而蓝似乎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在我们分手后的第九年,我第一次流泪,而蓝她不会看到,谁也看不到。因为,鬼魂是没有眼泪的。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的话,我绝不会因为赶时间而乱穿马路,结果让灵魂离开了身体。而那天,正好是蓝的生日,我手里还提着一只克莉斯汀的蛋糕……杂着些许恨意。但是我们很快又是好朋友了,似乎谁也不记得曾有的尴尬。虽然不在同一所学校,但每逢放假我们经常聚在一起讨论问题,仍是很和谐。而且他的眼神、语气、举止无不流露着一丝爱意,这爱意让我忘记了曾经的不快。此时的我们差不多心照不宣了。
但我不放心、白纸黑字尚且能被他抹煞,何况不可捉摸的“灵犀”?焦急、痛苦、不安轮番侵袭着我(而那种心境下我居然还能在学习上遥遥领先。因此我总结出来早恋即使无百益却也说不上有百弊。然而无可否认它会影响性格,像我这样专注于一人,又时常伤心烦恼,自然变得内向孤僻)。快高三的时候,我理智而违心地宣布结束“通信史”,“为了高三的冲刺,你也可以省下写信的时间去物色‘林妹妹’啊”。我的这一句戏语引起了又一次风波。他不肯停信,而且突然告诉我“林妹妹”早就找到了,就是我。紧张掩饰着狂喜,但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我不敢下笔了,最终假装没收到他这封信,制造种种迹象让他“醒悟”到信“确实”寄丢了。
也许感情本来就不可能持久地强烈吧,但也许是他在压抑,暑假开始后他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既然喜欢我为什么又不理我?!我气嘟嘟地揭露了信的真相。他恍然大悟地向我微笑,我只好羞涩地低下头去。从此,见面时他肆无忌惮地凝视我。我们很保守,尽管信上说了无数次“想你”,见面却只有目光的交流。然而那个冬季,他终于捉住了我的手,发誓永远爱我。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最美的日子在高考半个月前,他要我闭眼,我不肯,他便匆忙地在我脸颊留下一个轻轻的冰冷的吻。我以为接下去的日子里我会很快得到并失去真正的初吻了,然而什么都没再发生。若早知如此,那一晚我便会告诉他我愿意,把初吻献给初恋是天经地义的。时过境迁,但现在的我仍傻傻地想,在我做别人的新娘前一定要找到他,了却这个美丽的心愿。
高考前的某个晚上,我向妈妈吐露了心声。这发生在一对很知心的母女之间是不奇怪的,但我下了几年的决心才说出这个唯一隐瞒了妈妈的秘密。于是我们经历了第三次风波。全家人都极力反对我们来往:也许是我年纪太小他们接受不了,也许是他们觉得我很完美而杰并不高大英俊风度翩翩,所以我与杰共进一所大学的愿望根本不被容许实现,对于最终一起考去北京,家人也耿耿于怀。高考后他们进行全面进攻,我不知所措,只是偷偷打电话找杰哭诉。终于有一天我似懂非懂地听从了爸妈的吩咐,对杰说我们暂且停止往来。他一味地同意,只劝我别哭。就这样我们疏远了,似乎以后再也没有真正的交流机会。我回想起来,总觉得父母的否定刺伤了他,而我又不懂得如何维护他的尊严,不懂得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最后的苦果便是在这个时候埋下的。
暑假里断断续续还是有着秘密的电话往来。我花了几天的时间做了一个大风铃作为他的生日礼物。他应该懂得我心是依旧的。然而假期将完时,他竟对我说分手了,在我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少女的自尊心让我一口同意了,并要求交换信件。就这样我做了一件世上最愚蠢的事,把所有来自他的东西甚至一张小纸条都还给他,并且烧毁了载满真情的我自己的信。其实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要分手,但当时却问不出口。我虽然悲痛,却总觉得他会回头。假如我好好反省,变得包容、善解人意,也许这个低沉的插曲会很快过去,然而我没有,最终任他越走越远。记得他曾好几次倦怠地说:“我好累。”可我全没放在心上,就像小龙女以为“过儿”有了她就不会寂寞,我也从未想过恋爱的日子里他会有不开心,会压力重重。我忘了他是个雄心勃勃的男子汉。
带着悲伤我来到了京城。两个大学离得很近,他却不来看我。异乡的第一个秋天,尤其阴冷,我是个很恋家的女孩,但分手的痛苦已独占了泪水,让我无暇想家。终于我去找他了,因为有外人,我们没机会交谈,但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深情依旧。果然当晚他“回访”了我,说要继续这段感情,但对分手的缘起仍是含糊其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