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辉
清晨醒来就开始了新的忙碌,做早餐、带孩子、清理房间,然后挤车上班……重复昨天的程式,而明天,又必然是今天的重复!生活是多么单调而又繁杂啊。对我们做护士的人而言,体会更深刻。忙里偷闲,大家就在办公室里抱怨生活。
有一天,病房里来了一个小女孩儿,5岁了,脸蛋儿白皙,小嘴鲜红,一双大眼睛乌黑……可是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我们迅速给小女孩儿安排好了床位,做了各项检查。检查结果显示,女孩儿的眼睛不太可能复明了。
同事们叹息的同时,那位母亲倒是一脸平静,每天早上给女儿送来半碗热干面、一杯豆浆就匆匆离开了。她的父亲,一个脸色泛黄、精神委靡的男子送来午餐,守护女儿吃完就拎着饭盒脚步沉重地走了。直到晚上八九点钟,那位母亲才赶过来,给女儿洗脸洗脚,然后坐在床边给她讲童话。女孩儿很安静,听到白雪公主要吃毒苹果时,小手抓紧了母亲的胳膊。不过,女孩儿最爱听的是《七色花》,总是听不够,每次听都睁大了眼睛,病房昏暗的灯光下,这双无神的眼睛显得特别空洞静旷,让人的心不由一阵阵疼痛。
女孩儿住得久了,我渐渐了解了她的家境。她的母亲在一家大工厂,一个月有一千来块钱的收入,又兼了一份环卫的工作,每天早上4点干到6点,一个月也能挣个三五百元的。不过,女孩儿的父亲下岗多年了,身体状况又差,什么慢性肝炎、糖尿病、肺结核全有份儿,症状重了,才吃些便宜药熬着。小女孩儿眼睛突然失明,给这个贫困家庭雪上加霜。那位母亲一定很艰难,要从排得满满的一天中抽时间照顾女儿,而且要支付一笔数额不小的住院费用,但她总会把钱及时送到,从没耽误小女孩儿的治疗。
这天晚上是我的夜班,母亲又在给女儿讲《七色花》,故事讲完,我随意地问小女孩儿:“要是婆婆把这朵七色花送给你呢?”
小女孩儿脸上充满了向往:“我只要三个花瓣。”
我讶异地问:“为什么只要三个花瓣?”
小女孩儿笑了起来:“剩下的我还给老婆婆,让她送给别的更需要的人。”
我不觉来了兴趣,又问:“那这三个花瓣你怎么用?”
小女孩儿眨巴着她的大眼睛说:“我要撕下第一个花瓣,让它给我一双能看到好多好多东西的眼睛。我要撕下第二个花瓣,让它给我爸爸一个健康的身体,再不用吃药打针,还可以帮妈妈做好多事情。”
说到这里,小女孩儿停下了,一双手摸索着抓住妈妈的胳膊,小脑袋依偎到妈妈的怀里。
“还有一个花瓣昵?”我追问道。
小女孩儿轻声说:“我要妈妈有一份轻松一点儿的工作,我要她每天在天黑前就可以回家,每天早上可以和我一起吃完早餐再去上班。”
女孩儿的妈妈眼睛湿润了。
那一刻,我的心里也一疼。我们这些明眼的大人,可以欣赏美丽的景色,仍在埋怨生活的单调;可以每天和家人一起用餐,却总在唠叨和不满中度过。不是上帝给我们的太少,而是我们想要的太多啊。
这单纯简单的爱,这七色花的第三个花瓣,覆盖了生活的一切灰暗,使母亲满脸的疲惫化做了舒展的笑,使站在一旁的我也泪水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