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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生命的另一种高度

王新龙

春寒料峭,西风烈烈,二月份的泰山,犹枕着一半冬的痕迹。驱车从山脚蜿蜒旋上,人如小蚁,随着缭绕的飘带,游荡在青松翠屏间。打开窗子,空气仍有些清冽,伸出双手,恰巧捏住鸟儿喜春的第一根羽毛。

磅礴的岩石如厚重的龟背,稳稳当当地驮着自然的根基。岩上的青烟依稀可见,不知埋藏了多少古老的秘密。据传,泰山的石头是有灵性的,民间就流传着“石敢当”的故事:说一位姓石名敢当的壮士,武艺超群,打抱不平,以智力和武力降伏了纠缠人身驱之不尽的妖魔。所以,人们多在自家宅子里放一“泰山石敢当”的石块,用以厌怏避邪,保宅安第。

论起来,泰山的海拔并不高,至玉皇顶也不过1545米,而其成为五岳之尊,得历代天子封禅,除却盘古开天的传说外,亦源于其深厚的人文与历史内涵。自古,人们视泰山为连接天庭的通道,从泰城西南祭地的社首山、蒿里山,至告天的玉皇顶,先后形成“地府”、“人间”、“天堂”三重迥异的空间。

文载,先秦时代七十二君到达泰山,祭告天地;始皇、秦二世、汉武帝纷纷至此举行封禅大典;经唐、宋、明清,尤其清康熙、乾隆时期,泰山的地位抬高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泰山共有古树名木万余株,古遗址42处,古墓葬13处,古建筑58处,碑碣1239块,摩崖刻石1277处,石窟造像14处,近现代文物12处,文物藏品万余件……

泰山,以其渊厚的人文和恒久的深邃,绝无二致地挺拔着自己的高度。

随行的还有《亲历北极》的作者、《工人日报》山东记者站站长孙覆海。半路碰见他的时候(我们乘索道,而他带领一帮孩子攀爬),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脚蹬黄色登山鞋,一副轻盈,一派与年龄不相称的热情与活力。他笑看我们,鼻尖冻得通红,朝我们愉快的摆手:“在南天门等我们哦!一会儿见!”回望时,其背影已消失在青松翠柏处,耳畔远远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午饭时他介绍,自己先后随国家科考队去了一次南极、两次北极。在异常恶劣的环境里,除了白天与大家一起干力气活外,晚上坚持记录着科考队员和极地的点点滴滴。他说,小时候,他就有着洁白的“极地梦”,有着一颗好奇、喜欢探险而“不安分”的心;76年入伍当了四年侦察兵,迷上了写作,在军内外发表了不少的通讯报导;91年下乡采访回来时,看到楼前招南极采访随行记者的公告栏,异常兴奋的他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在留下“遗嘱”和做好各项准备后,壮志激昂的踏上了南极之旅。

“苦吗?”我问。

“当然是苦。不仅旅途中的困难——尤其穿越西风带时的晕船;大伙儿不停地呕吐,队员们一粒米都吃不下,还隔两三个钟头就去搂一次马桶。那滋味,真的让人不想活了,跳海的念头都有。到了南极后,除了一位船舶研究的女性科学家,全是大老爷们,再加上工作的枯燥和繁重,真是寂寞难耐呀!”他咧咧嘴笑笑。

“那您为什么还又去两次北极呢?”

孙覆海道:“南极的那次科考,让我与这个圈子彻底融合在一起了,所结识的朋友、了解的信息全都与南极、北极有关;何况,我也发自心底的喜欢!”

孙覆海说,极地探险,给他感触最深的就是摆脱了局限,如他在一篇文中所言:“从孕育时刻起,就处在一种局限里,母亲的腹中、摇篮里、襁褓中、学校、家庭、单位、社会、团体,乃至一个国家和民族,统统都是在局限中。只有突破了一个又一个的局限,人才能成长、进步,社会发展亦然。从眼界到心胸,我都在寻找开拓、突破,只有这样,天地才能更宽广。”

是的,只有这样,天地才能更宽广。

想起了《人生如歌》文学站的站长梅芷。记得刚见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以为是一位柔弱的女性。后来在“她”的一篇文中,得知他是一位男子;再后来看到他获奖的一篇文章后,忍不住翻了他的简历,结果让我大跌眼镜:梅芷,竟是一位长坐轮椅的58岁的中老年人!

在他的老小孩的博客上有:

“梅芷,原名周介眉,1950年生,肢体残疾。

“周介眉14岁那年患严重类风湿性关节炎,16岁因病辍学,20岁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在长达四十余年的病残生活里,他没有被病魔压倒,刻苦学习,顽强拼搏,先后自学中医、英语、文学等知识。这些年来,他以‘梅芷’为笔名,创作了几百篇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发表在全国各地的报刊上,他的作品被收入《绍兴市散文选》等文集,并数次获奖……”

看到这些文字时,心里是震惊的,甚至一度失语。实不敢想象那么多嬉笑怒骂、描述生活悲喜的文章,出自一位行动不便、甚至不能立身的老者之手。

不知这么多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得有多大的毅力,得付出多么大的艰辛!

看着夕阳下,他女儿推他在轮椅上静静的走,凝视他灿烂而刚强的笑脸,我唯有在心底默默地祝福:梅芷老师,一路祝好!

生命,在这里,又象征着一种高度。

碧霞祠内,香烟缭绕,云雾幽幽,给原本神圣的泰山更添了一份神秘之美。众多的香客,点得黄香,纷纷跪地,虔诚的叩拜。这里,是碧霞元君(即泰山娘娘)的祠宫,配殿则是送子和眼光娘娘的铸像。

有人过去摇签,由道士为其奉取。抽得吉祥的,喜笑颜开;抽得不善的,愁眉苦脸。

不禁,陷入了人生的掠思。

孔子说:“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西方人则讲生之平等;佛法则曰:诸行无常,一切因缘。

大抵生老病死,贫贱富贵,乃至情感衰荣,如滔滔江河,无常无形,只有因缘具足,众缘和合了,方能成事。任何单方,缺了天时、地利,或者人和,都不会那么完美。而人,偏偏是追求完美的生物。所以,有了那么多的苦痛折磨,尘事的苟苟营营。

站立一方石阶,举目远眺,二月的泰山,依然迷蒙,而身处,一株迎春,却已迸出浅浅的鹅黄。难道,这肃杀的冬,能挡得住春花的怒放吗?难道,那痛楚的过往,就不能弃之无尽的海底吗?

不敢求富贵,不会求荣升,但我深知,唯有心地纯净,脚步轻履,才会踏入坦坦荡荡的人生。

不敢求繁华,不愿随名利,但我深晓,唯有不断攀登,不畏辛劳,才能不断挺拔生命的高度!