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学利
一
飞机从仰头改作了平直。拉开舷窗，除了一望无际的湛蓝之外，漂浮着几朵零星的云。很安静。所有的乘客似乎都进入了沉思状态，因为除了没有声音，没有一个人睡着。没有网络，也没有信号，虽然我并不适应，但在这简单而纯粹中，我只有静静地等待。
昨天，依旧忐忑。网络那端朋友笑着说：“要怎样才能让你彻底心安呢？”
是啊，怎样才能心安呢。我也这样问自己。
几回的约定，却总是因为一些无法预知的原因或临时有事而匆促取消。其实，在很多时候，“事务繁忙实在无法脱身”，只是一种借口，是想见和怕见总是相互地胶着，才有了踌躇和犹豫。
一直都心存着歉意。所以当邀请再次提及，我不再给自己任何瞻前顾后和犹豫不决的思虑，出行，就在今天。
留在手机上的，是友昨晚11点10分的短信“这两天，气温有些降低，记得带上件毛衣。”11点，该是昨晚的下班的时间。这才体会到，也许为了这趟行程，在用心做一个最充分准备的，不仅仅只是我。
耳边，是昨晚下线前的对话
“还在加班么？”
“在看些账目和报表，你等等，忙完我就给你电话。”
“为了赶这两天陪同的时间在加班么？”
“是啊，要全心全意尽地主之谊。”
“呵呵，你不会因为睡迟，把我一个人撂在机场吧？”
“不会很晚，加班也顶多到11点。我今天回家马上就睡觉，不会上网到凌晨的。”口气很坚决，“对了，明天可要早半个小时到机场，要记得你还要留点时间去拿登机牌。”
“哦，还有没有要提醒的？比如身份证别忘记了，行李别拉下了……”我开玩笑地说，“对了，你帅不，高不？”
“1米七五，不黑不白，够标准，猛男！”
一直都笑你总爱把自己称作“中游第一猛男”，此刻的你依旧是如此的口吻。在视频里见过你，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模样，戴副眼镜，很帅。
“放心吧，我很斯文的。”聊天框里，你扮个鬼脸，然后是一个“色色”的表情。
“好吧，那我休息了。”一个笑脸。
“嗯，记得明天一早到了机场就给我打电话，放心吧，一定准时去接你的，丢不了的。”
“乘客们，飞机将要在11点15分着陆在泉州晋江机场……”乘务员温婉地提醒唤回了我的思绪。望着窗外的云层和阳光，心里忽然亮堂起来，前方，有一份值得期待的温暖，正扫荡着我的不安。
二
飞机误点了十五分钟。
刚打开手机，随着铃声急切响起的还有你一连串的疑问：“飞到哪了？着陆了么？到底到了没有啊？我都在机场等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了。”
“刚到啊。”因为你的着急有些忍俊不禁，全程飞行时间，照理是应该你比我更清楚。
“到了就好。”你嘿嘿一笑，“我的车就在机场出口。你出大门，左转。”告诉了我车型、车牌号，你又不放心地叮嘱了遍“记住，是左转，左转啊。”
你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么？微笑着思忖间，我缓步踱出机场。
现实中的你，更帅气。
纯白色的“KAPPA”夹克外套配一条牛仔裤，时尚的发型和眼镜，映衬着一张年轻而朝气的脸庞，很阳光也很个性。认识两年多，彼此的熟悉和了解，已无须再多的寒暄和客套，仿佛，你接的只是一位熟悉的老友。
你说：“其实，你一出机场大门，我便知那就是‘你’了。”
那就是“我”，正如你一开口，就是我熟悉的那个“你”一样。忽然间那些曾经的话题跳跃着闪现在脑海，如窗外扑面而来的阵阵暖风般，驱赶了最后的一丝不安。
沿途，你介绍着这座城市，偶尔问我是不是感觉“热”，十几度的温差，让这里的春意已经分外的浓郁。街道上车水马龙，显得十分热闹。行走在大街上的人们，衣着并不时尚，但是脸上却充满着期待和希望。这是一座发展中的城市，欣欣向荣。
“中午吃什么？”你的话语打断了我望着窗外的视线，“你想吃正规的酒店中餐，还是尝尝我们这里的特色小吃？”
“特色小吃。”我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并非是生在上海的某种优越感作祟，在我心目中，上海始终是中国最繁华和发达的城市，汇聚着全国各地著名的正统美食，所以，富有浓郁地方气息的风味小吃，对我更具吸引力。
我的回答似乎也在你的意料之中，你不无得意地说：“一般熟悉的朋友过来，我都这么直接地问，也只有好朋友，我才会带他们品尝我们泉州正宗的风味小吃。”你强调了下。
午餐——牛排饭，果然是我从没品尝过的泉州特色风味。吮指回味，印象深刻。而坦率真诚的你，一直如这春日的暖阳般，令我感觉自然而从容。
三
品一品地道的功夫茶，是此行除会见朋友之外很重要的一项内容。
福建，铁观音的产地之一。若想品得铁观音上佳的口感，最重要的是茶具和水。你耐心而细致地向我介绍着。
紫砂壶是万万不能用的，因为紫砂的细孔构造会吸附了茶的香气，惟有瓷制的茶具才是最佳的选择。水，要选用品质纯正的矿泉水，水温也是关键，沸腾至100度的水才能淋漓尽致地冲泡出上品铁观音的馥郁芬芳。
对于我来之前一直提到的“茶艺”表演，你显得很不以为然，“品茶，有我就可以了。”于是，想象中江南女子纤纤玉指灵动地茶艺表演，最终却被你亲手冲泡取而代之。
眼见你将滚烫的水冲泡茶叶片刻，又将茶水倒入白色瓷制小茶盅中，你说：“第一遍的茶水是不喝的。这叫洗茶。”
斟上了第二遍茶，你才让我端起茶盅，品尝味道。
学着你的模样，我将小小的茶盅握在拇指和中指之间。茶水，清澈微碧，热气袅娜，凑近轻闻，花草混合的清新香气扑鼻入肺，瞬间仿佛取次花丛间，百花争艳的旖旎景致在眼前重重叠现。浅尝一口，让热茶在口中停留数秒，再缓缓咽下。口中清香弥留，唇齿间津液泉涌，甘醇充盈整个咽喉，回味无穷。
我本不是个纯粹的茶客，品茶，亦带着三分的新奇，三分的附庸风雅，而此际，我却被这茶味的清香甘醇彻底征服了。
“味道如何？”你关注地询问。
“嗯！香！甜！”我不住点头。
第一次体会到了好茶带来的无可名状的喜悦，兴奋之余，要学着你的模样泡茶，斟茶。不想，尽管你一再细致提醒，却还是因为手握茶盅的位置稍有靠前和熟练不够，晃晃悠悠地，差点烫了手，只好乖乖地做回茶客的身份。想来，那江南女子，盈盈脉脉间，将功夫茶的道道程序用无与伦比的曼妙姿势呈现出来，若没有些日子地苦练，是表现不了那份清新雅韵的。
至此，对于茶艺，平添了几分痴迷。
就这样，你一遍遍泡着茶，我尽情地品尝着茶之甘醇和芳香。我们说着曾共同经历的那些网事，聊着彼此熟悉的社团朋友，谈论着工作、生活……说到深刻处，我们陷入沉思，说到动情处，又忍不住会心一笑。在茶香弥散和缭绕间，我们体会着这份悠闲和宁静。
如此这般，邀约几个真挚的好友，沏上一壶上好的茶，闲谈生活，感悟人生，寻觅一份难得的静心和闲适，这也许正是茶道令越来越多年轻一族趋之若鹜、欲罢不能的缘由所在。
你我也不例外，跨越了几千公里的距离，此刻，我们能在同一个空间里真切地感受着，更比平常多了一份不可多得的快乐和幸福。
四
你尊重我的意愿，放弃了景点的游览，带着我品茶，品泉州的风味美食，赏泉州的夜景，体会晚风中夹带着的微凉却提神的湿润。而剩下的时间，我们一直都在互相诉说和聆听着。很多的话题，也很多的共鸣。
临走，才觉察两天行程的匆匆而过，耳边一直回旋着你自豪的言语：“我们这里的好茶，这里的特色美食，你就是住上一周，怕都是品尝不完的。下回想念的时候，你就再来。”
口中，弥散的茶的甘醇，弥留排骨饭的喷香、面线糊的爽滑，和闽南菜系的鲜美，步履却踏上了归程的航班。好在，一个多小时的空中路程，真得算不上十分遥远，正如你所言，假以时日，重新踏上这座城市亦并非难事。待到那时，必不再会有任何犹豫和忐忑，满怀的，只是期待和欣然。
“飞机着陆后，记得回条短信。”这是你临行前的叮咛。
记下了。不会忘记的，不仅仅是短信报平安，还有这两日累积起来的——至真至纯的牵念和祝福。
常挂念，不相忘。这是当飞机重新飞翔在几万米的高度时，我所想到的。这，一定是我们共同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