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还在,但是已经失效。
如许侧头:“外面的尸体是谁的?”
“沙盗的。”花不语坐下替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你把他们挡在外面。”她把话挑明了说,令花不语一时语噎。
耸了耸肩,他品着茶道:“我们的粮食不够,地方也太小,人多只会是麻烦,况且他们也不是来避难的,我总不能真放一群强盗进来把这些老百姓都杀光抢光吧?”
如许攒了眉,却也明白他说的是实话,眼下要入冬了,沙盗们没有粮食自然要来抢,放他们进来无疑是自寻死路,也只能全挡在外面给魔物做食物了。
但是,这男人难道真不知道魔物吃了人,力量是会提升的么?
花不语看着眼前这个瞪着自己的女人,莞尔一笑:“你来的时候不是看见很多鸟么?”
如许点点头,但还是攒着眉:“他们还是有提升力量,你这样做等于是冒险。”
“一下子全死光了好,还是拖个几天再死好?”花不语反问,指了指桌上的盒子:“你今晚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启程去黑暗皇城,用这玩意将那些东西一次性解决掉。”
“那是公主的血。”如许强调,对花不语的称呼很不满。
“好好好,圣女之血,可以么?”花不语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但随即又皱起了眉。
“你推我出去做什么?”
“睡觉。”如许淡淡道,然后啪的一声,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花不语站在门外,瞪着那扇紧闭门,整张娃娃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子。
忽的,门又开了,如许探了个脑袋出来丢下一句“明早记得叫醒我。”然后再次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回廊上,只有花不语一个人站在那里,欲哭无泪。
半梦半醒之间,如许听到野兽的嘶喊,那因疼痛而发出的嚎叫,震耳欲聋,仿佛就在身边一样。
“不!不要!”她躲在供桌底下,瑟缩成小小一团,浑身发抖的看着那丑陋的爪子一点点向她这里挪来。
不要,不要过来。
她在心里默默的喊,地上淌着血,染红了她的裙摆,她恍惚中听见了爹的叫喊,娘的求饶,仆人们纷乱的脚步,临死前的挣扎,以及,最后血肉被撕碎的噗噗声。
血,好多好多的血,铺天盖地的蔓延过来,浸湿了她的绣鞋,爬上她的裙摆,她的衣,她身上也染了血。
那腥红的颜色充斥着她的眼,触目成片成片的红色。
爹的血,娘的血,同胞哥哥的血。
她躲在供桌里,长长的桌巾挡住了她小小的身影,但是挡不住她身上的味道。
香香的,滑滑的,小孩子的味道。
那些魔物靠着灵敏的嗅觉轻易的就找到了她。
但他们互相撕咬搏斗,只为了独占这幼小的美味。
她以为她快要死了,如果那些人没有出现。
她曾经离死亡那么近,近到可以闻出那是什么味道。
腥臭的,有铁锈的气息。
它们张大了嘴巴,恶臭扑鼻而来,她因惊吓而睁大的眼睛,甚至看见了卡在獠牙之间的,人的毛发。
尖利的牙近在咫尺,几乎要碰触到她。
几乎。
如许尖叫着醒来,发现自己全身汗湿的躺在冷硬的床上。
她没有死,师傅救了她,那只是一个梦,她很久不曾做那个梦了。
屋子外面响起了野兽的嚎叫,跟那晚一样。乍然听见的时候,如许紧绷了身子,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但她醒了,屋子外面确实是有魔物在叫,花不语告诉过她,那些魔物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它们会吃人,然后提升自己的力量。
“啪啪啪。”门被拍响,然后她听见花不语担心的声音。
“如许,开门,是我。”见她没有回答,花不语继续拍门。
听到他的声音时,她的眼眶热热的,待温热的液体流下来时,她方知自己哭了。
也许是因为梦,也许是因为外面的声音勾起了她的回忆,所以她才会突如其来的脆弱。
嗯,一定是这样。
擦干泪,忽视心底那小小的声音,如许下了床,穿上衣服,从匣子里拿了个瓶子出来。
门一下打开了,花不语维持着拍门的动作,瞪着那个眼睛红红看起来分外柔弱的女子。
强迫自己板着脸,她拿出瓶子:“给村长,他应该知道怎么使用。”
花不语接过瓶子,不解的问:“这干嘛用的?”
“加强阵法的能力。”侧了身从他旁边出去,被吵醒之后她也没心情睡了。
“嘿,你还好么?”见她要走,花不语伸手把她抓回来。
如许瞪着他握住自己的爪子,觉得自己当初选鞭子真是一个错误,她应该跟文程玉一样选剑的,这样砍登徒子的时候会更方便一些。
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花不语嘿嘿的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我听见你在叫,咳咳,你还好吧。”
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如许冷冷的哼一声:“你放手之后我想我会更好的。”
嘶,有点冷,花不语呐呐的松开了手,看着她转身大踏步的往村子中心走去,随即也跟了上去。
中央的广场上,大家已经围坐在一起了,花不语招来村长,把瓶子交给他,交代了几句,就很不负责任的跑了。
村长果然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他一路小跑的奔到广场西边,爬上了最高的那座塔楼。
目测塔楼大概五层高,他老人家一口气爬上去都不带喘的,然后颤颤巍巍的把手里的瓶子打开,将里面的圣女之血全数倒在了塔楼顶尖的那颗珠子上面。
那颗珠子看起来像是石头做的,外面涂上了绿色的漆,珠子下面的塔楼也用绿色跟红色的漆画了一些简单的图案,总的来说,那就是一颗纯装饰的石头珠子吧。
但这颗石头珠子在倒上了血之后,便开始发光,发红,以至于地上的阵法也开始变亮,变清晰。
当然,阵法的威力也变强了。
村子外面的魔物似乎叫得更凄厉了,站在边墙上的士兵甚至看见好几个魔物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众人们开始振奋,唱诵的驱魔之音似乎更加响亮了。
珠子的光芒只维持了半柱香的时间,但是阵法的威力依旧不减。
下半夜的时候,魔物开始缓慢退去,留下地上的几具尸体无人问津。
花不语在东边的这个村口找到如许,赶了几天路的她经过上半夜的休息,看起来还是有些疲倦,未梳的发披散着,已经被夜风吹得很乱。她双手抱胸站在稍高的一个土坡上,神情淡然的看着那些魔物。
她在害怕,虽然表面上看不太出来。
但是她脸色太苍白,嘴唇抿得很紧,甚至双手抱胸的姿势,都像是在保护自己。
稍早前她曾在房里尖叫,村子外面到处都是魔物在咆哮,没有一个人听见她的叫喊。
只有花不语,只有他听见了。
他想也许她是做了噩梦,刚打开门的瞬间,她的眼眶是红的,脸上的脆弱一闪即逝。
她哭了,却不肯说出来,或者找人倾诉。
真是个别扭的女人。
打了个哈欠,花不语认命的走向那个还在假装坚强的女人。
“结束了,你去睡一会吧。”他的声音乍然响起,惊醒了她。
如许转过头,困惑的看着面前这个长着娃娃脸,身材魁梧的,莽汉。
就身材而言,他的确是莽汉。
但五官,实在是不搭调,尤其是他现在还满脸胡渣。
她不客气的笑出声,换来花不语幽幽的叹息。
“我该高兴自己的长相能让人发笑么?”他无奈的摸了摸脸,一夜没睡熊猫眼都出来了,还有那些刺刺的胡渣,想也知道这些玩意全都集中在娃娃脸上会有多搞笑。
但这女人就不能稍微含蓄点么?或者好心一点把床还给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再不然,地铺也行啊。
如许收回了笑:“你困了?”
花不语猛点头,心道你终于良心发现了么?
“我也困了。”揉揉眼睛,有点涩。
也许是真的困到无法思考了,花不语居然脱口而出:“那一起睡吧。”
…………
口不择言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起来全身酸痛。
哦不,别想歪了,他什么也没做,不过就是在大厅的椅子上将就了一夜而已。
扭扭脖子甩甩手,但那酸痛如影随形,每每有点大动作就让他龇牙咧嘴。
“将军,你还好吧?”一个士兵跑过来,关切的问,顺便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他黑青的眼。
嗯,只有一边,不完整。
挥舞拳头将小兵赶跑,花不语继续龇牙咧嘴,但是不一会,又有个小兵跑过来关切的慰问他。
面对那好奇的目光,花不语当然不会蠢到以为他们是真的在关心他,照样挥舞拳头赶跑。
这群小子,实在是太闲了,太八卦了。
不过就是被揍了一下,男子汉大丈夫谁没被揍过,虽然,是被女人揍的。
嘶,想起昨晚如许那一拳,还真是******痛啊。
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花不语赶跑一个又一个好事者,径自来到月牙泉边洗漱。
泉水冰冷,洗去一身的疲惫,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就连身体的些许酸痛似乎也少了。
抹干净脸,回到主厅时,如许已经端坐在主位上,正慢条斯理的吃早餐。
花不语一看见她,就想起昨晚的失言,顿觉浑身酸痛又回来了,尤其是脸上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